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天宮(二十)
「幽熒姐姐,你還在等什麼?」青魚打斷了二人的對視,不斷提醒著桃夭第一要事。
桃夭看向血盆苦界,那裡巨大的白蟒蒙正在吞噬著苦界之中的其他怨靈,不斷壯大己身。突然間,它彷彿被扼住了喉嚨,飛快地向後倒退,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了起來,一下子被甩飛到大陣之內。
「砰!」白蟒化身成為一個面色慘白,長相平平的青年男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抬頭看到了眼前的眾人,眼睛定格在神女駿身上不動。
「神......女,」蒙哆哆嗦嗦地看著她,眼中有恐懼,更多的卻是痴迷。
「他是誰?」駿看著桃夭帶著一絲困惑。
「大羿的徒弟,大羿射日的幕後之人。」
「什麼?」
「不是我!」蒙邊搖頭邊後退,一臉張皇失措。
「幽令著於大荒,刑罰賞存慎法。」
「幽都共主,大荒早滅了。」
「你犯下的罪孽,時光流逝也不會消失。」桃夭幽深的目光穿透了蒙污穢的神魂,直指他罪孽的源頭。
「我做錯什麼了?九日是我射的嗎,是他大羿,十日國的君主!」
「九日為何離開東海?」
駿向前一步來到蒙面前,她明眸如火,始終那麼明亮,讓蒙難以直視。
「帝女你視大羿為弟,可是當面臨他所謂的大義時,他卻無情地犧牲了你的九位弟弟。而你竟然沒有對他趕盡殺絕,為什麼?」
「與你無關,回答我的問題。」
「哈哈哈,是啊,我是誰?大羿誅鑿齒於疇華之野,殺九嬰於凶水之上,繳大風於青邱之澤。如此英雄,古往今來也不出幾個!可是,世人卻看不到在他身後的我,為他出生入死,與他一起立下這赫赫功勛。他們甚至不知我是他的徒弟,還當我是他的侍從。」
蒙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駿只是漠然地看著他。
「是你哄騙九日出東海。」
「我可沒有騙他們,當時大羿放話要殺猰貐,斷修蛇,擒封豨,激起了眾大荒惡獸的怒火。於是他們一起設了一個局,如無意外,桑林之役大羿就該隕落了。作為他的徒弟,我怎麼忍心呢?於是我帶著重傷耗費了珍貴的萬里穿梭符,來到了東海。」
「你竟然敢趁我不在!」駿甚至不敢去想像下面將會發生的悲劇。
「是啊,那日神女當值,九日在扶桑樹枝條下睡得安詳。一聽他們視若兄長的大羿即將大禍臨頭,純如稚子的九位日君慌張不已。十日當空,大荒萬年難得一見的景象真是美極了。」
「你怎麼進去的,帝父設下的結界無人可破!」
「帝女莫非忘了自己曾給予大羿自由出入東海的駿符。真是造化弄人,是帝女你親手開啟了九位日君的隕落之路。想想我都覺得好笑,九位日君一心去救大羿,卻被他一一射下。他們當時該多絕望,還有大羿那時的神情真是精彩萬分,真是一場好戲!哈哈哈......」
蒙說著說著,痴痴地笑了起來,神情瘮人不已。
「蒙!」駿眼中紅光大作,無窮怒火自她心中洶湧而出,整個枉死城一下子猶如熱爐,瀰漫著駿滔天的怒意。
「怎麼?神女生氣了,想把我挫骨揚灰嗎?來啊!」蒙上前一步,送上門任駿宰割。
駿卻一道陽火打入蒙的神魂,將他擊飛於數丈開外,不再看他一眼,任由他被陽火灼燒神魂。蒙死死咬住舌頭,不想在她面前發出一絲痛苦的叫聲。
「蒙,大羿曾為你來找過我。」桃夭對那個頂天立地大仁大義一生只求無愧於心的大羿頗有印象。
「為......我?」蒙幾乎是喘著氣問出了這句話。
「大羿向我舉薦你來幽都任職,他言你頗有志向,欲揚名大荒。」
「那......又如何?」
「你為他出生入死多回,他亦願為你折損壽命。」
「我不......信!」
「大羿一生只求無愧於心,唯一有愧的便是九日之死。」
駿在一旁默默無言,他的九個弟弟竟然死於這樣一個卑鄙無恥小人的陰謀詭計中。那把大羿射向他們的神箭,是帝父親自鑄造的,那一瞬間他們疼嗎?想到此處,駿又是一道陽火打入蒙的眉心,蒙再也無法忍受神魂灼燒的痛苦,嘶吼尖叫,」啊啊啊.....」
「呱噪!」青魚突然出手將蒙抓到面前,像是再看一樣物品打量了一下,隨即轉身看向桃夭,
「幽熒姐姐,他倒是可以先用來填補一下東陣缺口?」
「不可。」
「為什麼?幽熒姐姐,北帝大魔王你捨不得我能理解。這麼一條卑劣低微的小白蛇,還是害死九位日君的兇手,為何不能拿他來填陣?」
「你在質疑我?」
「幽熒姐姐,你不是真想把我作祭靈吧。」青魚似笑非笑看著桃夭,言語間皆是機鋒。
「放下他,我自有安排。」
「既是如此,我且等上一等,幽熒姐姐,你可要快一點。否則青魚急起來,也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青魚看向崔湖所在之處,眼中意味不明。
「上萬年你這條臭魚都等了,還差這一時半會兒嗎?」桂甲毒舌永不遲到,抱胸斜眼瞥向他看走眼的『舊屬下』,這麼一對比起來,桂甲倒覺得『貪王』那老頭比這條臭魚看上去順眼太多了,至少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小棧主,容我提醒你一下,你的夫人可還在酆都天宮做客呢,還請你說話客氣一些。」
「你!你敢對狐伊做什麼,我上天入地都不會放過你。」
「你以為自己還能出去不成?東陣雖破,只是有所影響開啟運轉,禁錮你們還是不在話下。」
「肅靜。」桃夭出口制止了兩個人的爭鋒相對。
「哼!」桂甲和青魚心不甘情不願住了口,眼神廝殺起來。
桃夭將手掌輕輕搭在駿的肩膀上,幽冥之息漸漸撫平了駿神魂的暴烈焦躁,「你想燒掉酆都嗎?」
「幽熒,你不覺這一切簡直可笑極了嗎?」駿抬眸望著桃夭,露出了苦笑。
「大羿曾找過我兩次,前一次為蒙,后一次為你。」
「何意?」
「他向我借幽都之印一用。」
「何時?」
「桑林之役前三日。」桃夭眼中幽光流轉。
「你借給他了?」
「借了。」
「不對,幽都之印在手,他怎會差點身死?」
「駿,如你所說,即使神人也難敵命運。可大羿卻願意為此堵上一回。」
「你在說什麼?」蒙突然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桃夭。
「即使不是蒙,也會是別人,大羿射日是命定的軌跡。」
「不可能不可能.....他早知道了?那他還射下九日,為什麼?為什麼......」蒙趴在地上,十指嵌地,不停重複著『為什麼』三個字,無人理會於他。
「駿,幽都之印,可保身死大荒之靈不滅。大羿雖然射下九日,可他們的靈識還存。」
「他們,他們在哪裡?」
桃夭抬眼看向蓮花池,駿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那裡小怪物九嬰的九個小腦袋正探頭探一臉懵懂。駿眼中頓時綻放出奪目的紅光,那是萬年來她久違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