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潮汐鎖定——一半火焰，一半寒冰的世界（一）

徹後邊的聲音，李察已經徹底聽不見了，因為他的大腦仿若被刀絞一般的痛苦，此刻只感到天旋地轉。

當這股疼痛終於止歇，李察重新睜開眼睛，卻望見四周一片陌生。

高大的教學樓，走滿人的水泥過道，抑或兩旁布置了樟樹、沿階草、金邊黃楊的綠化帶，全都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是一片奇特的殘垣斷壁。

這一片好似吳哥窟的地方，彷彿被人遺棄了很久。黑色的岩石建築，被自然侵蝕著，猶如一塊生毛的豆腐乾。青苔爬滿了地上方格排列的粗大石板。粗大樹根，升隆著地面，甚至像調皮的孩子，睡覺時總翹起著腳，壓在大人身上那樣，和爬山虎一類的藤蔓一起，攀到了刻著浮雕的斷牆上。

這裡最壯觀的，當屬將這個角落包圍的黑「塔」。這些高大的方椎體，由許多巨大的，約莫幾噸重的黑色巨岩，層層累積，拼接出下寬上窄的燒麥形狀。

李察朝四周望去，他發現包圍他的這五座高塔，每一座都能有二十多米高，堪比七八層高的樓。

但任何的高樓，都不具備它們的古樸與滄桑。

也完全沒有那一股猙獰。

塔身各處，存在著大量的浮雕，均刻劃著各類猛獸，有的似狼而有兩翼，有的卻斜生多個頭顱。或為頭卻生角的巨人，或為雲霧纏繞的妖蟒，種種怪異，不一而足。李察在東邊一座高塔中腹，還望見蛟龍般的熟悉圖樣。

他這時左顧右望，訝然的面對周圍的一切。

「這是怎麼回事？做夢嗎？」李察愣愣地想。

當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后，突然呼吸急促起來，難道又是穿越？

李察作為一個死過一次的人，這時居然感到一絲熟悉。

「這裡是哪邊？」

「啊，我們剛才不是車禍了嗎？」

「老天爺啊，這不是做夢吧。」

「你怎麼穿這種衣服？」

「這邊難道是天堂？」

……

當李察正納悶的時候，一陣嘈雜的聲音隨即傳到他的耳朵里。

他登時循聲望去，隨即雙腳也朝那邊跑，朝東邊那一側的高塔——這些聲音是從那一邊傳過來的。

李察此刻聽到的聲音，全是地道的，不地道的普通話。

「他們難道也和我一樣，一起穿越了？還說什麼車禍？怎麼劇情又變了？」李察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多。

突然，在隨意朝天空一瞥后，他整個人愣住了。

此刻的天空，正是之前他望見的模樣——巨大的太陽，斜掛在天野，正是下午三四點鐘的位置。

李察的心登時沉甸甸的。

當他繞過高塔，到達之後一片更大的空地時，發現前邊聚集了能有三四十人，他們聚成兩三個群落，還是一片人聲鼎沸。

有些人在激烈的爭辯，另一些和他一樣，好奇的四處打量，還有的一些，居然雙膝跪地，在那求神拜佛……

「你們看，那邊又有一個人。」

「這裡究竟怎麼回事？」

「不管是誰，你們聽我說，我們一定是到了天堂了，馬上會有天使來接我們。」

「天堂個鬼，老子我是信佛的。」

……

李察的出現，引起了一番波瀾。

有許多人驚訝地朝著他看，直到另一個人從南邊角落裡冒出，才分擔了一部分目光和那些怪異的質問。

這邊大多數人都顯得十分暴躁。

人群中沸反盈天，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自己到了天堂里，另有一些人則說天界，還有一些人則一直嚷嚷著「穿越」，這多半是一些年輕人。

李察處在人群的邊角，靜靜傾聽他人的話，同時不斷各種摸索。因為一些有意無意的提醒，他發現背包里的手機、書本，都不見了，只留下一瓶水，上邊還沒有包裝。和這相似，他衣服上那些複雜的圖案，也全都消失了。

「到底怎麼回事？這次居然是真身穿越？」李察望見自己手錶還在，雙手還是那樣的白暫纖細。

正當他們還在亂糟糟時，突然西邊李察來時的高塔，那最頂部的一塊巨岩上，閃過一陣暴亮的白光。

像閃光彈一般光芒斂去后，居然有兩個人站在上邊。

「我去，大哥，你快點看，這次居然來了這麼多人？難不成和李哥他們一樣，是遇到什麼車禍一類的事。」

說話的人口氣很輕佻。

這個約莫二十多歲的高瘦青年，整個人也比較輕佻，他染著一頭黃毛，胸口帶著大金鏈子，還帶了一串耳釘。

穿著更是怪異，居然是一種黑色的鎧甲，色澤漆黑渾厚，閃著金屬光澤，質地像是黑曜石。

鎧甲為板甲形式，中間的胸甲部位，刻著一頭黃金色的猛虎。

他身旁被他稱為大哥的高壯青年，和他是一種穿著。

「鐵定是這麼回事？」劉勝呵呵笑了起來，隨即掉頭看向身邊的「小弟」，「阿關啊，他們也活該倒霉。這再活一次，也沒碰到什麼好時候，居然挨到了大戰的時候。上次劉哥一行五十多個人，只有八個活了下來。依我看啊，他們一個都別想。」

劉勝身材高大，體態健碩，虎背熊腰。他皮膚黝黑，五官雖平常，卻別有一種暴徒的兇悍感。此刻，他大笑的時候，那雙眼微微縮成一條線，給人以笑面虎的模樣。

「大哥，你說的是，這一幫子人估計都得倒霉。不過，這底下的人，有幾個小妞似乎長得不錯……」

阿關嘿嘿笑了起來。

「不急，我們把任務先處理了。」劉勝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為他們的出現，下邊的人群先是鴉雀無聲，而後又轟得炸開了一般，各種各樣的聲音接連響起。

李察按了按眼鏡，冷冷望著塔上的人。因為靠的比較近，就在塔底下，所以他看的比較清楚。

兩個來人都不像好人。

然後，他眼睛忽然一縮，只因對方一個怪異的動作。

站在塔頂的劉勝，突然一抬左邊胳膊，那裡的黑曜石般材質的鎧甲，憑空缺了一塊，露出一個圓形，約莫雞蛋大的地方。

裡邊是他刻著怪異紋身的的皮膚。

劉勝朝著這邊一按，突然一陣光芒在他身上綻放，無數發光的粒子組成一片光影，像是遊戲里的頁面。

在點了兩下后，他就兇狠地大聲的朝下邊講話。

「底下的人，你們給我靜一靜。大爺我正要和你們說話，給我看好了，你們每個人的左邊胳膊，都有這種鬼怪的，全是0和1的紋身。按動了這邊后，這鬼東西就會展開了。有什麼問題的話，就對它說，記得大聲一點……」

他的聲音異常的洪亮。

底下的人群，在他吼出兩句后，登時噤若寒蟬。

「咦，還真的有東西？」

「這是什麼鬼玩意？」

「我就說了吧，這是穿越——穿越啊？」

人群在聽從劉勝的話后，又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像蜜蜂嗡嗡的叫。有個大喊「穿越」的胖子，望見頂上高塔的人，似乎朝他這邊望，登時又蚊子哼一樣。

但他顯然一臉興奮。

聽到這話，李察也捋開了袖子，查看了胳膊裡邊的位置。但奇怪的是，這邊什麼都沒有。「怎麼回事？」他正納悶急忙翻找時，突然感覺右邊胳膊相應的位置，一陣針刺的疼痛。剛一捋開那邊袖子，立刻在肘部內側看到了那個方形的，漆黑的，全是針眼那麼小的「0」和「1」組成的紋身。

「害怕這鬼東西找我麻煩，你大哥我再多說幾句。你們點開這鬼東西后，你們問什麼，它就會回答什麼。它是有一些功能的，比如點開地圖，或者幫你弄一些東西，比如做衣服啊，弄食物啊，當然後邊這個要積分。呵呵，不過話說回來，這鬼玩意什麼都要積分。大哥我告訴你們，這積分的用處大著呢？但這裡邊門道一大堆，你們具體還是詢問它吧。」在李察剛按下去時，劉勝又張嘴講道。

這個樣貌像黑幫打手的人，又是一陣大笑，「當然，有些東西，它這邊是純瞎扯的。我可告訴你們，這裡既不是什麼天堂，也不是什麼地獄，這裡按我劉哥說的，就是一個神建的遊樂場。我們在這邊打死打活，都是為了取悅這個神。」

「還有，別把科學掛在嘴邊，這裡不講那一套的。」劉勝最後大笑了起來，「像這古怪東西講，這裡是一個外星的星球，我們是拯救這邊的。哈哈哈，笑死人啦，還特么外星人，撒謊也不是這麼撒的。」

底下的人群默默聽著他這麼話，然後又手把手試驗著。

「我大哥說的對，這裡古怪的很。但絕不是它講的這樣。」一旁的阿關應和道，他對著下邊的人搖了搖手臂。

「像這鬼東西說的，這裡是一個真實的星球。呵呵，這就是純瞎扯。我告訴你們吧，你們看到這邊的太陽，它可會一直曬著你們的頭頂。據這邊那幫土著講，它每隔幾十年才換一次。然而，當它落下后，就幾十年再也看不見，黑布隆冬的，天上還沒月亮。劉哥當時曉得這件事，就對我們講，這不是開玩笑嗎？哪怕是南極洲，那邊有極晝的地方，它也絕對不這樣。你們說這種地方，講個鬼的科學……」

然而，他還未講完，李察突然失聲朝他喊了一句。

「你說的是真的嗎？幾十年不落日？」

這個打斷對方的聲音，讓他周圍的人，一下全都盯著他望。

李察渾然不顧周圍人的目光，這時正低著頭，看自己跟前出現的這一片四四方方的光影。它約莫有電腦屏幕那麼大，這時一片白花花。

等李察意識到什麼，朝它喊了一句，「這是一個星球嗎？」

突然，這邊屏幕上出現一行行漢字。

「底下講話的，是哪個小鬼，敢打斷我的話？」阿關登時朝李察那邊瞪去，一臉的火氣，顯然被人打斷話，讓他很不爽。

這個時候，李察周圍的人已經空出一片地方。

等他正要採取行動時，李察不顧驚世駭俗，突然朝周圍人大喊，「對的，不錯，這裡可能真的是一個星球！」

這個聲音，像一公斤爆炸的TNT炸藥，登時讓這邊所有的人感到了震驚。

人群不了解他在說什麼。

連塔上的兩個人，也不知道李察是什麼意思。

看到周圍人一片茫然，李察像想到了什麼，他對身旁的人講：「你們知道潮汐鎖定嗎？」

李察原以為他講到這個，會提醒一些人。

但他還是望見周圍人一片的搖頭。

「唉……」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然後又對周圍人講：「那你們誰知道，天上的月亮，永遠是一個面是背對我們的，我們只能望見它的一半……」

這話還未說完時，倒是有一些人給了他應和。

「對了，我記得手機跳出來的新聞有這個！」人群東邊，一個帶著鴨舌帽和黑墨鏡，看上去很窈窕的姑娘，驚訝地朝李察大喊了一句

後來，又有一個穿著黑色休閑服，肌肉壯實的青年，回復了李察：「我在記錄片里看過，似乎的確是這麼回事。我們無論從哪個方向去看月亮，都會只看到它半個面。」

「大哥，這小子在說什麼胡話呢？」阿關指著下邊，對身旁人道。

然而，他卻望見詭異的一幕。

劉勝詫異地對下邊李察喊道：「小子，你到底知道什麼。我記得以前手機里，一個跳出來的新聞，好像是這樣講的，月亮只能看到一半。」

這一下，更多人看著李察了。

李察也不想被這麼人關注，但他在聽到劉勝他們話時，實在是難以遏制心裡的驚訝，因而才脫口而出。

如今情勢逼人，他只有耐子性子道：「總之，這個很複雜。你們要是了解一點天文學，或者是科幻愛好者，就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簡單一點說吧，只能看到一半的月亮，就是因為它與地球潮汐鎖定了。」

他頓了一下，又組織起言辭。

「在場的大家，如果學過一點物理的話，恐怕都知道萬有引力吧？也就是說一樣東西與一樣東西之間，能夠互相吸引。所以，地球是個圓的，我們不會掉下去。之所以平常沒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我們日常接觸的東西，質量比較小，萬有引力可以忽略不計。」

「你們就把它看成是吸鐵石吸鐵吧。」

「磁鐵吸鐵時，是不是離的近，引力大，離得遠，引力就小。」

「地球吸引月亮的時候，也一樣是這樣。月亮的尺寸很大，它是個很大的球。離地球近的部位，受到的吸力大，遠的部位吸力小。然後——好吧，這些說了你們也不明白。總之，在一系列力學作用下，它圍繞著地球轉的時候，會永遠固定一個面是朝向我們。不僅是月亮會受到地球的引力，地球也會受到月亮的這種力，它是潮汐的形成原因，所以又把它稱為潮汐力。」

「潮汐鎖定，就是潮汐力的鎖定。」

「而事實上，這種潮汐鎖定在宇宙中非常的多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