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道母臨凡，悠悠宿命幾時消（中）

姬飛晨隨著玄母娘娘來到天界第九重之上的玄姆金殿。

站在這裡，望著下方那座冰山墳塋，姬飛晨愣愣出神。

玄母：「我欲將天界第九重稱呼為離恨天，你意下如何？」

姬飛晨身軀一震，神情複雜不已：「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

「不論後續如何，她在天界第九重構成時獨抗天界之威。這第九重天，的確寄託了她的一份靈力。」

離恨之天，超脫凡塵。不受諸般貪嗔痴恨，情愛欲染所惑，是真正清凈無礙的仙家修行寶地。

「日後，我等玄聖在此開闢道宮居住。其他大聖道君分別則其他天域修行。這方宇宙才算真正完善。」

玄母帶姬飛晨進入玄姆金殿，命他坐在自己下首：「我知道小姬你有許多疑問，關於這丫頭，以及我家孩兒。不過這件事的起因，還要從起源之地說起。」

對「小姬」這個稱呼，姬飛晨有些不適，但對方畢竟是道君之母，年紀比自己長了不知多少歲月，全當孝順長輩了。

玄姆娘娘玉手一指，在大殿中央的蓮池中升起一面金盆。

金盆中霞光朦朧，漸漸變幻混沌渾濛之景。

不知多少歲月，鴻蒙中生長出一顆蒼天神木。這顆碧色大樹支撐混沌，開闢天地，演化無量量虛空世界。

「那就是最初的宇宙。」

姬飛晨的目光落在這個宇宙，看著滄海桑田，歲月輪轉，不由沉入其中。他的意識隨著起源之地的歷史而浮沉，看到一尊尊玄聖的崛起，一位位統治者的更替。

最終，起源之地再無法滿足玄聖們。他們斬斷世界樹，以起源之地的本源為種子，開始在荒蕪的混沌打造全新宇宙。

看到那些偉岸的存在，姬飛晨瞧見不少熟悉的人物。貌似天母、龍皇等人都在？

一個個宇宙隨之生成，環繞在世界樹的邊緣演化自己的文明。同時一些玄聖降臨這些宇宙，爭奪宇宙主權，稱王做主。

然而，伴隨這些宇宙的誕生，這些寄托在大樹上的果實拚命吸收大樹自身的養分，致使大樹本體越發衰敗。

「這就是九霄大宇？」所有宇宙同源，而且是吸收世界樹來供養自己，演化一個個不同的宇宙文明。

玄姆悠悠道：「開闢新宇宙好不好，這事一直討論不清。不過真界中的這些人走出來，卻沒打算將掠奪的宇宙本源還回去。久而久之，真界逐步衰敗，本源缺失嚴重，自然會有相應的保護機制。」

金盆中，枯萎的世界樹在火光中震動，以殘留的力量凝聚新的輝光。

姬飛晨看到道母在樹下打坐，一縷神光投入其腹內，以先天道蓮的方式自腹部托起一尊神祇。

神祇出生之後便如同七八歲的孩童，祂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向這個被分割的世界。其容貌和幽冥教主、塗山以及黃庭道君相似。

道母露出慈愛的表情，望著這個孩子說：「那些人掠奪真界本源打造諸宇宙。我這孩兒秉承真界大運而出，目的只有一個，將所有宇宙重新融回真界。」

姬飛晨低聲道：「諸界歸一？」

仔細想想，道君的三界混一計劃，似乎正是在不斷收縮宇宙的疆域。莫非其真正目的，是讓各大宇宙的本源重歸真界？

「不錯。奪了多少就要還多少！三尊治世，虛空諸界？」道母冷笑道：「那都是虛的，只要三尊以彼此的大道銜合在一起，就能將這顆果實真正催熟，擁有從大宇宙離開的能力。」

那時候，就不是大宇宙之下的分支，而是一個全新且獨立的宇宙。

「我那孩兒之所以針對三道尊，其他都是假的。如何將世界定錨，斷絕三道尊獨立，這才是真正意圖。」

定錨。這個詞似乎確實經常聽黃庭道君說過。

「最初道君定錨玄正洲，其實這才是關鍵？」

「沒錯。總有人喜歡複雜化。其實我那孩兒的目的很簡單，以祂的力量刺入一個世界，就如同世界樹的根系探入這個宇宙，可緩緩將宇宙的本源回歸真界。不過三道尊已經開始虛空諸界的演化，接下來便是時間的爭奪。」

是黃庭道君先一步將宇宙拉回真界，還是三道尊先一步歸位，將宇宙真正獨立？

姬飛晨想到剛才在無量真空看到的那顆世界樹。大樹虛影沒入宇宙，成為承載天道的根本。做成這一步，無疑道君的目的就已經達到。

「道君所謂三界混一的計劃，其實是隨口說的？」

「不錯，為了拖對方的進度，故意提出這個口號。但你做得很好，走出全新的道路。」說到這，玄母似乎對自家孩兒胡謅一個口號，坑了一大群人有些慚愧。隨後誇獎姬飛晨：「小姬你所謂的三界神人計劃，真正幫我兒完成這一步，也讓我們看到另一條嶄新的道路。」

如今三界一體的大勢已經註定，除非未來再有一個類似姬飛晨的人搗亂，重新扭轉到虛空諸界這條路子上。但姬飛晨的三界神人威能，諸聖也都看到。塗山操控三界神人真形，便可媲美玄聖，甚至暗算漫天神真。如果在其他宇宙也進行類似的行動，甚至在真界推行呢？

假如真界煉成神人真形，是不是就能把那些一個個心懷歹意的玄聖統統揍服，省得給自己一家子惹麻煩？

如果將諸世起源的真界視作一個王朝，那所謂的各大宇宙就是依附在這個王朝的諸侯國。但這些諸侯國的國主們一個個心懷鬼胎。而作為王朝正統一系的道母以及道君等人，在王朝內亂的同時又要面對這些獨立在外的道尊們虎視眈眈。

想要阻攔他們獨立，卻又心有餘而力不足。

甚至玄母心中對天母娘娘都有些不滿，地位再尊崇又如何？坐在天宮中當木偶，竟然坐看太元道尊一步步坐大嗎？

這次，不過是道君機緣巧合，在遊歷諸侯國的時候碰到一個有緣人，通過一系列的手段才勉強把道尊的計劃攪黃。

在玄母的講述中，姬飛晨逐漸明白真界跟諸大宇宙的關係。他琢磨了一番：「聽娘娘的意思，似乎並不打算廢掉太元道尊？」

而且，太元道尊最後的話，那又是什麼意思？感覺，這件事幕後還有隱情？

「道尊之位，終究是當年祂們一併認可的。」道母說到這，露出厭惡和不屑的神情。太元作道尊這件事，當年她並沒有摻和。是萬聖之主和天母等人確定，導致這方宇宙越發糜爛，脫離真界掌控。

「但畢竟已經定下，總不好打祂們的臉。而且剪除對方羽翼，重新把這方宇宙的主權拿回即可。」

幽冥教主已經成長起來，加上未來的妖主塗山，還有眼前的小姬，在道母規劃中，這方宇宙未來再也不需要擔心鬧獨立的問題。

「三日後，我會許諾讓他們三人繼續做道尊，執掌仙道。畢竟已經斬斷他們的後路，接下來就要抬手安撫一下。打一棒子，還要再給一顆甜棗呢。免得他們魚死網破，將這方世界重練，那樣對小姬你也沒好處。」

玄母娘娘坐鎮天界，幽冥教主控制地界，有龍王統治海域，還有九宮大道君輔佐，縱然三道尊齊出，也無法再對這個宇宙有什麼本質性的改變。

「當然，你有什麼要談的條件，也可以提出來。畢竟，咱們是贏家。」

「晚輩沒什麼可說的。」姬飛晨只想要讓道君和李靜洵復活。

但畢竟他在這件事中作用極大，玄母娘娘打算參考他的想法。

姬飛晨想了想，才說：「塗山那邊的妖族，不知娘娘是什麼打算？」

「妖也是天地之靈，塗山有妖主業位，日後成就不在你之下。」

「那彭少宇……」

「他另有機緣。」玄母娘娘皺了皺眉，隱晦道：「成與不成，全看他自身。」

除卻這兩位好友外，姬飛晨倒也沒打算為其他人謀算什麼。

「對了，極西天洲的尚書宮，咱們一定要重新拿到手。」

「這件事，你去辦吧，回頭栽培一位道君出來，對你大有好處。畢竟你若暫代玉皇之位，手底下不能沒有自己人。」

「玉皇？」姬飛晨臉色一變：「那……那道君呢？」

不是說，這是道君復活的機會嗎？

「娘娘，難道您不打算復活道君嗎？」

道母沉默了些許，稍後才問：「你可知，我有幾個孩子？」

「道母九子？」這是流傳在世間，對道母僅有的記載。

玄母娘娘表情古怪，緩緩敘述說：「九子中，黃庭並非最長者，也並非最幼者，僅僅是其中一個階段。」

「你繼續看。」

金盆中景象一邊，世界樹之下的孩童懷抱天鍾，頭頂生出九色光華，分別演化九大神人。而所謂的黃庭道君，便在其中。他並非世界樹孕育的真身，而是那尊神靈的九大形態之一。

「這……九子本是一體？」

道母沒有說話，姬飛晨仔細往下看。

那個孩童在出生不久，諸大宇宙掠奪世界樹本源，導致真界神木徹底枯死，宇宙陷入毀滅。於是，孩童自刎於樹下，以自身本源滋潤世界樹，保留最後一份生機。

而在孩童死亡后，挽救真界的功德伴隨祂體內逸散的光輝，化作一尊大道君。而這尊道神的形象，正是孩童不久之前演化的九大化身之一。

這尊大道君前往他方宇宙遊歷，不久便死於那方宇宙，化作世界樹抽取宇宙本源重歸真界。而在死亡后，道君體內再度裂變，又有新的道君誕生。同樣是九大化身之一，在死亡之後又變化為另一尊道君。

看到這一幕，姬飛晨沉默了。

九子一體，道母從始至終只有一個親子。只不過這個神子在出生不久便已經死亡，然後將九大化身視作九個截然不同的截然。黃庭道君，不過是承上啟下的一個階段而已。

「目前，祂進入下一個形態。的確，祂是為了某人而自殺。但他的生命形態牛轉入下一階段，開始在另一個宇宙定錨，將另一個宇宙拉回真界。」

道母拂袖一掃，真界的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白衣神女在某個世界普度眾生。

這尊神女似乎在哪裡見過？

看到熟悉的容貌，姬飛晨臉色難看：「一神九面，所謂的道母九子僅僅是一位神靈成長的九個階段。唯有一個階段圓滿之後，才會進入下一個階段。而所謂的圓滿，就是固定宇宙，確定宇宙回歸真界的天數嗎？」

「沒錯。祂的使命和責任就是完成九霄大宇的回歸。」

「那麼，也就是說，道君必須在每一個宇宙都死亡一次？」

而且，新誕生的存在，還是道君本人嗎？

望著影像，道母似是對姬飛晨，也似乎再對自己說：「如果……如果能將所有宇宙歸一。或許我那孩兒便會成為新的至上存在。那時候，或許能恢複本相。」

聽到道母的話，姬飛晨心情沉重。

或許？也就是說，道母也不確定？

但姬飛晨明白，如果真如道母所言。復活黃庭道君根本不可能。因為道君的本質靈性早已經轉變為一尊全新的神祇。想要復活道君，恐怕必須先殺死道君的後繼者。而這，又不是道君本人所要看到的。

「道君所謂『為了某人而死』，祂的死亡是作為那個人復活的先決條件。這個人，就是最初的自己嗎？」

「或許……可以這麼理解。」

姬飛晨深吸一口氣，還要說些什麼，但道母直接打斷：「夠了！你跟祂的緣，僅僅是作為他的解脫者，助祂在這個宇宙死亡，固定這個宇宙並且順利進入下一階段。你跟祂之間，已經再無任何牽挂。此事，到此為止！」

道母不希望姬飛晨在糾纏下去，直接將這件事蓋棺定論。

見道母不欲讓自己插手，姬飛晨只得暫時壓下心思，轉而問：「那師妹……她根基淺薄，尚入先天不過一日。以娘娘的大能，難道不能將她復生嗎？」

「……」道母默然不語。

「這件事讓我來吧。」突然，銀袍女神從後殿現身，來到玄母座下。

「太陰？」姬飛晨看到來人，連忙起身：「神女有辦法？」

道母抬頭看向太陰神女，眉宇間露出詢問之意。

神女先是對道母請安，然後道：「這件事不勞煩娘娘費心，讓晚輩來吧。」

「既然如此，就由你安排。」

「還請借後殿一用。」

「准了。」道母很好奇，一個早已經死亡，甚至連一點生命痕迹都不存在的人，太陰神女有什麼辦法救回來。

至少道母捫心自問，自己是沒有辦法的。

太陰神女露出神秘的笑，帶姬飛晨來到後殿，關上大門。她一邊刻畫陣法，一邊解釋說：「李靜洵已經死亡，這一點無從改變。但她對天地有功，在天地大道的運行下，會有一靈轉世。我所能做的，就是帶你去見她的『轉世身』。你剛才在殿中跟娘娘的話，我也聽得一清二楚。你想要復活『祂』，必須要將『祂』的下一世回收，才能恢復黃庭之尊。李靜洵也是如此，只要你擊殺她的未來身，奪回那一道真靈，我便可以幫你復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