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深夜,寒風呼嘯,雪花飛濺。
農曆大年三十的夜晚格外漆黑,就連月亮不仔細尋找都無法看見,好在滿地銀裝素裹,到處都是白色,蒼茫一片,從物理學角度上講白色是反光性最好的,加之耳邊時不時響起的煙花爆竹,勉強讓環境不那麼蕭瑟。
曾經的芙蓉山莊,現在的劉宅。
樓體內部雖說經歷過大幅度翻修,外部卻沒有多大變化,包括整個山莊內的整體布局,就在樓側面有一個松樹林,有二十幾顆松樹,樹林之中又幾個石凳,還有一個石桌,夏天時是休閑放鬆的好去處,喝喝茶、吹吹風,很是愜意,但在零下三十五度、一盆涼水掉地上就會凍成冰碴的夜晚里,這裡確實不是喜人的地方,只有傻子會坐。
偏偏,此時就有一個傻子坐在這裡。
穿著傳說中最抗風的軍大衣,頭上戴著一頂已經很罕見的狗皮帽子,他凍得瑟瑟發抖,卻還吸著煙,眼睛茫然的盯著前方,看起來像是被遺忘在角落裡的人。
沒錯,這個人正是劉飛陽。
他並不是被遺忘、而是無法承受人們的熱情,不得不躲出來,也給自己降降溫,不至於頭腦一熱做出傻事來。
安然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女人?
當然是!
柳青青是一條野雞脖蛇、是妖精,天底下只有想不出來的、沒有她做不出來的,可就這樣一個人,最終劉飛陽明媒正娶的是安然,而不是她。
秦芳是大家閨秀,從小就接觸戰鬥機、坦克,耳濡目染也是戰術戰略之類的問題,可在當年還是被擊潰心理防線,主動選擇放棄。
這麼多年過去。
兩人死性不改,在未成謀面的幾年之後,剛剛見面就能達成戰略上的一致,不得不承認在聰明女人之中都是佼佼者,可她們的對手是安然,那就太過悲哀了。
安然的聰明之處在於充分理解十四個字: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並能把這十四個字運用到淋漓盡致、爐火純青,縱觀她這麼多年來的所作所為。
最開始與劉飛陽在一起時:她能忍著,讓劉飛陽與柳青青曖昧不清。
當劉飛陽取得進展時:她會堂而皇之的與柳青青針鋒相對。
後來劉飛陽不得不依靠秦家,她能在最恰當的時候選擇離開。
最後又能忍受寂寞,靜觀其變的讓劉飛陽來找自己。
今天。
面對兩人的連手施壓,看透形勢的她根本不給兩人開始進攻的機會,主動說出「人歸先妻」然後飄飄然離去,意思很簡單「活著的時候我就不管了…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必須跟我埋在一起,你們只能單立墳頭」
關於這點,沒人有異議,也沒人敢有異議,畢竟她才是劉飛陽明媒正娶的老婆。
這句話,讓兩人瞬間看到希望,同時聯盟也瞬間瓦解,安然的退步,已經讓她們沒有聯合的前提,所以今天晚飯,劉飛陽自認為都是朋友,但柳青青和秦芳爭著給自己夾菜的動作,已經證明了她們絕對不只是想把關係停留在這一步…
好不容易熬過了晚飯,連晚會都沒看,劉飛陽急忙忙的要躲回卧室脫離戰場。
誰成想,安然率先一步回到卧室,並且把門鎖上,根本不讓他進!
或許有賭氣的成分,更絕的是,今夜睡哪是個大問題?
房間太多,但是能心安理得睡覺的房間沒有。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到,剩下的那兩個娘們要爭寵,柳青青讓兩個孩子在外面敲門叫爸爸開不開門?秦芳坐在門外抹眼淚開不開門?
開門之後能不能保住貞潔就不一定了。
安然夠狠,除了讓她倆聯盟瓦解,還變成了爭風吃醋的對立方。
讓劉飛陽憋屈的是,我他媽招誰惹誰了?跟她們真的沒有什麼,偏偏女人闖進了家門不是媳婦也是媳婦,傳出去還以為自己是個隨隨便便的人…怎麼可能?
想到這些,劉飛陽就忍不住再點一支,惡狠狠的吸了兩口。
零下三十五度的夜晚凍得骨頭生疼。
坐在石凳上的屁股也沒了知覺,他變了個動作,蹲到石凳上,身體蜷縮成一團能暖和一些,如果被人看到堂堂的飛陽集團大老闆,在大年三十的夜晚竟然被逼到這種地步,恐怕不止會大跌眼鏡,更會被人笑掉大牙。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依稀走來的人影個子不高,還有些微微佝僂,不用猜,劉飛陽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是管家。
管家每天都會等到所有人都休息之後才休息,今天本已經回到房間,卻被樓里人人詢問劉飛陽的聲音給逼出來,不得不親自出馬,來到這個劉飛陽每次遇到問題,就會來到的地方。
走到跟前,輕聲道「老爺,外面天冷,回去吧!」
「咋回去?」
劉飛陽沒好氣的回一句。
管家已經在這個家裡多年,儼然已經成為家裡的一份子,所以說話也不太需要注意,就連形象也不需要注意,還是蹲在石凳上,蜷縮成一團。
憤憤又道「兩隻母老虎,不對,是三隻…我怎麼辦?睡客房,她們能把門砸開,睡柳青青房間,按照秦芳的性子能坐門外哭一宿,睡秦芳房間,柳青青能讓思陽那個小兔崽子在門外撒尿,安然又不讓我進房門,你說我睡哪?」
管家面色一陣難看,這確實是個很大的難題。
輕聲回道「確實是個難題,可…身體要緊,總不能在這裡呆一夜,天太冷,時間長會凍壞的…」
劉飛陽也不願意在這裡蹲著,誰不想舒舒服服躺在床上,這都是沒辦法的辦法。
「哎…」
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多大的風浪都見過,唯獨對眼前的場面沒辦法解決。
管家靈機一動的提議道「要不然抽籤?」
劉飛陽臉色一黑,確實是個辦法,可當自己是什麼了?
管家思緒如潮湧,又道「要不然…前半夜、後半夜?」
劉飛陽的煙頭都熄滅了,人到一定年紀,最重要的事學會愛惜身體…
管家再道「要不然,排個日程表?」
「其實還有最後的辦法,就是一起…」
劉飛陽徹底無語了,只能悻悻道「我想想吧!」
房間里。
二樓客廳。
一樓都是管家房、保姆房,在夜裡沒人會來到二樓,所以作為「主人」不用顧忌。
還是那個回形沙發。
柳青青在左,秦芳在右。
兩人對視著,一言不發。
柳青青不再是來時的樸素樣子,她剛剛洗過澡,頭髮已經被吹乾,長發披肩,還特意做了個波浪卷,對著鏡子精心描繪了近一個小時,已經快十年不怎麼化妝的她,今夜重新打開化妝包,拿出那深色的唇彩,塗抹在嘴唇上,紅唇一如當年攝人心魄,讓人看一眼,就會沉浸在其中,她花了眼影,不是很重,使那一雙眼睛,越發的高貴神秘。
換上一身黑色真絲睡衣,不是很長,把那雙在中水縣非常著名的長腿,裸露在空氣中,上身也露出一絲讓人想入非非的暗示,她靠在沙發上,慵懶的等待著…
而秦芳。
與柳青青的恰好相反,她穿著一身白色的真絲睡衣,看起來大有幾分清純,其實用清純來形容並不為過,畢竟還是「女孩」白色的衣服與奶白色溫潤的皮膚要遙相呼應,好似又融為一體,她也靠在沙發上,臉上並沒化太濃的妝,可這並不代表沒有精心準備,身上噴了清新脫俗的香水,頭髮盤起來,宛若璀璨星空的眼睛,望穿秋水的等待歸人,她並不顯得慵懶。
是有些著急。
兩人怎麼能看不出這是安然故意使出的辦法,可知道也沒有其他辦法,這是陽謀,不是陰謀,看透了是圈套也得義無反顧的跳進去,除此之外毫無選擇。
柳青青的身子向前一探,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高腳杯,裡面有紅酒。
終於開口道「飛陽曾經說過…最喜歡看我喝酒時的優雅樣子,滿足了他對女人的一切幻想,而今天晚餐我只是小酌了幾倍,今夜才是我們把酒言歡的開始,我勸你乖乖回房間吧,繼續在這裡等待,最終只能是徒勞,因為你根本就不懂男人需要什麼…你還嫩,得學著點…」
秦芳沒動。
對柳青青的挑釁並不喜形於色。
當年她知道,一個人的心就那麼大,給了這個人就沒了另外一個人的位置,年輕時不知道爭取,經過這麼多年也已經看透,有些人…真的得搶,所以在她出現在惠北的一刻,就做好了直面安然的準備,更別說是柳青青了。
古井不波的回道「正因為我什麼都不懂,所以更有吸引力…當年我能不出手,就讓你迫於我的威壓主動選擇離開,今天也是,如果識趣還是趕緊回去,否則到最後丟臉的只能是你自己…」
「呵呵…」
柳青青嫵媚的笑了笑,放下高腳杯,從沙發旁邊拿起一盒煙,抽出一支放到嘴裡,不熟練,卻也不生澀的吸了一口,盯著煙頭挑眉道「知道這是什麼嘛?萬寶路…從我認識飛陽的那天起,我就好這口,你猜我有多少次把煙霧輕輕吐到飛陽臉上?他就喜歡我這個樣子,說是特別狂野,讓他有征服欲…」
「而你…」
柳青青搖搖頭,沒把後半段話說出來。
秦芳仍舊不生氣,針尖對麥芒,繼續回應道「你說的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你們多少年沒見了?一年、五年、還是十年?他現在喜歡什麼,你根本不知道,而我這些年在幹什麼?我在與他聯繫,知道他所有的喜怒哀愁,更知道他最反感、最厭惡什麼…」
「你?…已經落伍了!」
「笑話!」
柳青青挑眉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以前喜歡什麼,改不了,這輩子都改不了,你即使陪他這麼多年,也無法知道他心裡真正在想什麼,而我,是觸及到他靈魂的女人…」
秦芳冷哼一聲,道「所以呢,還不是只能在這裡等待?如果你真的觸及到他靈魂,還用在這裡,早就回到房間里休息了,我勸你不要太過自戀…」
「噠噠噠…」
兩人正說著。
就聽樓梯傳來腳步聲,這腳步聲讓兩人其齊刷刷轉頭,盯著來人。
樓梯上的人並沒走上二樓,剛剛把腦袋越過,就趕緊向下走一步,來人正是剛剛從松林里回來的管家,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道「柳女士、秦女士…老爺他已經在外面坐了快一個半小時,天太冷,我又勸不回來…所以,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
兩人聞言,同時對視一眼。
剛剛找不到劉飛陽時就已經發現問題所在,但都沒主動出擊,她們更傾向於在心理上擊垮對方,先一步佔領上風,所以等待著,讓劉飛陽主動選擇,看更愛誰多一點。
兩人對視中,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無奈、不甘心、但又有些心疼的表情。
足足過了十幾秒,還是沒人開口。
都知道如果繼續下去,劉飛陽還是不會回來,這時候必須得拿出一個對策。
或是一方主動放棄。
「你打算怎麼辦,還不主動離開,讓飛陽在外面受凍?」
仍舊是柳青青主動開口,只要秦芳回到房間,她就有理由把外面的男人哄騙到自己房間,並且保證不會被打擾。
「你為什麼不主動放棄?」
秦芳微微不快,又道「我這個人,做事只追求兩個字,公平!某些事安然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他人沒有指手畫腳的資格,所以要得到就都得到,要是得不到就都得不到,沒有我一方放棄的理由!」
「煮熟的鴨子,嘴硬!」
柳青青帶著絲絲火氣,迅速站起來,秦芳本以為她是要放棄,心中正欣喜,卻看到她從一旁的衣架上,拿起衣服套在身上,看架勢是要下樓。
這個不守規矩的娘們,又開始不守規矩了!
「柳青青!」
秦芳見狀,頓時火冒三丈,她不甘心落後,迅速站起來,拿起一件貌似是劉飛陽掛在外面的衣服,穿在身上,迅猛追下去。
站在樓梯上的管家還沒來的及迴避,就看兩道風從身邊路過。
一瞬間,額頭上掛著豆大的汗珠。
回想著剛才的一幕,沙發上坐著兩個人,一黑一白、就在她們身後的房間里,還睡著一個被稱為「老大」的人…
現在的老大是否被驚醒不知道。
但這一黑一白已經主動出擊了。
要從外面帶回來一位「可憐人」
越想越覺得詭異,管家的後背嗖嗖冒冷風,只能心裡暗暗道「老爺子,你要順從,不能反抗,爭取寬大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