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玻璃
小院里,周元青愜意的坐在院中的躺椅上面。旁邊就是被他的屬下捆綁起來的一個男子,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剝了去,露出了滿是肥肉的上半身,上面散布著青青紫紫的鞭痕。頭髮披散著,遮蓋住了臉頰的部分。小八隻看了一眼就轉移開了視線,跪在地上把一路上的事情恭恭敬敬的告知了周元青。
「這人交給你了,帶下去審清楚了。如今咱們的行蹤都是保密的,這人既然能夠跟上來,說不得就是朝廷有人在懷疑我了。審仔細點兒,別漏了什麼東西。」說完,周元青就起身進了屋子。
「是,屬下明白。」小八依然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了話。直到周元青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帘後面,小八才直起身子,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著披頭散髮的男子,然後打了個手勢就有另外兩個和他一樣打扮的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那男人的兩側,架起那男子就向後院奔去。
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內,那兩人把那男子往地上重重一扔便轉身出去了。
小八慢條斯理的從燒的通紅的火炭當中取出一枚火鉗,舉到男人的眼前晃了晃。火鉗的高溫撲面而來,那男子被一塊破布塞著嘴巴,驚恐的張大了眼睛,身子一個勁的後退。
「只要你說出你的主子是誰,從哪裡得到的東平王的消息,我就放了你。否則這裡的東西,我就一樣一樣的給你用一遍。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還是你的命硬!」
那男子口中嗚嗚咽咽的哭喊著,身子嚇得直發抖,不一會兒,一股子的尿騷味就在小小的地室內散播開了。
小八面上猶如帶上了一張面具,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是靜靜的把玩著手中的火鉗。
那男子跪行了兩步,趴在地上砰砰砰的對小八磕起了頭,嘴裡猶自嗚嗚咽咽的想要說著什麼。
小八略一揚眉,這才幫那男子撩了把頭髮,露出了一張已經看不清本來面目的滿是青紫的臉。小八輕拍了拍他的臉,說道:「只要你說出我想要的信息,你這條小命就可以保住了。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男子聽得小八的話,拼了命的點頭。小八這才取下了他口中的破布,手中已經由火鉗換成了一根滿是倒刺的皮鞭,輕言到:「說吧。」
「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大人饒命,饒命。我真的不認識什麼東平王,我跟蹤的是那個叫沐青的女人,大人饒命啊……」話沒說完,小八的皮鞭就已經抽到了他的身上,直抽的那人痛的大叫了一聲,昏死了過去。
小八淡定的拎起放在牆角的一桶冰水,嘩啦一下全都澆到了男子的身上。看到男子呻吟著轉醒,小八出言到:「我奉勸你放聰明點兒,主子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再胡亂說些有的沒的,下次就不是鞭子抽在你身上了。」
男子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著頭,一邊哭喊到:「大人,小的說的都是實話啊,小的就是田家村的一個村民,哪裡認識什麼東平王。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小八微皺了眉,手中燒的通紅的火鉗就直接烙上了男子的胸口。高熱下,一股子皮肉燒焦的味道在空氣中傳播開來,男子經不住疼痛,再次的暈厥了過去。
小八伸手在男子的口中摸索了一番,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才重新把破布塞回了男子的嘴裡,轉身就出了地下室找周元青彙報去了。
「你說那人是跟蹤沐青的?」周元青揚了揚眉,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沒有什麼特殊的背景,竟然會被人跟蹤,這倒是有意思。
「目前來看,那人所說的應該是真的。主子,這事咱們要不要繼續管下去?」對於死士這樣的身份,自有一套他們自己的生存法則。等到哪天真的落入敵人的手中了,了不得就是一死。可在那人身上小八並沒有發現死士常備的毒藥,這點也是讓他確信那人身份的一個理由。
「不管也得管了。直接處理了吧,乾淨點兒。不管怎麼樣,咱們明天是一定要離開田水鎮的了。另外告訴一下何伯,這裡的院子可以著手賣出去了,以後這裡大概用不到了。等到院子賣出去之後就讓他自己回去。」周元青想了想,迅速做了決定。身居他如今的位置,考慮的就多了。縱使很多事情都非他所願,但他還是下達了一個又一個的命令。即使那人只是個村夫,他也不能冒一丁點的風險,活人的嘴是不可信的,只有死人才會真的不說。
揮了揮手,小八便起身默默的退了出去,去處理地下室中的男人了。
周元青的身子隨著搖椅的晃動輕輕搖晃著,看著窗外無星無月的黑夜,他自嘲扯了扯嘴角。至於自嘲的是什麼,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轉天,天光微亮的時候,周元青就坐著馬車匆匆離開了田水鎮。就像他來時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
沐青是在再次登門的時候才得知周元青已經離開的消息的。想著那晚雖然說是自己請喝酒,最後付錢的卻是周元青,沐青就總覺得自己欠了周元青一頓酒。本想看看他這裡兩天有沒有空,請他再去喝一次的,卻不想他人已經離開了。
「何伯,您知道周元青他什麼時候再來嗎?」沐青已經知道看門人人稱何伯,是個善良的老頭,老家就是這鎮子上的。只是一輩子無兒無女的,老伴兒也早早去了,只留下他自己艱難度日。後來就被周元青給安排了看守房子的活計。
何伯搖了搖頭,伸手欲關門,沐青無法子,只得退開了身子,沮喪的去了加工坊。
前期的兩百個玻璃瓶子已經全部用完了,現在就等著周元青的第二批貨呢。可如今周元青走了,一時之間,沐青就不知道要找誰接洽了。
「怎麼了?前幾天不是說那人已經答應把手頭所有的玻璃瓶子都賣給我們了嗎?這可是件值得慶祝的事兒,你怎麼還愁眉苦臉的。」一進加工坊,田順生就迎了上來。自從和沐青說開之後,兩人之前的相處倒是比以前更融洽了。田順生在對待她的時候也自然了許多。現在再看到沐青,田展櫃的和田娘子也不會雞蛋裡挑骨頭了。這讓沐青著實鬆了口氣。她本就是把田順生當做朋友一樣看待的,若是和他鬧僵了的話,對她和他都不好。
與她,損失了一個合作夥伴。
與他,是損失了一大筆的財富。
所以,朋友之間的和平共處反倒是最適合他們的相處方式。
在既是朋友又是合作夥伴的面前,沐青沒有隱瞞,直接就把自己的苦惱說了出來。末了,她嘆息似的感慨了一句:「若是我們能自己燒制玻璃瓶兒就好了……」
與沐青,這僅僅只是一句感慨罷了,可聽在田順生的耳朵里,他做生意的頭腦就飛快的轉動了起來,小算盤在腦海里撥的啪啪響。
這個玻璃瓶兒,現在不僅是做罐頭需要,就連鋪子里也需要。因為就在很多人得知黃桃罐頭有了新鮮玩意兒的包裝之後,鋪子里就沒少有人詢問關於這個玻璃瓶兒的。可最後都被店裡的夥計搪塞了過去。但這些天還是不斷的有人來詢問玻璃瓶兒的事兒。甚至還有人願意出比一瓶罐頭都貴的價格,就是為了這個玻璃瓶兒。
沐青倒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她只知道玻璃瓶兒的黃桃罐頭賣的緊俏,倒是不知道裡面竟然還有這種事情。這就是沐青以現代人的思維來看待玻璃瓶兒了。在現代,玻璃瓶兒是太常見的東西了,所以沐青在潛意識當中就沒把它當做什麼稀罕的東西。但她顯然忘了,這裡已經不是她熟悉生活的那個現代了,而是古代,一個沒有玻璃瓶兒,沒有電視機,沒有任何現代化設施的古代。
田順生能想到的事情,沐青腦海里轉了一圈也明白了。誠如田順生想到的,沐青的腦子裡也迅速轉出了一系列的想法。但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他們沒有能夠生產出玻璃瓶兒的技術和工人!
兩人一時之間都陷入了沉默,沐青則在腦海當中思考到周元青那裡偷師的可能性。一次供給了她兩百個玻璃瓶兒,而且在那之後,當自己說要再次訂購的時候,周元青也答應了。這讓沐青就不得不懷疑他手中是不是有會製作生產玻璃瓶兒的能人了。以周元青對自己身份的保密程度,以及他隨身的守衛,還有他的衣著氣度,沐青毫不懷疑他應該是手中有些權利的。
「我們鋪子里倒是有一個長期供應土陶罐的手藝人家,他們家的土陶罐就是祖宗留下來的產業,一輩輩傳到現在也有不少年頭了。要說這做罐子的手藝他們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燒制出玻璃瓶兒。」田順生把自己認識的人在腦海中扒拉了一圈,忽的就想到了給鋪子里供應土陶罐的李家。說起來,沐青剛開始用的用來裝罐頭的那種小罐子就是他們家的呢。
「不管能不能,改天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帶上玻璃瓶兒直接問問不就得了。也省的咱們兩個外行在這裡抓耳撓腮的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領。」沐青聽了之後倒是很快就下了決定。沐青的想法很簡單,不管行不行的,總得試過以後才知道。還有就是周元青那邊她也不能放棄。如今周元青不在田水鎮,也只能和何伯打好關係,看看能不能在他那裡打聽到一點什麼了。
「行,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乾脆咱們明天就去李家集一趟把這件事兒給定下來。若是不行的話,咱們也就死了這條心了。」田順生也是個爽快人,聽到沐青都下了決定了,乾脆就定下了明天的日子。
沐青聽到李家集原本沒有多想,可忽的她又想到那天在山上和小五一起迷路的時候遇到的人。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那一家人好像就是做土陶罐的?
「你說的是不是李家?老大高高壯壯的,看著人有點木訥。他們家燒制陶罐的地方就在李家集的一個山上。」
「哎,就是那家,你怎麼知道?」田順生驚訝的瞪圓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沐青的身份他還是打聽過的,畢竟是要長期合作的生意夥伴。他知道沐青的夫家在田家村,也知道她是田家買回去的沖喜娘,只是那男人身子骨弱,還沒等到洞房就直接去見了閻王。可李家集無論是和田家村還是和沐青的娘家都是完全沒有交集的方向,他真不知道沐青怎麼會知道李家。
田順生的這點子驚訝倒是逗的沐青笑了起來。她邊笑邊把自己和小五那次在山上迷路之後然後遇到李家人的事情講了出來。
聽了沐青的講述,田順生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著說道:「看來這李家還是你和小五的救命恩人啊。要是咩有碰到李家人,那山我估計就是到了白天你倆也走不出來。」
「可不是。我前幾天還準備了禮物說要去李家集看望他們呢。可巧你決定了明天去,倒是省了我再出一趟路費了。」想起那次的事情,沐青到現在還心有餘悸。田水鎮就是由連綿起伏的高山包圍起來的,四周都是山連著山。那日晚上若不是趕巧碰到了李大,她和小五的生命安全還真不好說。弄不好,一個不小心就是喪命在山林的下場。
「你這丫頭,就連這點便宜都要算計啊。怎麼你不會就是因為捨不得那點子車馬費,所以就一直拖著不去探望你的救命恩人吧?我看這李家人也是白費力氣了,救了兩隻白眼狼。」相熟了之後,兩人之間倒是可以經常開開玩笑了。此刻聽了沐青的話之後,田順生就笑著逗趣了一句。
沐青斜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玩兒,所以不與他計較,倒是在腦海里思索起怎麼從何伯那裡套出一點信息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