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藍海異物

嘩啦啦~

隨著一桶桶羅非魚被傾倒進海里，這片海域開始被密密麻麻的小東西所佔據，它們歡快地遊動著，為自己逃出升天而喜悅。

羅非魚，長不過尺，重不過斤，性喜寒而避熱，全身銀白剔透，於海中，身形極易藏匿。從味覺上講，羅非魚肉少骨多，刺銳利且含劇毒，鱗片紮根肌理，總的來說，是一種免費送人都被嫌棄的玩意兒。

「前輩，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往海里扔羅非魚，不是用來吃的嗎？」剛才那個大膽向加侖波提問的傢伙又開始折騰了，輕鬆提著千斤重的大木桶往船舷一靠，桶中之物嘩嘩往海里倒。

「這個不能吃。」旁邊，同樣動作的黑甲兵悶悶答道。

「不能吃，那……那咱們裝了整整一船50萬斤的羅非魚，就這樣白白倒進海里么？」想起出發前，裝了整整一船的魚，再聯想到眼下這幅情景，這傢伙只感覺古怪之極。

辛辛苦苦才捕撈到這麼一船，又不辭辛苦地運來這兒，卻要全部倒進海里。

怎麼看都像是閑得蛋疼了，這是揮霍財富的新方法嗎。

「前輩，你是不是早知道會這樣啊，能不能教教小弟，這其中到底是什麼原因，我這不弄清楚心裡頭憋得慌，我……」

「你小子好奇心還挺重，虧得是在我們家族，要在別的大家族，你這性格怕是活不長。」前輩沒有立即答話，而是略帶意味深長的語氣說教了一通，然後才話鋒一轉：

「這是給少爺的朋友準備的，相當於買路財，有了它們，我們才能安全通過這片海域。」

「原來還是給人準備的食物嘛。」撇撇嘴，這傢伙又重新提了一桶。船上這樣的裝滿魚的木桶共有500隻，按隊長的命令，那是要全部倒完，他們總共也就30人，有的忙了。

「狄佳特，看得出來，你是個活潑性子，又極度好奇。給你個忠告，待會兒沒事兒別往海里湊，不然，後果大概不是你想要的。」突然，剛剛那位面冷心熱的黑甲兵叫住他，說了句奇怪的話。

「呃……」面露不解，這個名叫『狄佳特』的青年一時語塞。

海有什麼好看的，以前在家族的十三艦隊時，一年中超過七成的時間都是在海上度過的，這茫茫大海早就看厭煩了，若非聽說這次前往的地方有點兒特殊，他才不會這麼激動呢。

想到這兒，狄佳特不由生出些許心思，在幹活兒的同時，也將心神放到了海面上。

他倒要看看，前輩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嘩~

隨著一桶桶羅非魚下海，這種生命力極強的小東西迅速恢復活力，很難讓人想到，它們之前還曾幾百上千條的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

再仔細看，這片海域似乎也很不一般。

與之前路過的水域不同，這裡的海面更藍，也更加深邃，人的視線投注其上，仿如注視高遠的星空，那無盡廣闊的視野，好似要將人的靈魂無限拉伸，拉伸，直至將其拖進去。

突然，

一股輕微的震蕩自海底湧上來，於海面引起淡淡的旋兒，一開始還只是大魚吐珠，方圓不過三尺，可漸漸地，變成了群龍吸水，入目可見的水面，儘是大小不一的漩渦橫行。

然而怪異的是，在這無數漩渦中，不過二十來丈的「小船兒」卻是行駛得穩當無比。按理說，照那些直徑超過數十丈的大漩渦的威力來看，絕對足以把這艘船瞬間拖進海底才是。

「天，為何這裡會出現如此集中的漩渦，太神奇了。」眼前異景，讓自詡海上常客的狄佳特失聲驚呼。

不止是他，與他同批的其他幾個傢伙也是滿眼震撼。倒是那些前輩，一個個遠離船舷，神色緊張，看見這些新人竟興緻勃勃地觀景，不由臉色一變，壓著嗓子低吼：

「喂，你們幾個在幹什麼，還不到我們這兒來，找死么。」

「什麼？」狄佳特幾人冷不丁一·顫，回頭看向眾前輩，「誒，前輩，你們怎麼……」

就在此時，船身一震，被一股大力橫推平移，快速往小島靠近，那速度，比船本身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狄佳特等人初次感受，竟是很不爭氣地有了暈船的感覺。

「這是……船底下有東西？」狄佳特很快明白了什麼，強烈的好奇促使他反身趴在了船舷上，而另外幾人卻是一榔頭栽倒在甲板上，不由自主地滾向甲板中心。

就在這時，之前不見影子的加侖波和切爾利兩人從船尾轉了出來，看見甲板上的情形，很快便發現了靠在船舷的狄佳特，兩人同時身形一躥，伸手抓向這個冒失的傢伙。

「該死，你這個小子怎麼不聽話，瑪德，見鬼。」

數丈距離一步而過，兩人的手甚至已經觸摸到對方衣領，然而，詭異發生了。眾人眼中，兩位隊長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動作瞬間遲緩，如同掉進水滴的蟲子，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清晰可見。

與此同時，趴在船舷上的狄佳特突然怪叫一聲，整個人翻落下海，那與他心口齊平的船舷沒有起到絲毫的阻擋作用。

撲通~

只聽一聲水響，再不聞狄佳特的聲音。眾人齊齊驚呼，就要靠近船舷，有的甚至已經脫下盔甲，想要下海救人。這時，兩位隊長也從那怪異的狀態脫離，見狀，大吼道：

「停下別動，瑪德，這事兒我們管不了，得告訴老爺。******，一群小崽子，就不讓人省心。」

罵罵咧咧中，加侖波閃到二層樓台，請示房中的胖子，而甲板上，切爾利卻是眼神銳利，控制住眾人的動作。此刻，身為隊長的強橫實力展露無遺，暴虐的鬥氣鋪天蓋地，將整個甲板空間死死封鎖。

「瑪德，搞什麼啊，你們這是消遣老子呢，這麼多次都沒出問題，加侖波，切爾利，此次回去，自領責罰吧。」

「是，老爺。」

「哼，是誰出事了？」

「是來自『有熊部落』的狄佳特，那小子應該是見到它了，被勾了心智。老爺，您看，要不要給少爺發訊號，只有少爺才能讓那位聽話，我們的話，恐怕不行啊。」切爾利小心建議。

胖子怒眼一斜，吼道：「特么的，你也知道啊，該死的傢伙。讓開，我先看看情況再說。」

說罷，胖子撥開眾人，來到船舷往海面看去。

好傢夥，只見這片海域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星星點點，海面下遍布奇異光源，大者幽深曠遠，小者近在眼前，配上那深邃的藍，簡直就是星空倒墜。再加上此刻船行極速，往下看去，竟有一種飛馳星空的奇妙意境。

只是，卻哪裡還有狄佳特的影子。

胖子眉頭緊皺，二話不說，迅速自后腰掏出一把尺許長，嬰兒小臂粗細的復古左輪兒，然後熟練地打開彈倉，將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手中的八稜柱體魔晶灌入其中。

呯~

一道強光衝天而起，眨眼躥至數百丈，於空中爆裂開來，形成一道令牌光影。

做完這一切，胖子悻悻收起左輪兒，看了一眼眾手下，攤手說道：「該死的，希望能來得及，雖說老二保證過，那東西不會殺人，但畢竟是那麼可怕的一個傢伙，那小子可別嚇死了，唉，你們這群傢伙就是不靠譜兒。」

且不說船上眾人心情如何，海面之下，看似消失的狄佳特，此時卻是驚駭欲絕。

當時，出於強烈的好奇，他靠著船舷往海里看了一眼，那一眼，讓他畢生難忘。

那無數漩渦之下，驀然出現一對巨大的如同眼睛的光源，由無盡海底極速上升，瞬間抵達海面之下。駭人的壓迫感驟然籠罩了他，狄佳特只覺天穹失色，身邊除了寂靜，再無他物。

再一眨眼，海水消失了，身邊的聲音也消失了，他飄了起來。

他想動，卻無從著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朝那一對光源靠近。然後，周邊又出現了無數的星星，就像夜空中掛在蒼穹上的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各種奇異的星光照在他身上，透出永恆的死寂。

這是一種大恐懼，孤身獨處無限遼遠的幽閉空間，狄佳特最終小便失禁了。是的，他尿了。

更恐怖的是，溫·熱的尿液並未如同往常般下流，而是無序地漂浮起來，有一些甚至飄進了他的口中，怪怪的，騷騷的。如此詭異的一幕，狄佳特更是嚇得哇哇大叫。

然而，他的聲音根本傳不出去，甚至，連他自己都聽不到。似乎，連他本人也成了虛無的存在，無法再成為聲波的介質。

就在這時，星空一震，狄佳特只感腦袋一沉，強烈的暈眩感使他眼冒金星。緊接著，他就極速下墜，眨眼間，下墜之勢達到恐怖的境地，強烈的風壓將其面部五官都擠壓得變了形狀。

他就這麼一直下墜著，一個呼吸，十個呼吸，萬個呼吸……似乎就要永遠這麼墜落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下墜多久，只知道，隨著速度的不斷加快，他已經呼吸困難，彷彿心臟都要被壓出胸腔。那種高速之下，身體承受不住即將崩潰的痛苦，讓他亡魂大冒。

終於，他昏死過去了。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一副夢幻絕倫的星河畫卷朝他逆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