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背井離鄉

眾所周知，造成傷害時一定是會飄出傷害數字的，哪怕是伊瓦利斯的世界九大BOSS也不能違反這一層遊戲本身最基礎的系統規則。蒼龍狂歌想到這，立刻判斷出眼下恐怕不是一般情況。

「難道是劇情殺，諾莎鎮乃至整個血瀝區註定被放棄？」蒼龍公會的智囊團團長蒼龍忘語卻在一邊道出了另一種可能性。

「有這個可能！」蒼龍憂傷一想，馬上小雞啄米一樣點了點頭：「要是有任務能做，也是等撤出去之後再想辦法把血瀝區奪回來了，老大我們快跑路吧！」

蒼龍狂歌皺眉看著凱里鎮長，搖了搖頭。

正在這時，鎮長大廳外面傳染一陣吵嚷聲，幾人紛紛朝門口看去，又有幾個人進入了鎮長大廳。

「會長。」蒼龍憂傷等人向蒼龍公會的會長欠身，目光卻落在另一隻團隊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身上。

「怎麼，不歡迎我們么？」來者揚了揚嘴角，用犀利的眼神在蒼龍公會眾人身上掃了一圈。

「狂獅會長。」蒼龍狂歌看著他，不卑不亢道：「這次的區域事件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我們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如果還要繼續窩裡反，到時候區域事件走向BADEND，我們兩個公會都討不到好處。」

「不用你教，我自有主斷。」狂獅嘯天走到鎮長身邊，詳細詢問了情況后，很快回到自己的團隊中間，和公會成員共享情報。

就在兩邊玩家都忙著分析情況時，一個年輕的NPC忽然出現在鎮長大廳門口，他的身材十分高大，大步流星時，那沉重的步伐每一次落下都會讓整個大廳微微顫動。他那健壯的身軀上負著一般人根本無法承受的銀色重鎧，每一次抖動都會發出一陣響亮的金屬交撞聲。

他無視了所有冒險者，一路衝到鎮長床榻面前，單膝跪下，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鎮長，諾莎鎮附近出現了三扇幽影大門，從裡面冒出無數幽影大軍。我們派出的士兵正以驚人的速度倒下。如此沉重的犧牲只能讓他們腳步稍顯停頓！現在我能清晰感覺到黑暗的力量正在逼近，更多的幽影大軍即將從大門的另一邊湧入血瀝區，請您下達指示，刻不容緩！」

在內官的攙扶下，鎮長從床榻上慢慢坐了起來。他看著眼前單膝跪地的男人，語氣稍顯柔和：「賽恩斯，曾經拯救了諾莎鎮的史詩英雄，這一回請再次拔出你無往不利的長劍，掩護諾莎鎮的鎮民們從小徑撤離到翠心區！」

「史詩英雄！」在鎮長提到眼前這個雄壯男人的名字和稱號時，蘇飛燕看見蒼龍和狂歌公會兩邊都有不少玩家變了臉色。他知道伊瓦利斯所有東西的分級都是普通、稀有、史詩和傳說，但史詩英雄在遊戲里究竟有怎樣的定位，卻無從知曉。

蒼龍忘語緊了緊手中的黑魔杖，凱里鎮長的話，更證實了她之前的猜測：「連史詩英雄都無法應付這局面么？看來這一次真是NPC主導的區域事件了。」

賽恩斯仍舊跪在地上，他身為諾莎鎮守備軍團的總團長，對於外面幽影大軍的力量當然是再清楚不過的了。諾莎鎮的士兵在幽影大門打開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並且集結了兵力，在幽影大軍尚未抵達之前做好了狙擊準備，可仍舊一點成效都沒見著。

面對這樣的結果，曾經從火焰和冰霜領主的襲擊中拯救鎮子的賽恩斯，這回也只能火速趕回鎮長大廳請求鎮長的指示了。他並不怕死在那些幽影大軍手中，只怕在諾莎鎮需要他的時候，他卻變成了一具白骨。

所以他沉聲道：「鎮長，貿然撤離會造成很大損失，我建議先將此事告知鎮民，然後約定時間，在大部分人準備好之後有序撤離！撤離途中，由我來守護鎮民們的安全！」

凱里嘆了口氣，沉重的拍了拍賽恩斯的肩膀：「就這麼辦吧。賽恩斯，你去廣播塔發布撤離的公告，我去召開緊急動員大會，務必在幽影大軍和守護者來臨前撤走大部分鎮民！」

賽恩斯一抱拳，帶著風聲和雷聲奔踏而去。

不久后，諾莎鎮廣播塔響起了賽恩斯的聲音，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各位諾莎鎮的鎮民們，想必你們已經知道我們親愛的凱里鎮長受了重傷，而那罪魁禍首現在也正在諾莎鎮周圍對我們虎視眈眈。請你們在晚上六點之前收拾好一切必要的東西，在諾莎鎮士兵衛隊的帶領下有序撤離！」

「什麼，離開諾莎鎮？」

「我不想走，我的愛人還在這片土地下沉睡，我不能拋下她！」

「太突然了吧，為什麼，明明今天早晨還一切正常的……」

「賽恩斯大人，請救救我們，將入侵者擊敗吧！」

痛哭聲、辱罵聲、奔走聲，馬上交奏形成一曲嘈雜混亂的樂曲。這一刻，身處諾莎鎮的玩家心頭或多或少都有一種淡淡的悲傷，那種背井離鄉的痛苦和吶喊通過聲音和畫面傳播到了他們心中，當一個人痛哭流涕時或許他們還能保持鎮靜，但在千萬悲痛欲絕的男女老少面前，大部分玩家連抬頭看他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隊長。」有蒼龍公會的玩家忍不住問：「我們玩家不是可以一直復活的嗎，為什麼會長不選擇幫一幫這些NPC呢？」

「不要質疑會長的決定。」其實這位隊長也不懂，見到無數人依依不捨的親手埋葬十幾年來他們所生活過的地方，他當然也悲痛。但在面對幾個眼角已經溢出淚花的隊員時，他卻只能不著痕迹的擦掉眼淚，轉身留給他們一個看不見表情的背影。

「媽媽，媽媽！」什麼人撕心裂肺的吶喊。

眾人不禁將視線投向窗戶外面，在鎮長大廳外不遠處，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被士兵背在背上奔跑著，女孩一邊捶打士兵寬闊的背部，一邊大哭大喊：「媽媽的腿受傷了，走不動路，只要給她幾天時間就好了！為什麼要拋下她啊？」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回答她的，只有士兵一聲比一聲更沉重的抱歉。

「別看了。」鎮長大廳內，凱里鎮長別過臉，對他的內官說：「就算救出那女人，她的身體情況也無法支撐著她抵達翠心區的。只有適度的放棄部分鎮民，才能挽回大部分鎮民生存的機會。」

「是的，鎮長。」他的內官早已淚流滿面：「您在這種時候沒有選擇奪路而逃，反而肩負起撤離鎮民的重大責任和他們對您的不理解，已經相當不易了……您是個好鎮長，我以在您手下工作過為榮。」

旁邊一眾NPC看了，紛紛鼓起了掌，大廳內掌聲雷動。

蒼龍公會和狂獅公會的人默默看著這一幕，兩個公會的玩家涇渭分明，蘇飛燕看到他們時不時就會低語幾句，但因為離得太遠，聽不清具體的內容。

「吶，燕子。」女神經今天分外安靜，直到這時才輕輕捏了捏蘇飛燕肩膀。後者扭頭看去，看到蘭瀟瀟的眼眶紅通通的：「既然你有普通玩家所沒有的許可權，你能救救他們嗎？」

「可以。」蘇飛燕沉默半晌，搖了搖頭，將一段文本截圖發給了蘭瀟瀟。

檢察官行為規範守則，第十二條：檢察官不得對遊戲的正常進程進行干擾和妨礙，否則視干擾程度，輕則撤回檢察官許可權，重則直接剝奪檢察官身份。

「我現在突然覺得我是個檢察官就好了。」蘭瀟瀟伏在他背上，聲音帶著隱隱約約的哭腔，卻比之前更擲地有聲：「我已經死了，已經失去了我所珍視的一切，我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如果我是檢察官的話，一定拋棄所有一切，傾盡自己全力斬掉幽影大軍和守護者！讓他們不必承受背井離鄉之苦。」

她失態了，蘇飛燕默默想著。昔日那個眾人面前的那個完美女神可不會這樣，邊飆淚邊放狠話，真是太不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