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價碼
萬寧宮三峰,飛雲峰為主峰,殿宇瓊樓最是繁多,門派弟子也多居於此;秀雪峰是禁地,靈獸豢養,閉關之地、幽閉之所多在此峰;攬霞峰則是士卿訪客所居之處,殿宇樓台之奢華,比之主峰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萬寧宮士卿,就相當於上門女婿,萬寧宮結納三山五嶽的賢才之士,並無門第之見,而且厚待之。就算那些有了自己洞府的門內弟子,也大多在攬霞峰上有一別院,所謂無他,長白天境。
這長白天境,其實是以大陣法力錨定於主位面的『舟島』,舟島之『舟』字,等同於神話中方舟的舟,只不過方舟和其他徹底脫離了主位面的翠虛境、名苑境等等,可以視作完善的、不斷生長的大舟,而萬寧宮錨定的這個舟島,不過是未出船塢的半成品,連初具雛形都算不上,最多只有那些大舟的十分之一大小,就這,也是按天地災變之時的面積計算的,歷經數萬年,如今那些大舟早不知增長了多少倍,形成新的完整位面也不稀奇。而這舟島,除非其上有聖者主持,否則化州而去,已無半分可能。
長白天境,雖是萬寧宮的後花園,卻因種種兇險和開啟時間的問題,時至今日都未探出全境。一年多前,顧朝夕從秦卿那裡獲得了些情報,其中便有關於長白天池的,據說如今已探明面積已有300萬平方公里,直觀些講,這面積大約相當於100個台灣。如此廣博之地,內中自然孕育了無數奇珍異獸,卻也有著難以想象的兇險和玄奧。
當年顧朝夕能順利成就元嬰,便是因曾深入這長白天境,獲得幾樣重要的天才地寶。且得到了當時的萬寧宮宮主玉凝的傾力相助。顧朝夕投桃報李,編寫《天女真解》,為玉凝鋪鑄大道坦途。千年之後,顧朝夕將註釋交予萬寧宮,除了有緹縈這一層關係,也有一些舊情在裡邊。
顧朝夕被安排住在了攬霞峰天寧閣甲字三號房,巧的是,他前世第一次來萬寧宮時住的,也是這間房,走進這房間,看著那幾乎千年未變的陳設,顧朝夕不禁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百川東到海,今日復西歸。」顧朝夕輕輕吟著,行至露台,此露台深處懸崖數米遠,宛如凌空飛舟,人在其上,可觀亂雲飛渡,峰嶼浮沉,時值黃昏,雲海披金,光燦萬里,景緻美的令人窒息。
「正一派顏瑾瑜見禮,這位道友修為高深,瀟洒不群,不知是哪派高人。」左近有男聲傳來,顧朝夕尋聲望去,見是一名俊逸青年,看年紀二十齣頭,眸似星辰,眉若刀裁,體態欣長挺拔,一襲白絲衣袍,造型非古非今,倒與《仙劍奇俠傳3》中的蜀山道衣頗為相似。
正一派,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宗派,甲字五號房,同樣是接待上賓之房,顧朝夕見這年輕人身上不時有異彩流溢,顯然是懷有靈寶,然而此靈寶未能完全祭煉,又或是借用,才會有這樣的徵兆。出身大家,身懷重寶,這樣的人物,在修真界便相當於古時凡間的王侯之子,去到哪裡人們也要禮讓三分,更何況看這顏瑾瑜神態謙和、目光清正,不似惺惺作態,而且修為不低,顧朝夕很容易的想及那句有關修真界年輕一輩的句子:『六宮粉黛無顏色』,其中之顏,估計便是這顏瑾瑜。
「散修玄靜,見過道友。」顧朝夕隔欄打個稽首,自報家門。
「散修?」顏瑾瑜心中納罕。法正則氣度法相莊嚴,顏瑾瑜觀顧朝夕法相氣度,便是正道宗門也少見,一介散修,修的卻是各派內室弟子才能習得的大道正法,這情況讓他對顧朝夕又多了幾分好奇。
顏瑾瑜邀請道:「道友,相見即是有緣,同飲幾杯如何?」
「好。」顧朝夕很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顧朝夕對這攬霞峰雖不算陌生,卻遠不及顏瑾瑜,由其引導,在一處小崖邊的碧光亭把酒言歡。一起相邀的還有幾位青年俊傑。其中便有神宵派的黛小樓、上清派的無塵子。修真界年輕一輩名聲赫赫的七人,一下聚了三位,顧朝夕又聽說另外四位也會不日齊聚,心中對萬寧宮『道侶盛會』之『盛』又多了幾分認知。
黛小樓名字頗有些脂粉氣,人也有些胭行媚態,不過飲起酒來卻頗為豪爽,此次碧光亭飲宴,當屬他的『玉饋酒』為最。
《神異經》中所述的此種名酒,顧朝夕前世也品過幾次,今日又飲,雖覺少了兩份清韻、多了一份塵俗之味,卻仍算的是瓊漿玉液,兩杯飲罷,已覺飄然欲仙。
無塵子和顧朝夕一樣,都屬於言少話精者,不同之處在於,無塵子只食果品,顧朝夕卻是葷素不濟。
味食以純,進而無腥。隨著修道日深,仙果玉食才是首選主流,而象顧朝夕這般靈寂修為,禽、獸之肉仍不離嘴的,可說少之又少。
「丹鼎派蕭白衣、靈寶派宇文炙,見過幾位道兄。」同樣是白衣勝雪、俊美年少,不過,這兩位明顯多了幾分清傲之色。
「原來是劍耀千山蕭白衣,靈劍無雙宇文炙,我輩人傑,聞名不如見面。」顏瑾瑜起身笑臉相迎。而黛小樓和無塵子,卻是本色之態,一個微笑,一個打稽首,通了名字,便算了事。
顧朝夕看在眼裡,微微一笑,心忖:「這顏瑾瑜倒是老成。」
蕭白衣和宇文炙入座后,氣氛很快少了幾分清逸隨意,這兩人可能是當慣了主角,高談闊論道之種種,每有奇異之論,而且狀似謙恭,實則對異見心存輕視,對顧朝夕吞肉咽酒之姿,眼神中頗有幾分不屑。聽聞他是無門無派的散修,輕視之意更是濃了三分。
「玄靜道友,皓首童顏,氣質出眾,此次定可贏得佳人傾心,來,請飲一杯。」蕭白衣舉杯敬酒。
顧朝夕銀須銀髮,眼神深邃,跟與座的幾人比起來,確實顯幾分老氣。蕭白衣『皓首童顏』之說,明著讚許,實際卻有諷刺之嫌。
「我與萬寧宮中一位女冠緣分天成,此次是前來送『聘禮』的,道侶盛會,只是恰逢其時。」
好聽些叫『緣分天成』,難聽點便是『私定終身』。聽顧朝夕如此講,個人心思不同,蕭白衣和宇文炙想的是『這人果是比不得正門大派弟子,為入贅萬寧宮手段低劣,勾引人家弟子,私定終生。』顏瑾瑜想的是『不知是何聘禮,能讓堂堂萬寧宮以上賓款待,這人身上謎團頗多。』而黛小樓想的是『此人倒是個淡看寵辱的坦蕩之人,這樣的說起來都毫無遮掩隱瞞,心境修為之高,遠在諸人之上,卻是不能小窺。』
此次相聚無太多利益牽扯在裡邊,至於道侶,情投意合是一,各憑本事是二,這種事如果都想不明白,那種渾噩程度估計修道都未必能修明白,更別提個個一身不凡的藝業了。因此雖然大都是與會者,卻並無劍拔弩張的氣氛。賞雲海、觀皓月,對飲閑談,不求一醉,但求逍遙。
翌日,顧朝夕果然見到了清凝和緹縈。這清凝真人已修成元嬰,放眼天下也算是一流高手,《真女經》天命真女,與宮主清玥相比,少了三分傾城仙氣,多了三分莊重典雅,讓人觀之只有尊敬之意,生不出半分褻瀆之念。
元嬰期修真者『勢』的力量已開始凸現,威壓雖重,顧朝夕卻是可以心神不受影響,不卑不亢的向清凝見了一禮,隨後目光轉向緹縈。
一年不見,緹縈瘦了三圈都不止,整個下巴都尖了,見到顧朝夕神情激動,若不是大庭廣眾、其師又在一旁,恐怕已經撲進顧朝夕懷中了。
顧朝夕見緹縈消瘦成這樣,心中略有不快,緹縈三女從幽冥九壘,取得足可煉製一件『凈山之寶』的西金精鐵獻於門派,結果再見,人卻被逼成了這個樣子,不但他當初秘傳的法門未有寸進,甚至隱隱有散功之兆,這就是對待門人的態度?
緹縈搞成這樣,顧朝夕知道內中應該是有故事的,未了解清楚之前,到也不便發作。賓主落座,顧朝夕同樣是直述來意。萬寧宮傾心培養弟子是真,收聘禮、收彩禮、利用弟子招攬人才、維護萬寧宮基業、地位也是真。雖然在顧朝夕看來人與人之間都不過是一場交易,但萬寧宮這種偏物質實利而非情感的行為,還是讓他多少有些不屑。
『你變相賣女兒、賣弟子,我給你一份足夠份量的厚禮也就是了。』本著這樣的念頭,顧朝夕不想與萬寧宮有太多瓜葛。而那太白天境,雖有天地寶庫之譽,卻也不是惟一;且他這一脈,對天才地寶向來是取之有道、從不強求,並不似其他人那般看重太白天境般的場所。幾項因素綜合下來,顧朝夕此次目的便是帶了緹縈,即刻下山而去。
清凝道:「緹縈在我萬寧宮中,資質、心智、修為都屬上佳,本來按照宮中規矩,非經『道侶盛會』名示天下而不可為人妻氏道侶(明媒正娶),但道友先助緹縈仨人取得純陰地肺之火以鍛身,又送西金精鐵這樣的天地異寶,再送半卷《天女真解》於敝宮,實是恩澤百世的功德,宮主特旨,願有緣有情者終成眷屬。從今而後,緹縈便是道友之侶了。」
興許是知道顧朝夕是前世修真覺醒,清凝始終都是以道友相稱,其實這大可不必,修真界實力為上,強者為尊,倚老賣老是行不通的,清凝如此,顧朝夕以為,除了這人中規中矩的有些刻板,怕是對他和緹縈私定終生很有些意見。
再次回到甲字三號房,顧朝夕身旁已是多了緹縈。緹縈情寄於顧朝夕,日久相思殺人,又因事而心中凄苦,剛一進門,一下子就撲進顧朝夕懷中,放聲悲泣。
女子修鍊難於男子,皆因這一個『感性』。情緒大起大落,傷心傷身,對來修真者來說,不能控制情緒,體內元炁散亂,更有性命之險,顧朝夕知道緹縈需要發泄,卻也不敢讓她太過悲慟,摟在懷中一邊撫慰,一邊以自身元炁渡入緹縈體內,幫她凝氣導息。
這凝氣導息本是極危險的,便是同門也不敢輕易嘗試,蓋因人與人有異,修鍊之法在細微處各有不同。不過顧朝夕和緹縈之間卻不存在這種問題,兩人九壘之行時那般親密,男女歡悅甚少,反倒是彼此了解身體的情況極多,這是為日後的合籍修鍊做準備,因此顧朝夕雖是未與緹縈行人倫之禮,對其身體卻極熟,再加上他大宗師境界的手段,幾個循環,緹縈的氣色便有了明顯的改善。
「夫君……」緹縈平日神情清冷,卻是外冷內熱的性子,一聲夫君喚的情動以及,顧朝夕伏首,緹縈昂頭迎上,唇舌追逐,肢體糾纏,很快便鼻息咻咻,袍松帶懶。雖不能行周公之禮,但神交,卻要比之更為纏綿美妙。之前是因為顧朝夕修為不夠,如今兩人的念頭纏在一處,彼此情感不言而知,緹縈術法有限,根本沒有學過控制神念這種極秘術法,且她也不想對顧朝夕隱瞞什麼,心菲完全向顧朝夕敞開,喜、怒、哀、樂,過往歲月,任其品位,同時也感受到了顧朝夕平淡之下那濃濃的情意,酣暢之下,險些迷失,幸得有顧朝夕不時提醒點撥,這才保證了一絲清明永駐。
神念相交,同樣是極危險的事,人的思想之複雜深奧,可與宇宙相媲美。顧朝夕心境修為高深,神魂強大,便如同識途的老馬,在他的引導之下,兩人的神念水乳交融,顧朝夕不顯,緹縈卻因此神魂強大了很多,便如見到了指路明燈一盞盞亮起,很多迷惘之事,瞬間變的通透,心境修為直上層樓,一舉突破到與金丹功法修為相輔相成的境界,完成了心境高於功法這一重大跨越。
「夫君……」榻上,緹縈赤裸著身體在顧朝夕懷中象個淘氣的孩子般擰動著,肌膚摩挲,痴纏不已。
顧朝夕攬著緹縈,寬慰道:「琴音、雨晴的事我已知道了。這事雖難,卻也不是毫無辦法。到是你,以後不可任性,修真不易,怎可輕言放棄?況且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你夫君,待我來,問題自可解決,要有信心。」
「嗯。妾身之前並不知曉我家夫君是如此強大人物,以後不會再犯傻了。」緹縈說著縴手向顧朝夕腹下滑去,身子也縮進了被子里。
顧朝夕將緹縈一把拉了上來,道:「你做什麼?」
「幾個庸俗之軀可做之事,妾身也可以。」
顧朝夕知道緹縈是對他和駕馭著異體的莫莫、五侍之間的遊戲有些吃味。那幾個身體雖然經過洗筋易髓,身體足夠潔凈,卻終究不是完璧。緹縈和顧朝夕神交之後,對一些最核心的事雖然不太清楚,卻也知曉了顧朝夕的不少秘密。緹縈覺得,以那些異體的『不潔』,根本沒有資格侍奉她的夫君。
顧朝夕的手撫過緹縈的胯、肋和脊背,「瘦可見骨,你現在最需要的是養。另外,心境修為提升,尚需鞏固穩定,少要花心思去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
「哦。」緹縈乖巧的答了一聲。顧朝夕心疼她,緹縈心中溫暖,賴在顧朝夕懷中,任顧朝夕幫她梳理體內紛雜,時間不久,便沉沉睡去了。這一覺心神無惑無憂無擾,睡的甚是香甜。
緹縈熟睡,顧朝夕卻是難寐,穿了衣服,再度踱步至露台眺望。緹縈消瘦,說起來跟他大有關係。
琴音、雨晴和緹縈三人自和顧朝夕分手之後,迴轉萬寧宮,讓萬寧宮宮主長老很是震驚。其一便是那純陰地肺之火,九壘之行,前面倒也罷了,吃些苦頭,花些水磨功夫,還是可以度過的。萬寧宮凡是有望繼承道統的弟子都會被安排前往九壘,試煉修行,這是一種磨練。然而那劫雷之海就非同小可了,便是清玥、清凝之流元嬰期的高手也不敢過那劫雷之海,這與實力高低已無關,那是劫雷池,真仙也承受不住。可偏偏琴音三人發了誓保守秘密。宮主、長老死活問不出她們是如何過那劫雷之海的。
其二就是西金精鐵,這物件雖主凶煞,卻也是鎮壓氣運的器物,有一把西金精鐵煉製成凈山之寶鎮在那裡,誰人知曉也會覺得心頭沉重,斬山斷海、無堅不摧。千多年前,魔道猖獗,群攻當時的天下道門第一大派神宵派,結果『斷天河』一出,一劍破去十七件魔道重寶,再一劍斬殺十七名魔頭,威勢無匹,驚魂落膽的可不止魔道。
幽冥九壘竟可取得西金精鐵,這絕對算的上是一等一的秘聞。再加上琴音一行所耗時日極短、卻人手一顆龍蜥獸卵……清玥和幾名長老一合計,能有如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手段的人物,便是她們也是難以企及,恐怕是大乘期的高人。
這本來是件好事,清玥和一眾萬寧宮長老到沒指望緹縈能象其他門內弟子一般將那手段通天之人拴在萬寧宮,但只要搭上這條線,相信日後定能受益多多。哪知琴音三人在路上就商量好,要做同夫姐妹,只等顧朝夕上門,就一起隨他而去。
這可不得了,琴音三人本就是萬寧宮千挑萬選、承襲道統的人選,又經歷九壘磨鍊、純陰地肺之火煉體,前途不可限量,現在竟要全跑去給一人做道侶。待問清原委,宮主、長老全都不同意。萬寧宮的未來繼承人難道是爛大街的白菜?需要搭送著賣?結果琴音、雨晴執意而為,鑽了牛角尖,最後談崩,清玥和一眾長老惱怒兩人的痴迷,說既然女大不中留,那邊在這次道侶盛會將之許人。
琴音、雨晴自然不從,不從也沒關係,萬寧宮也不是個任由弟子由著性子來的福利院,先關禁閉,想明白了怎麼都好說,想不明白了還有『忘情水』……
琴音、雨晴如此專情,顧朝夕自討做不出無視之舉。要不要收入後宮是一個概念,有能力卻不去搭救,任其因為自己去雪山冰洞面壁,甚至飲那忘情水,造成心境上不可癒合的創傷,這是另一個概念。顧朝夕憑欄而望,想的是:「象萬寧宮這樣的,其本質無非是嫌價碼不夠。你不是覺得不划算嗎?區區財物算的什麼?哥就拿寶物砸你個目瞪口呆、生活不能自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