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內外兼修
第六零一章
中國的政治,講究一個內外兼修,這和武術喊口號其實差不多,「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嘛。
所以外朝的大佬們想要搞事兒,不光要讓自己的態度強硬,更重要的,還要借點兒地方上的勢力,這樣才能迫使皇帝陛下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荒唐。
而現在正在剿匪的楊尚荊,實際上就是一個很好的力,只要能肅清了浙江的匪患,那麼浙江三司衙門,哦不,李信掛了之後就是兩司衙門,連帶著楊尚荊這個直接操作的人,都要大受裨益。
要知道,這年月就算是大明朝實行嚴格到近乎嚴苛的戶籍制度,可依舊沒有卵用,出了京師幾十里就遇到剪徑毛賊的事兒不要太多,畢竟五百多年後那個通信手段,那個組織度,都有村民攔路設卡的,你指望啥呢?
所以肅清了一省匪患,簡直就是天大的功德。
楊尚荊在整個外朝的序列上而言,還算不得強力人士,但是吧,在這個階段而言,他好歹算是一個強力的胳膊,一拳揮出去能把內廷門牙打掉的那種強力的胳膊。
外朝大佬們計算得很好,然而有人算計的更好,順帶著就給外朝的爐子里添了一大把的濕柴。
不太好燒,但是冒出來的煙絕壁能嗆死人,尤其是內廷那幫看著怎麼燒爐子的貨色。
「父王,當真要上書朝廷,清剿這江西的匪患不成?」
臨川王朱盤燁看著自己垂垂老矣的老爹,小心翼翼地說道。
虎死餘威尚在,更何況寧王朱權這頭老虎還沒死呢?要知道,寧王向來以謀略著稱,就是他四哥朱棣都在防著他,否則也不會把他改封到南昌,還特么加以防範。
寧王一雙半閉的眼睛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點了點頭,就彷彿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這是自然,江西匪患本就猖獗,加之浙江清剿盜匪,必然有一部分流匪竄入江西境內,內外勾連之下,誰知道能發生些甚麼事情?」
雖然寧王說話的語氣很輕柔,但是朱盤燁還是哆嗦了一下,沒辦法,他自幼因為太皮了些,長大因為他荒誕了些,沒少被寧王訓斥,要不是心裡對寧王這個位子還有念想,想跟著自己大哥的嫡長子,也就是王太孫爭一爭,他這會兒是不會出來的。
「只是父王,這江西境內的盜匪,大多是有來路的,若是貿然上書請朝廷准予清剿,只怕會得罪地方上的士紳啊。」朱盤燁小聲回答著。
聽了這話,朱權終於抬了抬眼皮,聲音依舊平淡,卻把朱盤燁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你在外面養了那麼多的廢物,到如今都成了寶貝?」
大家族有干臟活的白手套,王府當然也有。
但是吧,大家族明裡暗裡養的白手套,養了也就養了,只要不弄出什麼大型的刑事案件,比如說弄死了某個大佬的家奴,或者說劫了某個大佬的商隊,基本上朝廷是睜一眼閉一眼的,皇權不下縣嘛。
但是王府養白手套,套路上可就不一樣了,因為王府,尤其是寧王府這種因為某些歷史淵源,有借口奪嫡上位、封疆裂土的王府,上上下下都被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給看死了,能養得起來的白手套,也被一一監控。
換句話說,朱盤燁養的那些所謂的「秘密白手套」,也就是廢物一流的貨色,寧王的點評可以說是恰如其分了。
「身為宗室,與國一體,這一點,你總要明白的。」寧王看著自己的三兒子,渾濁的眼珠子里看不出什麼感情,但是朱盤燁卻感覺如芒在背,如鯁在喉,不由得將額頭緊緊地貼在了地面上,「上書剿匪吧,你手裡那些廢物被殺了,自然也就沒人來指責我寧王府如何如何了。」
雖然心裡有著萬般的不肯,但是朱盤燁又能怎樣?為了一窩子家奴,不對,連家奴都不算,死了都不應該心疼的貨色,和自己的親老子翻臉?
別說他有沒有那個能力了,他連這個念頭都不敢有。
所以眼瞅著朱盤燁磕頭出去了,朱權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直到腳步聲消失了,這才開口說道:「奠培啊。」
王世孫朱奠培連忙從他的身後轉到身前,撩衣跪倒:「孫兒在。」
「你這三叔,乖張暴戾,無法無天,終究是要惹出大禍的,他日你承襲了本王的爵位,萬不可保他。」朱權依舊閉著眼睛,說話的時候,言語中不帶一絲感情。
朱奠培聽了這話,連忙抬起頭來,剛想開口說話,就聽朱權苦笑了一聲:「本王這位子,雖說比不得那九五之尊的大位,可終究也能讓人有些不該有的念想,你自幼聰穎,又從本王學習道術,不說有什麼天賦異能,心思總也清楚些,知道哪兒該想,哪兒不敢做。」
朱奠培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也不敢說話,只能聽著朱權繼續說著:「本王自知是時日無多,也就在這兩三年之間罷,你……可是記得本王所說?」
「孫兒謹記。」朱奠培沒敢抬頭,只是沉聲答道。
朱權的意思他算是很明白了,當年寧王和燕王之間的那個「劃地而治」的協議,就是各路野心家們指望著力捧寧王一繫上位的引子,除此之外,誰還能看得上遠在江西,被縣、府、省三級管著,壓得死死的寧王?
偏生朱盤燁這個王爺無法無天慣了,這要是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在這個時候的大明朝,玩起義的把戲,也想效仿一下當年坑了他老子的四伯……
肯定是死路一條。
自古以來,只要中央王權沒有衰弱到一定的階段,地方上想要反抗中央,那就是以卵擊石,漢朝七國之亂都被平定了,那可是有相當大自主權的藩國,而不是孤家寡人的藩王,當年要不是朱允炆太廢,朝中又是三心二意者居多,他朱棣能上位?
「跟著外朝走近些,可也不要太近。」朱權擺了擺手,讓朱奠培起身,「你……就把寶壓在那個楊尚荊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