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雁希
雪嶺山脈，位於小鎮以北不到五公里的地方。
趙星河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即使任務十分危險，他們也只好按照指示去看一看。
按理說，遇到這種被強制接受的「任務」，作為一名玩家放棄了就好。可是在英靈遊戲內，接受任務後放棄，至少要經過三天的時間才能接下一個。加上這種「正式任務」每個玩家同一時間只能領一項。
也就是說，即使無法完成，趙星河在這三天內無法放棄、更改其他任務。
要是完成不了，趙星河就等於白費了這剛進入遊戲的前三天。
高風險，低希望。現在周稽明擺著可以直接離開趙星河身邊，對於他來說，趙星河這「人」，這「號」可以說算是廢了。可是，他又想看看趙星河這個比自己還奇怪的傢伙會怎麼去面對困境。
於是，他將趙星河放置在一家麵館內，表面上借口說要去整理裝備，實際上自己卻去偷偷接了個D級雪嶺山脈採集任務。一切準備完畢，便帶著趙星河一起兩人前往雪嶺山脈。
有了保底的獎勵。這算是聰明？不，雷恩他們假如聽到這樣的事，都會說周稽是個傻子。
帶著個新手前往那樣危險的區域，即使有一個任務獎勵作為保底，那最後虧的，還不是他這個老手？保護新手，教導新手，可比自己一個人前往要危險、費神多了。
一不小心，可能還會賠上自己的性命。
就算在山上把趙星河「賣了」，那也不可能從他身上獲得什麼，可周稽就是想要賭一把。光是這一天，這個一直撲克臉，偶爾還說氣人話的趙星河，已經讓他驚訝了好幾次。
逃離雷恩手上，剎那間領悟到神器的劍技，最後甚至還發現NPC擁有獨立意識，這可是沒有誰能沒有察覺到的事情……
就算是雷恩，他力量比起這附近的玩家，可以說是碾壓級別。可他也沒有如此頻繁地給趙星河帶來這種「驚訝」，更多的是有條不紊地前行。
究竟趙星河的力量究竟有多強？他的神器又是什麼？周稽看著他那張沒有任何錶情的臉，根本猜不出分毫。
圓月的皎潔，散落在這個世界每一個角落。前往雪嶺山脈的途中，一片茂密的森林內，篝火徐徐升起。這點點火光，在四周的深綠色中有些顯眼，宛如與天上的明月相爭艷的赤紅光。
趙星河和周稽坐在篝火兩旁，凝望不遠處已經近在咫尺的雪山脈。他們甚至已經看見那隻龐大的神獸九鳳正繞著最高峰飛行，帶著赤炎的雙翼奇迹般沒有讓四周的積雪消融。
那就是九鳳！它繞著山峰飛了將近兩圈，像是在觀察自己的領地，最後落在山頂的最高處，遁入到洞穴之中。
趙星河遙望著那神獸，問周稽說：「有人擊敗過它么？」
周稽一口咬著半隻剛烤熟的燒雞：「沒。B級任務，據我所知在這個小鎮裡面並沒有人完成過，甚至會去選擇接受的都沒多少人，更別說這種討伐神獸的任務。我唯一聽過的，就是在幾座大城市裡，有幾個玩家組成的討伐團，專門想攻略這種BOSS級生物。畢竟難度越大，掉的裝備、材料越稀有嘛，但是前幾天，就有消息傳回來，其中一個進度最快的討伐團，被徹底團滅了。」
「團滅？他們接受的任務難度呢？」
「A級而已。這遊戲的任務目前聽說有從F級到SSS級的，A級的足以滅掉一個幾十人的精英討伐團，那B級的九鳳，我和你兩個人簡直就是送死。」
「也不能這麼說，現！」趙星河變化出他的青釭劍，在手中仔細觀察、研究著。「我們未必要和它死拼，按照你的話，我們即使不完成任務，我們還是可以賺取利潤的。」
「不完成任務，哪有什麼錢賺啊？！」
「情報，你大概明白了吧？」趙星河冷淡地說出一聲，便躺在草地上側身閉眼睡去。「隱，睡覺吧。」
直到他手裡的青釭劍一消失，周稽才恍然大悟……
情報！原來就是情報！
以他們兩人的實力，擊敗九鳳確實是不可能的任務。然而，要是他們獲得一絲半點的情報，比如說九鳳的巢穴地形，它的攻擊模式，技能傷害。即使沒有完成任務，其他玩家也會從他們手上花大價錢購買這些「稀有情報」！
這趙星河，已經將自己徹底帶入到「遊戲玩家」的角色裡面了……
這尋常么？一般的網游來說，很尋常。但是在這個以命相搏，大概無法離去的世界里，則很不尋常。
因為「保命」，才是大部分人第一選擇。
像雷恩他們一進入到遊戲，都是將英靈遊戲當做「領主遊戲」來玩。怎樣聚集到更多的玩家，他就才用怎樣的方法，怎樣從別人身上收攏、搶奪到更多的卡片，他們就怎麼做。
比起從「危險」、「未知」的世界收集卡片、魔法，他們選擇從更「熟悉」的「人類」身上奪取所需。
不知不覺間，周稽發現，跟著雷恩他們已經將近兩周沒出過遠門了。他們一直守在鎮上，出去探險的工作，全部交由那些新進入到遊戲裡面的玩家去完成。那些剛進入遊戲的新手，當然只能找到毛頭小利。
而趙星河這傢伙，明擺著就是要深度挖掘這世界的秘密而來，隨時隨地都想干一票大的！
要是他的話……大概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了吧？！
周稽想到如此，心中一股炙熱感徐徐升起，他也學著趙星河躺在青草地上，懷著喜悅沉沉睡去。
月光之下，這片森林，顯得尤為平靜。
可是……
格羅格羅格羅……
不應該出現的急促馬蹄聲，穿透進趙星河的腦海里。
敵人？！他從夢中驚醒，恐怕只有一剎那，他已經意識到這聲音距離自己很近。
趙星河不是沒有防備，他一整晚都沒有熟睡，除了警惕四周森林裡的異獸，他還得警惕身邊那個名叫周稽的髮廊小哥。這種死皮賴臉貼上一名新手身邊的傢伙，怎麼可能不是心懷鬼胎？
所以，他要出手了么？！
趙星河張開眼的瞬間，已然一道銀龍劃破半空，刺向趙星河的肩上。可那槍頭並沒有刺入趙星河的肉體，而是精確地刺穿了趙星河的衣服，像提著一串臘肉般往一側飛奔出去。
之後，槍尖徑直捅入到不遠處的大樹樹榦上！
「警告！非法攻擊同盟！非法攻擊同盟！」
「什麼嘛，原來也是CD勢力的傢伙。來這邊這麼危險的地方想做什麼？！」妙齡少女拔下她的長槍，銀甲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她騎在白馬之上，一身戎裝巾幗不讓鬚眉。「看你的樣子，像是個新手吧？別在這裡閑逛了，多危險啊。」
身邊不遠處，幾名黑衣忍者架起了睡得像豬一樣的周稽。當忍者手裡的短劍緊貼著周稽脖子時，那個傢伙才忽然驚醒：「誒？怎麼了？天還沒亮呢……趙星河你又在搞什麼玩意？！」
「別動！」一名忍者在他耳邊狠狠地恐嚇道，「動一下，我們立刻殺了你！雁大人，現在怎麼處置這兩個傢伙，看起來都像是什麼不懂的傻子。」
「傻子？能不能別叫我傻子，我都已經聽煩了這個詞……」周稽神色逐漸冷靜下來，也明白現在的情況。他在那忍者和長槍少女嘲笑之前，忽然大喊了一聲。「現！」
那根帶有龍紋，如血色般的棍棒重現出現在他的手中。剎那間，在忍者與少女驚愕之間，棍棒在他手中揮舞。血紅色包裹了整個身體，形成一道防護網，四周幾名忍者剎那間，就被他擊飛了好幾米！
可最驚訝的並不是那幾名忍者和長槍少女，而是周稽本人。他愣著看向那幾名被彈飛的忍者，說：「怎麼……你們不是我們CD的人？！」
僅僅一次攻擊，沒有任何警告。唯一能證明的，那幾名忍者要麼不是同一勢力的敵人，要麼就根本不是「玩家」……
「切，」長槍少女撇嘴，拍馬就往周稽方向衝過去。「既然被你知道了！那就沒辦法了！」
長槍、少女、白馬，三樣事物化作一條林中藍龍，掀起地面一陣狂風。另一邊，周稽嚴陣以待，手裡的長棍再次在身前化成一道屏障。兩人的武器一相碰，少女停了下來，而周稽卻接下了所有的衝擊，往後猛然飛出幾米，折斷了一整棵巨樹才停了下來！
周稽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可長槍少女的頭頂上，那警報聲尤為刺耳。
「警告！非法攻擊同盟！攻擊保護已解除！」
少女並沒有理會，她一揮長槍，那幾名被擊飛的忍者再次一擁而上，手裡的短刀直取周稽的咽喉。
一片廢墟中，周稽站起身，刺眼的烈焰逐漸縈繞在棍棒上：「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么？！就憑這幾個傢伙？！」
他的長棍在身邊半米處瘋狂揮舞。這一次，帶著火焰的長棍就像烈焰結界，將他全身包裹在了其中，根本沒有任何死角！而且長棍揮舞的速度更快，更有力道！
技能——燃火界！在那幾名忍者觸碰到「燃火界」的瞬間，就好比陷入到炙熱的龍捲風，力量不斷拍打在他們身上，然後又重重將他們往外甩開出去！那幾名忍者分別砸在地上，樹上，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模糊，徹底消失！
沒有光魂碎片！這跟祭天台上那女子死亡時截然不同，而周稽明白這代表著什麼！那些忍者，根本就不是玩家，是NPC！
龍魂刺……
這幽暗的森林中，少女的聲音如同鬼魅一樣穿透空氣。除此以外，四周的一切無比幽靜，馬蹄聲消失了，少女身上的銀甲摩擦聲也消失了。可在周稽的上方，一道藍光宛如巨龍，從天而降！
剎那間，周稽仰望蒼穹的雙瞳放大，凝望著那槍尖處匯聚的魂力。他知道，那已不是自己的防禦所能抵擋。
死！這一個字貫徹他的全身。
如何逃避？使用魔法？不，抽取卡片再喊出「現」已經太遲了。可周稽根本就沒練就逃跑的技能，現在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把長槍突破自己的防禦，刺穿自己的心臟！
時間彷彿放慢了幾十倍，在這個生與死的交接點，趙星河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幹嘛要打架呢，有什麼事情坐下來好好說嘛。」
「啊啊啊啊！」
伴隨而來的是少女的尖叫，她坐在天空白馬之上，被嚇得花容失色。長槍上凝聚的力量徒然消失，少女、白馬、長槍三者同時從天上掉落下來。周稽此刻才發現，趙星河也從地面上消失，他竟然坐在少女的身後，並且雙手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身體和雙臂！
沒錯，沒有什麼敵意，也沒有什麼兇狠的目光，趙星河只是連同少女的雙手一起，摟住了她的腰，和她一起從空而降，一記懷中抱妹摔直接撞在地面上！
一陣煙塵和草屑揚起，尖銳的聲音依舊在當中響起。
「放開我！放開我！你幹嘛啊！你這個色狼！」
少女和趙星河在地上「扭打」成一團，可沒有了長槍，少女只不過是一名柔弱女子，根本掙脫不開趙星河的「枷鎖」。
沒過十來秒，她已經氣喘吁吁地停下了反抗，只是喘著氣說道：「投降！我投降！快放開！別趁機亂摸！你這大色狼！」
「冷靜下來了么？！」趙星河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我抱住你只是為了不讓你使用你的武器罷了。」
確實，使用著長槍這種中遠距離的冷兵器，被趙星河這樣身後一抱，少女便失去了所有攻擊力。
「知道啦！你贏啦！你個猥瑣佬，快點放開我！」
「好，那你別再攻擊我了。」趙星河鬆開少女的手，轉身立刻撿起少女的長槍，躲回到周稽的身邊。「這樣可以了吧？！」
連少女的武器都奪走，確實是萬無一失。少女剛開始並沒有理會，慢慢站起身，一臉憋屈地拍拍身上的塵埃。
等到長槍回到我手上，你就得死了，可惡！她心裡默念著，原本還想偷偷襲擊。結果抬起頭一看，她只能緊咬著唇，嘴邊擠出一個字：「隱……」
她身邊的白馬消失了，心中的恨也徹底消失了，唯獨趙星河手上的長槍沒有消失。她和趙星河身邊的周稽心裡，只剩下一個疑問：趙星河，為什麼能拿著少女的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