第二零五章 訂婚儀式
很快到了司南訂婚的那天,整個法務部都應邀出席,包括蘇千秋。
宴會在司南家的酒店舉行,極盡奢華之能。
門口有一支十幾人的女子樂隊在氣勢恢宏的吹拉彈唱。踩著音樂旋律走進會場的每一步,蘇千秋都覺得自己正赤腳走在刀鋒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或許她潛意識裡,也想借著這最後一次,給所有的一切來個了結。
她累了,倦了,不想和他再這樣無意義的拉扯下去。
她需要一場錐心剜骨的……置諸死地而後生。
葉瀾溪正穿著拽地的白色婚紗站在門口迎客,蘇千秋避開她的目光,徑直進了宴會廳。
顧長風周圍尋找著司南,儀式的男主角不在場,這讓他有點吃驚。
此刻司南正在宴會場後台的化妝室,他顧不上弄皺身上的白色西裝,架起腳闔著眼,毫無姿態可言的坐在在化妝室里的沙發上。
他指尖上是半分鐘前向范叔討的煙,煙頭正慢慢的燃著,一縷青煙在空氣中揮之不去。
范叔看著煙頭上越積越多的煙灰,眉頭緊促。
他猶豫了很久,終於開口:「少爺你……真的想好了?」
司南的臉又繃緊了兩分,卻無意作答。
「可是蘇千秋……」
「不要和我說這個名字!」司南爆然乍起。
范叔愣了愣。司南從未對他用過這種語氣。
司南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太過了,他終於直起身子睜開眼,在煙灰缸里把只吸了一口的煙給摁熄。
「對不起。」他像個一整個月都未曾安眠的人,聲音里的疲憊如排山倒海。
范叔不知道司南的這三個字,是對他說的?是對蘇千秋?還是對司南自己。
他看著司南長大,不想他步他父親的後塵,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在相對無言里共渡漫長而無望的未來。
可是司南像是下定了決心,他撈起椅背上的外套,邁步向門外走去。
顧長風終於看到了司南,他想說一句恭喜,可是他發現自己那位副總的臉上,哪裡有半點喜色。
司南找到葉瀾溪,朝她微微點了點頭,站在她身側一臂之外,與她一同迎客。
顧長風靜靜的站在一側看著今天的男女主角,不知道為何,就連他這個外人,也看出了門口那對金童玉女的貌合神離。
然後顧長風驚訝的發現,為了迎合身上這套婚紗而駁了長發的葉瀾溪,背影和蘇千秋出乎意料的相似。
一剎那間的電光火石,從司南報道第一天時蘇千秋的病假,再到為了救司南的那次車禍,以及這段時間司南的反常,以及蘇千秋最後的……顧長風竟然隱隱約約的觸及了事情的真相。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部門的請帖是葉瀾溪讓人送來的,那司南究竟……知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卻還依然邀請蘇千秋……那……這也未免太過殘忍。
顧長風心裡七上八下,急急鑽進會場去找蘇千秋。
蘇千秋的坐席並不和部門的同事在一起,反而被安排的很前,恰恰就在舞台之下。
顧長風給她發了個簡訊,問她想不想和部門的人一起坐?他可以和她換個位置。
他遠遠的瞥見蘇千秋拿起了手機,翻看了簡訊,然後蘇千秋朝他投來一個滿是歉意的笑。
不用了。
她朝顧長風打著口型。
還有,謝謝你。
一路以來庇護她的人太多,剩下的路,她想自己走。
很快訂婚儀式開始,會場的燈在剎時間不約而同的暗了下來,只剩台上的一道光束虛虛的籠著上面的兩人。
穿著白色晚禮服的司南,正是她想象中的模樣。只是遺憾的是,他身邊的,不是她。
蘇千秋仰起頭看著台上萬千光輝中的兩人,她看著司南單膝跪下,給葉瀾溪戴上戒指。
她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食指,但她早就取下了那個黃銅做的戒指,就連那一圈細細的戒痕在經歷了一個夏天的洗禮后,也悄然從皮膚上退卻。
她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一切都恢復如初,就像什麼都未曾發生過那樣。
司儀朝著新人們一問一答,可是司南全然不在狀態,接話的都是葉瀾溪。
葉瀾溪笑容滿面的回顧了她和司南的初識,還有他們一同經歷過的求學生涯。
蘇千秋忽然覺得每次出差都去那所大學尋找司南的自己很傻。
他早就佳人在懷,她卻還在苦苦等待。
最後在司儀的安排下,那個巨型的訂婚蛋糕被推了出來,司南握著葉瀾溪的手,面無表情的從上往下切下,濃稠的奶油沒過刀柄,沾了他滿手,他卻渾然不覺。
最後訂婚儀式完結,會場的燈重新打開,光明溢了滿堂。
司南終於看到了坐在台下一米之遙的蘇千秋。
蘇千秋朝著目瞪口呆的司南擠出了一個笑,一口灌下了面前的那杯紅酒,然後起身離開。
台上的司南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惶然充斥胸腔,他抬起似有千斤重的腳,想要追上她,卻被葉瀾溪攔了下來。
他茫然的看了看葉瀾溪,又倉皇的看了看蘇千秋已經消失在大堂之外的背影。
他不知道蘇千秋剛剛是用怎樣的心情,看著他給另一個女人戴上了戒指。
那年他將自己打磨的戒指給蘇千秋戴上,將她擁入懷,貼著她耳邊說以後換個真的給她。
他終究是沒有做到。
他不但沒有做到,還硬逼著她看了這一幕。
司南最後對葉瀾溪吐出一句:「你故意安排的?」
葉瀾溪無辜的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是我們的訂婚儀式。」
她朝台下揚了揚好看的下巴,揮了揮手,繼續說道:「所有人都看著我們。」
她最後留給司南一個「你看該怎麼辦」的眼神。
蘇千秋出了會場,踩著高跟鞋踏入溶溶的夜色里。
她在街上了無目的的走著,忽然覺得額頭上有點涼。
她抬起頭,迎著路燈的昏黃,她看見羽狀的雪花從天而降。
冬季的第一場大雪,在這個萬物蕭瑟的晚上不期而至。
蘇千秋匆匆離席時將外套漏了在酒店,但她已經不想回去拿了。
她用手臂環著自己,靜靜的站在昏黃的光下,任憑雪花沾濕臉龐。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騰而起,很快她就冷得微微發顫。
走吧。她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