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心思

「拿了錢就趕緊走。」沐青不耐的蹙緊了眉頭，提高了聲音道。

「嫂子保重。」田繼祖拿了錢心裡就放鬆了，一時對於沐青的口出惡言心裡就有些不痛快。但他表面不顯，面帶微笑的給沐青拱手行禮之後方才轉身離開了。

一轉身，他的面色就陰沉了下去，雙手緊握在身側，一雙眼睛彷彿要冒火一般。

沐青看著他的身影漸漸融入了夜色卻並沒有著急進屋，而是裝作不經意的又把小巷打量了一番，直到沒有什麼發現方才轉身進了院子，插上了院門。

此後一夜無話。

轉天一早沐青就帶上給來寶準備的東西和謝大夫一同登上了去白府的馬車。

「待會兒到了那裡之後你只管跟著我，旁的不要多管。我會找機會讓人帶你去見來寶的。」馬車上，謝大夫仔細的叮囑到。到底是擔心沐青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做事冒進，沉不住氣，所以才有了這番叮囑。

「我記住了。」沐青點了點頭，透過窗縫看著街道上的景色，心思卻早已經飛到了白府，飛到了田來寶的身邊。

穿過鬧市區，轉而進入南街。進了南街，陡然一靜，東街的喧囂便都被遠遠的隔絕在了身後。

白家家大業大，在田水鎮上根深蒂固，屬於老牌世家，所以宅子也大，佔據了南街上整整一條衚衕。那衚衕原來的名字已經沒人記得了，如今田水鎮的人都叫這衚衕為白家衚衕。

往日里這條衚衕除了白家自家人走動之外，很少有其他人過來。今日還沒進衚衕，沐青和謝大夫就聽見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謝大夫，前面巷子里似乎有人在鬧事，咱們的馬車過不去了，要不您和沐姑娘就在這裡下吧？」趕車的車夫是慣常和謝家藥鋪合作的，讓謝大夫和沐青下來走著進入白家，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著巷子口那一時半會不會結束的架勢，他還是張了張嘴把建議說了。

沐青撩起帘子伸頭往巷子口看了一眼，遠遠只模糊看到了田曉芝的身影，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小的孩子，看背影跟來寶倒是有些相像。

沐青眯了眯眼睛，對那車夫到：「大叔，麻煩你去那邊打聽一下，看看都是什麼人在鬧事，能不能快點解決了讓咱們的馬車過去。」

「哎。」車夫爽快的答應了一聲，跳下車轅，快步往那邊打聽去了。沐青眯著眼睛想要努力看清那邊人的臉龐，可那人就是沒有轉過頭來，只留一個背影，讓沐青忐忑的猜測。

沐青看了半天都沒看出來那個小娃娃是不是來寶，只能放棄的縮回了馬車裡，安靜的等著車夫的消息了。

謝大夫端起矮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方才出聲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兒？我看你有些心不在焉的。」

「沒事兒，就是那邊鬧事的人兒我看著有些像田曉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正掛記著呢。」沐青斂了斂神回到。

謝大夫撩起身邊的車窗帘子往巷子口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就收回了目光，摩挲著手裡的茶杯不說話了。

一時間，兩人都靜默了下來，各自想著心事。

不一會兒，趕車的車夫回來了，聲音就在帘子外面響了起來。

「這大戶人家的事兒就是新鮮，沐姑娘，你猜怎麼著。原來是那白家的老爺在外面有了個相好的，還有了個孩子。聽說那孩子現如今不太好，需要用錢，所以今兒就找過來了。也是奇怪，先頭鎮子上的人都還在議論這白家老爺是不是不能生呢。這下好了，敢情根本不是白老爺不能生，而是那白夫人不能生呢。」

「這不，今兒那相好的帶著孩子找上門了，正被那白夫人堵個正著。兩人就因為錢的問題吵起來了呢。」

頓了頓，那車夫復又說道：「白夫人也是個可憐人，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呢。」語氣里滿是惋惜。

沐青聽得卻是一愣一愣的，她倒是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事情。其實她之所以不願意成親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古代對於婚姻關係的一邊倒。古代這種婚姻制度對於男性太寬容，對女性卻太苛刻。對於在現代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女性，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夫一妻制的，她真的無法接受共侍一夫的這種事情。

「掉頭，咱們回鋪子，今日白府應該沒心思招待我們了。」謝大夫想了想，直接讓車夫掉頭了。

沐青卻是又撩起帘子往巷子口那邊看了幾眼，皺了皺眉，她總覺得那個孩子的背影看著有幾分眼熟。

「好嘞。」車夫答應了一聲，手一揚鞭子，馬車就動了起來。

沐青伸手撩起車窗上的帘子，眼睛緊盯著巷子口那邊，就在此時，那孩子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過了頭，沐青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是他！沐青一怔，緊接著就皺緊了眉頭。他是白富貴的孩子？

「怎麼，你認識那個孩子？」謝大夫順著沐青的目光看了過去，只看到了一個孩子的背影，但看沐青的神色，顯然是認識那孩子的，遂出聲問道。

沐青怔怔的點了點頭，她是認識那孩子，在田家村的時候見過一次。那次還是田曉芝帶著她去田小翠家討個公道去的，就在那裡她見到了這個孩子。那孩子好像是叫狗蛋還是狗剩，她記不清楚了。可她記得那孩子姓田，父親是崔老四。

她記得清楚，後來田秀兒還跟她說了一番八卦。

可是此時狗蛋竟然出現在了這裡，不用想都知道田小翠肯定也來了。可她記得清楚，當初在田家村的時候，她明明聽說的是白富貴最初看中的是田小翠，後來因為田小翠家需要入贅的女婿，所以他和田曉芝成了親，而田小翠則嫁給了崔老四。這些年白富貴少去田家村走動，他和田小翠之間應該也少有互動，那這孩子的父親究竟是他白富貴還是崔老四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

那如今田小翠找上門來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呢？難道真的是和白富貴舊情復燃嗎？白家這樣的門第就會願意接受她一個二嫁的身份嗎？

沐青皺緊了眉頭，覺得腦子裡越發的亂了，簡直就是一團亂麻，理不出一個頭緒。

「我認識那孩子，他是田家村的，他爹叫崔老四。」沐青閉上眼睛頭靠在車壁上輕聲說道。

謝大夫揚了揚眉，到沒想到從沐青的口中聽到這樣一個消息。

「你看清了？」謝大夫跟著皺了皺眉問道。

沐青點了點頭，卻沒再開口說話。謝大夫看她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遂也打住了話頭，兩人一路無語的回到了藥鋪。

剛從馬車上下來，沐青就看到陳氏一個人局促的站在藥鋪門口，左右張望著，顯然是在等什麼人。等到目光轉過來看到沐青的時候，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就大踏步的奔了過來，滿臉焦急的神色。

「沐青，嬸子今天過來是想求你件事。你現在能不能跟我去一趟白家？」陳氏也不啰嗦，直接就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聯想到剛剛在白家巷子口見到的那副場景，沐青就明白了陳氏現在把自己叫過去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幫忙指證一下田小翠和狗蛋。

「去白家幹什麼？我記得我現在和你並沒有關係。」沐青賭了一口氣說道。

陳氏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被沐青拒絕的準備，此時聽到沐青和預料當中一樣的拒絕倒也沒有驚訝，反倒是拉了沐青的手，情真意切的說道：「嬸子知道你心裡恨著我呢，可今天的事情你一定要幫幫嬸子，就當是嬸子欠你的，以後嬸子一定還。以後你想見來寶了就去見，嬸子絕對不攔著你。」陳氏心裡明白，在整個田家裡，沐青最喜歡的就是來寶。她也聽說了沐青前幾日去白府想要見來寶一面的消息，所以今日就故意把見來寶的條件加了上去。

沐青心裡不傻，她知道陳氏此時說這樣的話就是故意的，只要她去了白家，幫著田曉芝把田小翠母子兩趕走，幫著田曉芝把主母的位置坐穩，這生意她就穩賺不虧。陳氏和田曉芝都打的一手好算盤，可沐青就是吃這一套。

想到以後可以隨時隨地去看來寶，沐青爽快的就答應了陳氏的請求。只是去辨認一番罷了，倒也耽誤不了她什麼事兒。

於是等到謝大夫再後堂都收拾乾淨了，想喚沐青到跟前問一問情況的時候，謝大夫才知道沐青已經跟著陳氏又返回了白府。

馬車踢踢踏踏的載著沐青和陳氏再次的穿過鬧市區，到了南區的白家巷子。

「那個田小翠你也認識的，就是崔老四的媳婦兒，之前還去家裡來著。」陳氏這樣一說，沐青就想起當時的那個情景。那個時候，她對田曉芝滿心的憐憫，覺得此人實在是可憐。可今日一看，沐青的想法卻悄悄的有了一些改變。男女之間的事兒，你情我願，一個巴掌拍不響，不管以前的田小翠如何，今日能夠招到白家門的田小翠一定不是從前的那個她了。

沐青一邊在心裡悄悄的捉摸著田小翠，大腦也在飛快的轉動著。

想要讓田小翠放棄對白富貴的糾纏，就要想辦法弄明白這些天白富貴和田小翠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沐青摸著下巴靜靜思考了一路也沒個頭緒，等到下了車看到田小翠一身的粗布衣裳之後忽然就有了想法。

正和田曉芝站個對面，毫不示弱的田小翠在看到沐青的時候，駭了一跳，趕緊把狗蛋藏到了自己身後，同時雙眼也警惕的看著沐青。

看到田小翠一系列的動作，沐青起初有些懵，直到看到田小翠藏孩子的舉動，沐青才想明白了，應該是為了自己之前去後山的那則流言了。在如今的田水鎮上，舊的流言沒過多久就會比新的流言替代，所以關於沐青的事情，田水鎮的人還一知半解的。畢竟過了這麼久，沐青自己都要差點忘記了當初是因為什麼才離開田家村的。直到剛剛她又想起了那晚的場景。

「哎呦，沐青你來的正好。這人至賤則無敵啊，我今兒算是見識到了。這人臉皮厚的啊，估計割一層下來都可以。」田曉芝一看沐青來了，神情立馬放鬆了下來。再看向陳氏的方向，陳氏不動聲色的沖她點了點頭，神情便越發放鬆了。

田小翠看到沐青和陳氏一起過來卻是越發的緊張了。她摟緊了身後的孩子，警惕的看著沐青，出聲到：「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躲在鎮子上。你到是藏的嚴實，村子里發動了那麼多的人都沒找到你。我告訴你，有我在，你別想害我的孩子。」雖然田小翠力圖鎮定，但說話時的顫音還是出賣了她害怕的心理。

沐青聽著有些想笑，可是卻笑不出來。這是環境造就的愚昧後果，她無力改變，也改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