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晚班非常忙碌,陸嫣接班以後,除了白天未做完的擇期手術,又陸續來了幾台夜班急診,等她將最後一台手術病人送回病房,已經近十一點了。
從病房回來,她疲憊地吁了口氣,到休息室喝水。
憑良心講,剛才那種應接不暇的狀態很讓她滿意,因為只有這樣,她腦海中才不會總浮現下午那尷尬的一幕。她想她一定是太飢|渴了,明明早就察覺到不對,但就是不肯醒來。
讓她費解的是,雖說從當時的情形來看,她纏著他的可能性比較大,可就算她再主動,畢竟躺在床上,究竟是怎麼強吻到江成屹的,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
想到可疑處,她不時咬住下嘴唇,杯子握在手裡等同於虛設,半天都忘了喝。
兩名同事也進來喝水,見陸嫣神情怪怪的,奇怪地摘下口罩,問她:「怎麼了陸嫣?身體不舒服嗎?」
陸嫣笑了笑說:「沒事,就是有點累。」
說完,神色自若地喝水。
同事知道陸嫣一向處變不驚,對她的淡定已經習慣了,也就不再追問,坐下后,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看到護士長重新排班了嗎?晚班和白班的位置都變動了,別記錯了班。」
說話的護士叫李雲娟,另一個叫林莉莉。
林莉莉用水杯接好水,坐下:「嗯,早就看了。倩倩這一出事,我們少了一個人上晚班,本來九天輪一個晚班的,現在變成八天一個了。」
李雲娟嘆氣:「我本來周末是沒白班的,約好了去我男朋友父母家,機票兩周前就訂好了,護士長這麼一挪,我變成周日的白班了,只能臨時再改機票時間。不過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就是不知道倩倩的案子什麼時候能破。」
陸嫣抬眼看向李雲娟,記起她和汪倩倩平時走得很近,關係非常好。
林莉莉默然了一會,忿然說:「我真的想不明白,害倩倩的兇手到底是誰?倩倩平時與世無爭的,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裡,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少有,如果兇手是變態,究竟怎麼盯上倩倩的呢。」
「我還是覺得她的前男友很可疑。」李雲娟托著下巴,思忖著,「從我認識倩倩起,就一直覺得她很好相處,也就是她前男友劈腿的那段時間,她情緒才變得不那麼穩定,整天不說話,還總掉眼淚,為此護士長還專門給她放了兩天假,讓她回家調整情緒,免得影響工作。」
林莉莉唏噓:「不過這也不怪她,要知道倩倩跟她前男友在一起五年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突然來這麼一出,以倩倩那種性格,肯定接受不了。」
李雲娟腦洞大開:「但是倩倩不是很快就找了一個條件更好的男朋友嗎?我這幾天總有一個猜想,會不會倩倩的渣男前男友覺得被打臉了,氣不過,回過頭來找倩倩,然後跟倩倩起了爭執,錯手殺掉了倩倩?」
「你小說看多了吧?」林莉莉睨她,「我們能想到的,刑警肯定早就想到了,而且說不定他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倩倩的前男友,可是事情過去好些天了,也沒聽說倩倩的前男友那邊有什麼動靜啊。」
李雲娟聲音悶悶的:「反正我覺得倩倩有點不對勁,雖然她很快找了新男朋友,而且這個男朋友對她還很好,但我總覺得她的心思還在前男友身上。對了,你還記得今年她過生日許的什麼願望嗎?」
「什麼願望?」林莉莉疲憊地將頭靠在牆上,「過去這麼久了,我都沒印象了,」
「怎麼會不記得?當時蛋糕還是我們兩個一起去買的呢,因為倩倩愛吃冰淇淋,我們特意訂的冰淇淋蛋糕。」
林莉莉露出恍然的神情:「哦,好像是,而且當晚我們還到ktv去唱歌了。」
「對啊。」李雲娟回憶著,「就是因為那段時間倩倩情緒低落,我們才決定陪她一起過生日的。後來吹蠟燭的時候,我們讓她許願,她就開玩笑說沒別的願望,就希望第一能狠狠打某人的臉,第二自己能儘快找到幸福。如果光聽后一句,我覺得很正常,可是加上前面那句話,就不那麼對勁了。一個人幸福不幸福跟前男友有什麼關係?所以我當時就猜她短時間內根本走不出來,還會慪一陣子。」
林莉莉稍微坐直一點:「生日許願不是很正常嘛,倩倩也許就隨口那麼一說。」
「可是那段時間她還真的蠻迷信的。」李雲娟晦澀地嘆口氣,「什麼塔羅牌、日本筆仙、這個那個卦都弄過,還去郊區的空音寺求過簽,我還說她有空弄這些,不如多到外面散散心,最後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反正後來沒過多久,她去外地旅遊,就碰到了現在的男朋友。」
陸嫣本來在閉目養神,聽到這話,想起昨晚聚會所見,好奇地問:「塔羅牌最近很流行嗎?具體怎麼個玩法,倩倩說過嗎?」
李雲娟搖頭說:「倩倩好像也是聽她b市的一個同學說的,那個同學一直在b市工作,有一次碰到倩倩,同學跟她說,先登陸一個什麼女性網站,然後輸入個人資料,職業啊、電話什麼的要填得真實詳盡,電腦會隨機抽出一副屬於你的牌,如果抽到一個最難抽到的牌面,就可以許下心愿,聽倩倩說,那張牌被抽到的幾率特別特別小,只有運氣非常好的人才能抽到。而且倩倩還說,這個網站很靈,她似乎非常相信的樣子。」
「她真是瘋了。」林莉莉覺得不可思議,「這種鬼話她居然也信?如果光玩個塔羅牌就能達成心愿,大家都不用工作,全守在電腦面前抽塔羅牌好了。」
正說著,一個助理護士探頭進來:「林老師、李老師,急診科打電話了,說一會會有兩台手術送過來。」
「知道了。」林莉莉和李雲娟起身往外走。
陸嫣將水杯放回原位,喚住李雲娟:「娟娟,你知道那個塔羅牌網站的地址嗎?」
李雲娟搖頭:「我跟莉莉一樣,對那種網站上的鬼話根本不相信,所以當時倩倩跟我說了以後,我根本沒往心裡去。」
陸嫣笑笑,戴上口罩,進手術間做術前準備。
***
江成屹到局裡的時候,老秦幾個正好從外面回來。
「江隊,丁婧家裡和公司都搜了。」小周走到桌邊,猛灌了一大口水,「沒找到類似的貼紙,但我們又搜出了一些其他東西,一會就送到法醫那邊去。」
江成屹正站在桌前翻看一份案宗,聽到這話,驚訝地抬眼看向小周。
「真沒找到。」老秦補充,「丁婧的家屬跟汪倩倩家屬一樣,為了破案都非常配合,可是我們到處都搜過了,一無所獲。如果這貼紙真是兇手選擇受害人的一個標誌,丁婧本人不可能會知道,也許早就把這東西當垃圾給丟了。」
小周表示贊同,還要說話,目光不經意落到江成屹的脖子上,不由得一愣。
老秦也早就注意到了,可他畢竟比小周反應快得多,忙大咳了一聲:「噫,江隊,這是b市公安局傳過來的傳真嗎?」
江成屹翻看著那沓資料,抬頭對大夥說:「這是三個月前發生在b市的案子,我覺得跟汪倩倩和丁婧的案子有點相似,就給上面打了報告,讓b市那邊的同學傳了一份資料過來,你們看看,這幾起案子有什麼相似點。」
小周等人圍攏來:「年輕女性,先被勒斃再丟入郊區水庫,噫,居然也是護士,跟汪倩倩一個職業。」
老秦翻了幾頁,面露思索:「江隊,早上我給喻博士打電話的時候,他跟你的想法一樣,他認為如果真是系列作案,從汪倩倩的案子來看,兇手的作案手法已經相當成熟,也就是說,汪倩倩未必會是第一個受害者,真正的首次作案時間說不定還可以往前推個幾年,他讓我留意一下s市以前的女性溺水案或者是拋屍案,就算跟這件案子有不同的地方,也可以找出來比對一下。」
江成屹想了想,對小周說:「上禮拜老王退休分了一些未破的陳年舊案給我們,我記得我分了一份給你,拿過來看看。」
小周一拍手:「我正要說呢。就是那位姓李的富商太太的案子,叫李荔薇,遇害的時候三十三歲。也是被勒斃后拋屍,但是李荔薇的屍首是在遇害後半個月才浮上來,發現的時候都已經高度腐爛了。哪像汪倩倩和丁婧,被兇手有意用充氣材料浮在湖裡,很快就被人發現,我看這些關鍵細節不一樣,也就沒往上面想。」
老秦接過他遞過來的資料,翻看著:「現在江隊他們還只是假設,究竟是不是,還得往下查了再說。如果是系列作案,老王給我們的這案子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年,你怎麼知道兇手三年前不想讓李荔薇的屍首浮起來?可畢竟想歸想,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首先,他得選好材料,第二,還得想辦法把屍體運到湖中心,這些事看起來不難,但其實一點都不容易辦到,依我看,假如李荔薇的案子也歸到一起,兇手這幾年估計沒少琢磨布置現場的事。」
這時有人開口:「江隊,我瞎猜一下啊,如果這幾個案子真有關聯,從時間順序來看,第一個案子是三年前的李荔薇,第二是b市那個護士,第三是汪倩倩,第四是丁婧?」
江成屹思索著說:「首先這四個案子不一定真是連環作案,第二,如果真是連環作案,李荔薇未必是第一個受害者。老秦,你再確認一下喻博士回來的時間。小周,你把這些年s市的女性溺亡案和拋屍案歸總一下。」
***
第二天早上八點,陸嫣下班。
到了地下車庫,剛出電梯,就看見江成屹的車停在對面車位。
走到近前,她才發現江成屹正靠在座位上睡覺,車窗開著,停車場的燈光穿透前窗玻璃,淡淡在他高挺的鼻樑上投下一層陰影,臉上明顯帶著倦容。
她停在車前,盯著他脖子上的吻痕看了又看,想起昨天的事,還是有些懊惱。
本以為他睡熟了,可是一打開車門,江成屹立刻就睜開了眼,目光清澈銳利,絲毫沒有睡意。
她慢悠悠地上車坐好。
不知是不是暖氣開得太足,車上有點熱,再故作不經意看一眼他,發現他嘴唇也有些干。
最後還是他先打破沉默:「回去休息嗎?」
她耷拉下眼皮:「嗯。」
「哦。」他發動引擎,「我也是。」
陸嫣莫名覺得這句話有些雙關的意味,因為她每次下晚班回家,都是洗完澡徑直上床睡覺。
「那個……」她拒絕自己的思維繼續發散,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體,看向窗外,「你昨天說的兇手的其中一個目標可能是我,究竟指的是那個跟蹤我的女人,還是說貼在我門口的蝴蝶貼紙?」
沒等來江成屹的回答,電話卻響了。
江成屹看向手機。
這回手機就放在中控台上,他伸手便可拿到,實在沒有理由讓陸嫣幫著接,只得自己接起。
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塞:「成屹,晚上你和陸小姐有空嗎?婧婧太不幸了,我和你爸爸打算晚上去看望你丁叔叔和劉阿姨。哦,聽說婧婧還有好多同學要一起過去,你們要是能按時下班,就早點過來。」
他這邊還沒掛斷,陸嫣的電話也響了。
他看一眼她的屏幕:唐潔。
就聽陸嫣聽了幾秒后,壓低聲音說:「哦,好,我知道丁婧家在哪,晚上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