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凈黃金野
顧朝夕原來還惦記著月厙城每年固定而短暫的開啟時間,現在有了楊珏這樣的血脈後裔,此顧慮便可忽略不計了,於是發下了宏願要為他人『清墳頭、掃墓地、梳理雜草』。
滿沙原的妖魔多如螻蟻,哪怕只是撒豆成兵之類的雜魚,過得這許多年,也是多少成了些氣候的,清理起來並不輕鬆。
凌風六人結隊殺敵,攻有三男,守有三女,又有佛門寶器、法符加護,殺的倒也有些所向披靡的小氣象。
待到百多妖魔真刀真槍的被幾人誅除之後,連日來被困的衰氣和心中陰霾已是散了個乾淨,不再似之前戰戰兢兢,放開手腳施為,攻殺圈立即又大了不少。
凌風幾人本就有家傳的武學戰技在身,這許多代傳下來,也是一直吸取別家精粹、取長補短,搏殺方面倒也不乏讓人眼前一亮的奇招異技,相較而言那些妖魔就顯得有點缺腦少技了,於是此消彼長,越殺越是順手,越殺越是痛快淋漓,很多往日悟不出的理法,於一個又一個的靈光一閃中變得通達,很多平日感到生澀滯殆的技法,變得圓融而純熟,個人的戰鬥風格也漸漸凸顯並成型,正是以戰融技明理的活例。
而相比於凌風幾人的『武林』殺法,太一法身這邊就有些『鬼神』化了,來自金佛的佛光他自己不用,盡皆化作了誅魔的術法,如同割草般,成片成片的妖魔被破了邪身,而魔魂則被太一法身收了去,有隻雷麒麟要餵養,以佛光煉化即費法能、又浪費東西,非他之選。
而在太一法身身後,紅蓮火焰的威勢也漸漸旺盛,不用再刻意引燃,緊追著太一法身的腳步,燒散開來,妖魔紛紛避退,而一旦被沾染,必燃燒化灰,就連火焰上空,因為魔氣被燒盡,那些鳥首魔也無了飛翔的憑依,躲避不及者,身墜火海,很快被煉化。邪穢與紅蓮,勢如水火,水大火難起,火大水如油,如今在太一法身的助勢之下,分庭抗禮之勢已然形成,那金廟極其周圍,黑暗卻無迷霧,且有滿地珠玉重新釋放光華,襯著金寺光芒,熠熠生輝,漸顯寶相。
搏殺實在是個體力活,凌風幾人身為有內功在身的武者,雖氣息綿長、又有法符支撐,也不過堅持了半個小時多些,便臂顫腿抖,需要休息了。而太一法身雖然沒有體能方面的顧慮,但顧朝夕的『控』術卻也是耗費心神之力的,戰殺了兩個多小時后,也是就地盤坐於紅蓮之火中,看似在凝氣蓄力,實則是顧朝夕在冥思恢復。
此時,三分之一的沙原已經被清場,平原上妖魔雖然依舊眾多,卻如待割的麥草,反倒顯出了虛弱之勢。
這些低級妖魔們似乎也察覺了危險,彼此嘶喊怪叫著,爭吵不休。卻無一向黑峰之上的影黃金城退卻,彷彿上邊有什麼同徹底毀滅一樣令它們忌憚的事物存在。
終於,爭吵升級為暴力,這些平日多有爭鬥但不會彼此殺戮的傢伙開始了傾軋吞併,口爪並用、拳腳齊上,戰鬥血腥而野蠻,敗的一方不但會被勝者『喝頭湯』,就連圍觀者也會哄搶分食,而吃了同類血肉魔魂的,在強大健壯的同時,也變得更為凶厲殘暴,直至徹底失去智慧,只剩瘋狂吞噬的本能,不斷向周遭的同族發動攻擊。一時之間,黃金沙原上殺戮四起,除了紅蓮火焰燒隔的凈土,其餘地方儘是亂斗廝殺。
顧朝夕借太一法身之目冷冷的看著這一切,他知道,己方的殺伐終於引動了低等妖魔們魔心中的危機法則啟動,用不了多久,妖魔戰將甚至廝殺暴君就會出現,聚沙而融成岩,戰鬥要升級了。他在等,等一個好的切入時間,就彷彿是等待韭菜長出嫩茬一般。
與此同時,凌風他們卻在抓住時機『揩油』。妖魔們內鬥,大大減輕了他們的戰鬥壓力,連魏儷和薛菡以及楊珏也敢以法器大肆攻擊了,一用之下才發現,這看似防具的法器也不乏攻擊之法,那硨磲和珊瑚如刀齒輪盤迴旋斬擊不必細說,便是琉璃盞也頗有妙用,一滴燃燒的燈油(佛光所化,入寺漸漸回滿)便可化一片青光匹練,中者皆焚,竟是諸法器中威力最強者。
然而,比起雷麒麟的殺伐,他們又算不了什麼了。吞噬了大量的魔元之後,雷麒麟威能大增,雷雲電網都已懶得噴吐,直接在妖魔中飛閃竄行,不斷的釋放身上的雷火點燃妖魔,然後反身食其魂。由於它的動作迅敏,且天上地下奔踏竄行、高躍低縱、自如恣意,因此妖魔的數量反倒成了累贅,亂鬨哄的沒個章法,任雷麒麟幻出一道道雷焰風影到處逞威,卻是毫無辦法。
太一法身終於動了。他的目標不再是泛泛之輩,而是直闖敵陣,去斬殺那些成長到一定程度的妖魔。
一頭蛇首人胸蟒身的妖魔強者,它的周身都包圍在綠色的光焰中,身體高大,鱗甲泛光,四臂拿劍、提盾、持兩股叉,這武器也是凝聚了大量的邪氣魔元,不但看起來極具金屬質感,同時還有凶煞之焰繞其燃燒。太一法身攻置,這妖魔強者一叉空劈,竟也有魔氣光刃,如月牙、帶尾焰,焚金斷玉。
太一法身並不強接,而是在關鍵時刻帶起一溜金色幻影避讓開來。因為受正體所限,太一法身同樣不擅近戰,躲避的本事卻是不俗,如今身上帶起的幻影,便是一種名為『影刻』的術,此術的一大特點是幻像滯留,它不像高速移動幻化出的像那樣轉瞬即逝,而是會根據施術者的需要產生幻像並保持一定時間,且此時間是可調控的。雖僅是種惑人感知的幻術,卻對施展有著極為苛責的要求,不但法能的精純度,就連精準度也是高的咋舌,非是普通同級修真者所能施展。再配合上另一個同等難度的獨有術『影逝』,頗見奇效。
於是,在眾妖魔眼裡,太一法身明明被魔刃貫穿了身體,卻毫髮無傷,身影一沒,再顯時已在另一位置,便是這樣顯了隱,隱了顯,宛如在另一個空間中傳說,似乎根本沒有擊敗的可能,極易讓人落膽失勇。
與不擅近戰相對應的,太一飛法身的控術同樣極佳,可以說妙到毫巔,七把劍起起落落,攻殺有序,變化多端,便如手臂的延伸。那妖魔強者一個躲避不及,胸前便被鑽出兩個火洞。妖魔強者一時卻是不死,壓制住傷勢繼續作戰。奈何七劍在六臂手訣與口中法訣的操控下,便如有七個高明的劍手圍攻,戰技上並無多少長進的妖魔強者在招架反擊時漏洞百出,被抓住機會,連傷多處,很快不支,又被一劍斬了頭顱,這下徹底身死,腐朽的同時,一團更為凝聚璀璨的魔魂被太一法身收了去。
又有一頭妖魔強者凝聚成形,是骸骨魔,已經沒了人形,而是半人半獸,有六隻爪足,渾身骨刺如錐如刀,只是隨便打個滾,也能碾壓扎穿妖魔若干,身上不斷升起邪光,成長的非常之快。太一法身趕來,此魔口噴毒焰,且揮舞爪足掃擊,還會抱成一團,如車輪般凌空滾動衝撞,巨大而不失靈巧,戰鬥時極具聲勢。太一法身與之搏鬥,從體形上看,便如狼與象之爭,懸殊感極大,而太一法身也是只與其不斷周旋,遲遲不動手,糾纏片刻,終於抓住一個機會,一劍破開其頭顱,吸了魔魂,那巨大骨架和一身邪力頓時無了主持者,氣散骨腐,轟然化塵。
便是這樣,太一法身轉戰沙原,專撿出頭的妖魔強者收割,一圈又一圈,看似兇險,實則單一對戰,以技搏力,正是大大發揮其所長,不但省力,也省了時間,眼看沙原上妖魔漸漸稀散,卻仍是無個能夠威脅到太一法身的強者出現,就如軍隊始終有兵無將,散沙一盤卻又進退無門,實是輸的凄慘憋屈。
又是幾個小時下來,沙原上的妖魔們大勢已去,光是紅蓮之焰便成了勢,熊熊蔓延,將妖魔們驅趕於一狹小地帶,太一法身再落一場星如雨,頓時殲滅了其大部,餘下百多之數,則由凌風六人來終結。這六人今日可謂斬魔到手軟,哪個手中也是數百的妖魔性命,其中最有伏魔相的雷錚更是達成了千魔斬的目標,不但真法現予腦中,就連身體都泛起了淡淡金光,皮膚更是有了紫銅之色,已初入羅漢境,此乃佛門護法金剛的一種相,能一夜間從無到有,也算是際遇非凡了。
影之虛境也有晝夜之分,晝間本是迷霧漫漫、微光難見的。如今被這紅蓮火焰一燒,魔氣盡去,除了岩山之頂的影黃金城仍被邪雲魔霧籠罩外,其餘之地已是可見光明,其光如晨曦破曉之時,略顯陰霾,卻也事物可辨,放眼望去,滿沙原的珠玉金銀,簡直是挑戰了凌風幾人的想象極限,便是書中、影視中什麼王的寶藏,恐怕也沒有此間十分之一的量多,有種全世界的金銀集於此的感覺。
凌風幾人雖是比先前更顯衣衫破爛,一個個可用衣不蔽體來形容,但氣色神情卻甚是健朗昂揚,有說有笑,也有心情欣賞這一地的寶藏了。他們家中富足,並不缺錢用,珍寶也見過不少,但此地仍是不免有讓其看了覺得上佳的物件,於是便嘻嘻哈哈的拾取一些作為留念。
「最珍視者,獻於我佛。」黃曉捧起一顆拳頭大的剔透寶珠,如此說著,向金寺而去。
顧朝夕看在眼裡,暗暗點頭,「這人,確實是有大智慧的。信仰至高,是個有潛力的修真者。」
凌風幾人也紛紛醒悟,也將自己收集的最能看的過眼的物件奉於佛。其實就在一個心,至誠至信於信仰,便是將這滿沙原的珠玉全搬回家,亦無不可。
顧朝夕也借太一法身收集材料,不過眼光角度與凌風幾人自是不同,金銀他不取,珠寶也只挑奇異出眾選取,玉石便是大愛了,然而佛教對玉並不太看重,此間的良玉並不算多。就算如此,搜羅下來,也有200金的麻袋兩麻袋之多,太一法身以『靈法搬運術』移至正體那裡,收於儲物空間之中了事。這些東西在經過淬鍊篩選,真正能用到的材料能有一小口袋顧朝夕便心滿意足了。剩餘的,或因失了精華而重歸塵土,或者化些玉牌用來打賞。雖然他看不上眼,但放在凡世,畢竟是經過了凝練的,又是以意化形,毫無雕琢痕迹,還是比較具有藝術及收藏價值的。
凌風幾人征戰了一夜,早已是飢腸轆轆,從金寺角落裡拿過之前被他們捨棄的行囊,一個個狼吞虎咽開嚼,遠看之下,便如逃難之人得了施捨的吃食,吃的香,看的卻讓人忍俊不止,尤其是想到在若干天以前,這還是一幫嬌縱的富貴兵之時。
太一法身不累不餓,他背劍屹立,目注黑雲繚繞的岩頂之城,神情無喜無憂,沙原的微風吹起道巾衣袂,如架風凌雲、頗有幾分出塵之勢。
非天屍骸到現在還一具未顯,就在那山巔城池之中,真正的危險在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