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最難的是自省
殷朗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顧微然是他的女人，跟在他的身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親眼看著自己的人跟著別的男人進了電梯，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江玉辰已經醒了，他會趁著這個機會向顧微然索取嗎？如果他是聰明人，那麼他會的。
殷朗越想越覺得陰鬱，天知道他需要多麼大的忍耐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立刻將顧微然拉回來。
就在這時，殷朗的手機響了，看著來電顯示他的眼中劃過一抹光，立刻接了起來，裡面傳來了一道熟悉又慈祥的聲音。
「殷朗，咳咳，你這小子居然不來看我，沒良心啊……」
「您好點了嗎？我現在就過去。」
「別來，看見你我會來氣的。」
佘夫人的語氣里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反而還有種老來俏皮。
殷朗的嘴角微微一勾，這老太太的脾氣還是沒變，「您老人家想吃什麼？」
以前佘夫人生氣的時候，只要買點她喜歡吃的東西，就能把她哄得高高興興。
「聽說老區那裡的咸豆花不錯，不過西街那兒的蔥油果子也挺香的，對了還有南商大道的奶油盒子也很對我胃口……」
「知道了，我買了以後就過去。」
這幾樣東西相隔那麼遠，老太太是故意耍脾氣為難他呢。
「哼，我有說想吃了嗎？你小子別以為這點東西就能賄賂我，顧小姐呢？我想見見她了。」
殷朗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開了口，「您先休息一下。」
他掛了電話，吩咐了身邊的保鏢留下來保護顧微然。
不得不承認，佘夫人的這通電話來得及時，正好可以轉移他的注意力，讓自己的情緒緩解一下。
坐在車子里繞著X市的街道轉著，後座里的男人看著窗外的風景，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落入他的眼中，全部變成了顧微然剛剛那別有深意的眼神。
車子緩緩的停在了十字路口，旁邊的公交站廣告牌印著一張陌生女人的臉。
殷朗的眉頭不由得一皺，他的眼神變得冰冷無比。
這個女人是誰，那個位置之前明明是屬於顧微然的！
「這就是和你在一起的代價嗎？」
蘇樊的話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殷朗的手不由得握了起來，腦中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就好像清晨的太陽剛剛升起地平線，那一抹亮光讓他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想起江玉辰的付出，殷朗這才發現，他一直以來都在自鳴得意。
他覺得是自己給了顧微然一切，幫她媽媽擺平麻煩，幫她平息那些流言，讓她的事業順風順水，這個女人理所應當要感激自己，要更愛自己。
就在剛才的那一秒他才驚覺蘇樊的話里另一層意思。
如果不是他，顧微然或許根本不會遇到這些事情。
當初，如果不是他有心鋪墊，顧母根本不可能見得到他，從他這裡借走那一筆錢，也就不會有後面的經濟糾紛。
她如果不是殷氏首席的女友，又怎麼會被媒體關注？不要說什麼顧微然從前的生活就是負面流言纏身，但她自己一個人不也很好的避開了傷害嗎？
而她的事業，一開始她就說過不需要自己的幫忙。
殷朗明白，他對顧微然的付出是以這個女人的回報為基礎的，他不是無私的。或許潛意識裡自己是知道的，所以才會變得對她如此不信任。
看見江玉辰，就讓殷朗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對比。
他付出的或許沒有那個小子來得多，這一次，江玉辰甚至要以廢了一隻手作為代價。
他氣江玉辰的愚蠢和狡猾，另一方面也是對自己的不自信。
他知道，他對顧微然還不夠好。
「少爺，我們到了。」
車子早已經停在了X院樓下，可是後座里的男人好像沒有任何反應。
司機的話讓殷朗這才回過神來，他抬起眼看向那棟白色的大樓，正好，他需要一個過來人引導他。
佘家的長子兒媳依舊守在病房外頭，他們看見了殷朗，可是表情里卻透著一股不滿。
他們並不願意讓自己的母親見殷朗，可是老太太的脾氣就是這樣，她想做的事情誰也彌補不了。
而且他們也不明白，自家的老太太為什麼這麼喜歡他？
這個狂妄的年輕人，不讓他栽幾次跟頭，就不會懂得什麼叫謙虛。
「佘總。」殷朗已經迎面走了過去，他絲毫不在意佘家人臉上的冷漠和排斥。
「你帶了什麼？」
殷朗這一靠近，那濃濃的香味已經撲鼻而來。
「我母親現在不能吃這些東西。」
男人眉頭一皺，總歸不是一家人，殷朗為了討好他的母親，不惜以犧牲她的健康為代價？
就在剛剛，母親還因為飲食上的問題把他從病房裡趕了出來。
「佘總放心，我有分寸。」
這時，一名護士打開了病房門，「殷總，佘夫人讓您進去呢。」
那佘家長子臉色不悅，此刻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殷朗走進病房，他重重的吐了口氣，在心裡暗罵著殷朗的卑鄙狡猾。
「你小子讓我等這麼久，是不是想餓死老太婆？」
殷朗一進門，病床上的老太太就已經不滿的丟過來一句。
他笑了笑，目光落在一旁絲毫沒有碰過的稀粥套餐上，「您不是在吃嗎？」
「這也叫食物？一點味道都沒有，吃到嘴裡澀得很。」
佘夫人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殷朗手裡的袋子上，這幅表情可愛極了，誰會想到身份尊貴的老夫人竟然會像個孩子一樣。
「看您的精神好多了，我也放心了。」
殷朗笑了笑，佘夫人卻注意到他眉眼之間的那一絲不自然。
「顧小姐沒有跟你一起來？你怪她了？」
她想見顧微然，就是想告訴殷朗自己一點兒也不在意這一次的事情，她的腦子清醒得很，那個小姑娘不是什麼心腸歹毒的人。
殷朗沒有回答，而是將其中一個袋子放到了病床的桌子上，「這是您要的豆花，先爽爽口。」
「蔥油果子呢？這香味跟當年一樣，我小時候常吃的。」
「嗯，味道是不錯，我一會兒會幫你嘗嘗看的。」
「……」佘夫人立刻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走走走，來做什麼？故意氣我？」
「其實醫生說這豆花最好也不要吃，還是要以您的健康為重，拿走比較好……」他假意伸出手去，卻立刻被佘夫人一掌拍開。
她好像害怕被奪走玩具的孩子，將那碗熱騰騰的豆花護在身前。
「你們一個個的，都巴不得讓我餓死！」佘夫人說著，卻自己笑了出來。
殷朗坐了下來，拿起一旁的蘋果細心的削了起來。
英俊的面龐帶著認真，在佘夫人的面前殷朗收斂了平日里所有的戾氣，此刻就像長孫一樣，和佘夫人之間沒有任何的隔閡。
「和顧小姐吵架了？」
佘夫人的眼中劃過一抹流光，殷朗拿著水果刀的手立刻停了下來。
「有一個男人，為了救她媽媽廢了只手，我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情。」
佘夫人當即嘖的一聲，「這可不行。」
「我知道。」
知道？
真難得，殷朗居然會主動承認自己做錯了。
「是個很優秀的孩子，讓你覺得受威脅了？」佘夫人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懷好意，她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夠抓住殷朗的把柄。
能讓這個小子萌生嫉妒的念頭，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她現在就在那個人身邊，我剛剛甚至在想，與其讓她心有愧疚去照顧他，不如讓他乾脆犧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平靜而冷漠的聲音從殷朗的口中傳來，佘夫人立刻安靜了下來，又聽他笑了笑。
「如果讓微然知道我這個念頭，應該真的會離我而去。」
本以為老太太會開始用大道理來感化他，不想佘夫人卻是帶著一種羨慕的語氣開了口。
「你知道嗎？人這一輩子，最難的就是做到自省。有太多的人總把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身上有什麼問題。」
她用一種柔和的目光看著殷朗，「你很幸運，年紀輕輕就遇見了那個讓你願意為她改變的人。我果然沒有看錯，顧小姐是個好孩子，她會慢慢的把你引向正確的路，你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變成像你父親一樣的人了。」
佘夫人之所以這麼喜歡殷朗，其實很大一部分，是知道殷家的事情，可憐這個孩子。
她是除了徐伯以外，第一個見過殷朗哭的人，當然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你也不用擔心，你身上有什麼缺點，我相信顧小姐比誰都清楚，但她依舊選擇了和你在一起，你還是有很多的機會可以告訴她，當初她的選擇沒有錯。」
殷朗的喉嚨一澀，他微微張了張嘴，心情壓抑極了。
「我其實知道，我對她並不好。」
他給顧微然的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可是殷朗有的就只是錢和權力，除了這些他沒有什麼可以拿出來的。
但是江玉辰不一樣，他和顧微然是有感情基礎的，每每這個時候，殷朗就會恨自己沒有早點認識顧微然。
「孩子，你也懂得用心了。」
用心？
殷朗迎上了佘夫人別有深意的目光，老人家心滿意足的咽了一口豆花，那咸甜的柔軟在口中化開，就像人生的滋味一樣。
「你在替顧小姐做一些事情的時候，應該想想自己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自己，她會感覺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