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四海游 第一百一十二章 鎖鏈
古時剝皮之刑,可讓人活活痛死,今天顧朝夕也算是親嘗了一遍。
痛,痛的令人想要發狂。但這不是最大的問題,最大問題是,對於一個融合期的修真者來說,血液仍有著他不可取代的作用。顧朝夕失去了太多的血液從而變得非常虛弱,走起路來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哆哆嗦嗦,旁人看著都替他疼。
沒人上前扶一把,一是因為沒有可攙扶的地方,再一個,那頭看起來並不比狼狗高大多少的屠刀獸,眼神卻如刀鋒一般,比那些成年的屠刀獸還要凌厲的多,它象個衛士一般守在顧朝夕身邊,對於所有試圖接近顧朝夕的人,都抱有一種相當大的敵意,琴音幾人修為在身,直覺敏銳,她們能感覺的出,這獸是特別的,與眾不同,彷彿是見過血的戰刀,自有攝人之氣。
「我們恐怕要在這裡待一陣子了。」琴音與另外四人一一對視,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沒人會在這時選擇離去,不僅因為顧朝夕是個好嚮導。
「不,我們要儘快到下一壘,五壘非上非下,為混沌界,不能久待。」顧朝夕的聲音依然如往昔,平靜而從容。似乎渾身鮮血淋漓的不是他。
「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琴音沒有繼續往下說。背又背不成,自己走,開玩笑,那些細劍草又不是靈獸,再被割一遭,顧朝夕或許真就沒命了。
「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糟糕。」顧朝夕在給自己塗一種黏糊糊的藥膏,如同深海黑泥,一邊塗抹,一邊裹扎,不是用布,而是符籙。而且後背的也完全是自己來,那符籙也能貼的分毫不差。一切都顯得早有準備。
就聽顧朝夕又道:「從此刻起,我得到了某種庇護。」
果然如顧朝夕所言,當他再度穿越草海時,那些細劍草成了柔風中的細柳,竟然再也不傷它。
「他似乎成了它們中的一員……」雨晴看到這一幕如此說。
「似乎不僅僅是它們,而是被這地域認可。儀式、混沌界……」緹縈的思維更顯細膩一些。
「這樣的修行,感覺真是特別。」琴音也是很有感觸,顧朝夕彷彿為她打開了一扇更為生動鮮活的修行世界的大門,快樂、痛苦、感動、感悟……象是人生般跌宕起伏,而不是面壁入定,一晃眼十年百年。
依然是風井網道,琴音大致的算了算,這裡距離地表的直線距離已然超過了十公里,然而在幽冥九壘中,那種隨著向地心深入的濕熱壓抑感覺永不會有,這裡就象是個與世隔絕的世界,每一層都是一個世界。
第六壘,金剛鐵澤地。這是一個金屬的世界,但這裡看不到銳利,只能看到淹沒。放眼望去,一片融化景象,像是熔爐內部,又像是到了熔岩海。但這裡沒有炙熱的炎,也沒有逼人的熱浪,相反,這裡產生冰冷,就彷彿是液化氮,沾一點就可以成為那個T1000,一碰碎成一地渣。
三十里銀青湖,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真是直徑三十里的液態金屬湖,遼闊浩淼。讓人最印象深刻的,便是此壘只有一柱,就在湖心,直徑達千米,一柱擎天。
幾人紮下臨時營盤休整。顧朝夕調整身體機能,陷入一個長達48小時的沉眠,藉此恢復傷勢。而琴音幾人連跨數壘,消耗也是劇烈,正好藉此機會打坐冥思,這裡幾乎沒有天地靈氣,但能恢復些精力也是好的。
環境惡劣,虛空泛著淡淡的銀青色,這是比汞銀之氣更強力的劇毒氣體,護具全天候都不能脫,好在柔韌貼身,如穿了保暖內衣,並不會帶來多少困擾。那頭幼齡的屠刀獸卻是不怕這些,就在銀青胡中遊玩,渴了就喝銀青之水,餓了就潛入湖中捕一種兩尺多長、蠑螈般外形的生物吃,看的琴音幾人暗暗咋舌,異獸不凡,由此而顯。再由此而想到顧朝夕,便更覺非同小可,放眼天下,能以此獸為伴的,恐怕是鳳毛麟角,其趣味還真不是一般的獨特。
兩日後,顧朝夕蘇醒,身上符籙不去,又裹上一層沙布,象個木乃伊似的,不過穿著護具,倒是不顯。
「雷鐸,去引湖裡那傢伙上來。」顧朝夕沖呱呱叫的屠刀獸說。
被稱為雷鐸的屠刀獸嗚了一聲,轉身一頭衝進了湖中,幾下便消失了影蹤。
這時,琴音幾人已然收拾好了行囊,並依顧朝夕所言,遠遠的退離了湖畔。
轟!如同罡雷般的巨響突然在穹窿里震響,靠近湖心的地方,彷彿被扔下了一顆當量500公斤TNT炸藥的深水爆彈,水浪只衝虛空百丈高,卻凝而不落,翻卷滾盪,一頭形似蛤蟆的巨大怪物在水中隱約浮現出了身影。
這怪物行動起來風起浪涌,虛空中的銀青之氣,都凝聚成極光般的瑰麗變化之光在其身體周圍跟隨,那氣勢,完全就是一界的主宰在擺駕巡遊。
琴音她們雖然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仍是被嚇到了,不因為怪物的壯碩如山、其象猙獰,而是因為其帶起的天地威勢。天龍出行,風雷相隨、雨雲相佐,凡是能每一舉動引發天象的,其實力之強,便是大乘後期的修真者也要敬而遠之。況且這裡雖稱幽冥九壘,只是道家稱謂,其實不屬道統,乃是天下有數的異地,此地的大威能存在,就象這怪物,道家典籍都鮮有記錄,便有記述,也是三言五語、述之不詳,歸於洪荒異類,平日躲都惟恐不及,這顧朝夕竟連這樣的存在也敢招惹,真是忘了死字怎麼寫了么。
怪物御銀青之液而來,待到行至湖畔、按下水光,顯出真軀,光是個頭,就有五層樓那麼高,一對眼澡盆般大小,有雷煙電氣在眼周圍迷濛,眼光所致,從遠處可看到兩道青光如走電般游曳,很有些探照燈的意思。
最終,怪物的目光凝在顧朝夕身上,抽了抽鼻子,輕吼了一聲,如晴天霹靂。
琴音幾人就見顧朝夕連比劃帶說,又是一種未聞語言,不過這語言呵呵哈哈,喉音極重,難聽,想學恐怕也是極難。那怪物開始本來有幾分不耐,身體周圍的銀青之氣凝形如閃,但是聽著聽著就穩住了情緒,歪著腦袋,那神情給人的感覺是且聽你忽悠的感覺。這時,它周圍的銀青之氣凝形如珠。到最後,銀青之氣漸漸成了雲朵形狀,似乎是祥和之意。慕容昊空做了個抹汗的動作,道:「我不曉得為什麼,玄靜道友讓我聯想到了《封神榜》中的申公豹……」
雨晴笑道:「你是說他什麼牛鬼蛇神也能搭上話吧?」
「對!外交家。」
緹縈這時道:「給我的感覺,玄靜道友似乎不是初來此地,而是闊別重遊。」
琴音點頭。「確實,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我懷疑此人是轉世重修的前輩,而且前世定然是聲名赫赫者。我猜測他的心境修為,應在元嬰期之上。是那種『極於情、極於道』的境界。」琴音說這話是密語同緹縈和雨晴說的,這樣的揣測以及涉及到了人家的隱私,必要慎言,她對慕容兄妹心性不知,自然會提防保留。
雨晴暗吸冷氣,「師姐,會不會有些高估了。師尊尚未能到這一境吧?若真是如此,那此人不是扶搖直上,金丹、元嬰對他僅是歲月積累便可成之事?」
「我正是這樣認為的。這一路上此人的種種手段,種種表現,你我姐妹雖是歷練不多,但也不至於孤陋寡聞,回想一想,幾十年間,放眼這天下,見過的、聽過的各宗門的修真者,可有出其右者?」琴音又道:「此事事關重大,回去當與師傅細述,她老人家說不定能查之此人真實身份。」
「難怪融合期的修為就視我等如無物……」
琴音安慰道:「師妹,既然此人來歷如此不俗,著了痕迹興許會適得其反,順其自然吧,一切看緣法。」
與此同時,顧朝夕似乎與怪物的談話進入了尾聲,只見他拿出那幾個『叫花雞』硬殼,一個一個的扔給了怪物。那怪物張嘴吞了,便打一飽嗝,身體縮小數圈,等到六個都吃了,個頭已然只比成年象大一些,身周也沒有那些天地異象。
怪獸似乎挺開心,象狗一般的抖動身體,一身鱗甲金錢碰撞般嘩啦啦的響,其中一片掉落於地。它對顧朝夕叫了一聲,便轉身入水,頭也不回的去了。這時,雷鐸才中湖水中潛出來,嘴裡還叼著一隻蠑螈般的湖中生物。
顧朝夕拾起那怪獸掉落的鱗片,幾人上前觀瞧,青色半透明,有玉石般的圓潤光澤,三角形。只見顧朝夕握著鱗片,念念有詞,之後握著鱗片的手釋放出燦爛銀芒,然後,隨著顧朝夕的手臂揮落,銀青湖湖水分避,一條三丈寬、縱貫大湖的通道在人們眼前顯現而出。
這異象,琴音幾人也是看的心情蕩漾。都說移山填海,其實真能達到那種效果的,只有大乘期的修真者傾全力獲得辦到,但修為到了那般的,見一下都是不易,哪會無聊到炫給旁人看?因此,象眼前這樣劈海斬浪,避水成路的浩大異景她們也是第一次見到。
「走吧!湖主送於我們的通行令是有時限的。」顧朝夕說罷當先而行。那叫雷鐸的異獸比較貪玩,在水牆之間來回穿越,但卻帶不出一滴銀青之液到這通道之中,似有無形的濾網存在一般,頗四神奇。
琴音幾人只知過此壘需要在銀青湖畔等待凝青渡船,就是一塊象冰一樣凝結漂浮於湖上的踏物,慢慢漂游到彼岸,其中最兇險的就是那些蠑螈般的怪魚,喜歡竄水嬉戲,踏物的地方就那麼大,躲避這些怪物濺起的水珠極為不易,所以有『冥舞之渡』的說法。哪象現在,一路悠然而行,兩旁銀波百丈、翻卷漾漾,卻是有驚無險。
行至湖心,就聽顧朝夕說:「湖底西金精鐵,一人可拾一塊。」說著當先蹲身從湖底地面摳起一塊保齡球大小的珊瑚礁般坑坑窪窪的石料,收起來向前走。
顧朝夕的聲音不大,聽在琴音幾人耳中卻有種震耳欲聾的感覺。西金精鐵,又稱白虎鐵、祖之金,修真界最出名的一把西金精鐵的劍叫『斷天河』,是劍修最大宗門神宵派的凈山之寶。凈山之寶的意思就是宗門到了生死存亡之時,我要大開殺戒了。就啟用它了。以此物煉製的劍,通俗點說就是上斬天、下斬地、中間斬空氣,尤其對劍修來說,有仙品第一寶之稱。珍貴之處,可見一斑。
現在,這湖底,西金之鐵原礦,就如墊湖的爛石頭般鋪的遍地都是,琴音她們怎能不動容。不過就算顧朝夕不說,她們也不敢多拿,世間異寶,個個引動天地契機,拿多了只會起天罰之災。而在這裡,那湖主恐怕就是天了。幾人知道,便是大乘期修真者來了這裡,沒法能可用,與那湖主對敵恐怕也是有多少死多少,所以根本別思尋著搶奪,有緣得一塊,祖墳在冒青煙了。
幾人都拿,緹縈卻是沒取,顧朝夕看她,她道:「我派托道友之福德,能有兩塊西金精鐵原礦合煉一把凈山之物,已是福緣驚天,不敢再多有奢念。」
顧朝夕點了點頭,對幾人道:「我有一言說與諸位,天地異寶,好拿不好消化。這西金精鐵,主凶伐,因其銳而傷天和,因此還有有一古老說法,稱奪氣金精,諸位經此番際遇,都與之有了牽連,切記禍從口出,被其奪了氣,有橫死之險。」
對於顧朝夕的說辭,幾人深信不疑,因為就在顧朝夕說話時,一股銳利如矢的氣從頭頂直灌而下,消散於身體中,這是契機牽連之象,幾人都能分辨的出。
以奪氣金精為引,將自己的秘密與這異寶的特殊契機拴在一塊,這確實是顧朝夕的算計。他現在直言不諱的點明,就是想看看琴音幾人的反應。
「多謝玄靜道友提點。以道立誓,此次九壘之行,我一定會守口如瓶,便是師門,也不會多言。」琴音說此話時很有些無力感,她之前還想著把九壘經歷回去詳述給師傅的。但現在看來,這玄靜顯然早有了準備,借這西金精鐵封了眾人的口。
其他幾人也是有腦子的,紛紛鄭重表示會謹守此行秘密。
對幾人的表現,顧朝夕還算滿意。其實若是這樣的大手筆都封不住口,那麼這人也不用他動手,光是『貪慾』二字,就已經為自己布下了取死之道。不過加上這麼一道『鎖』還是好的,最起碼這契機是由他而牽動,一旦有人泄露,他就可以感應的到,能早做準備。
在顧朝夕看來,世間的事,做了有做了的後果,不做有不做的後果,問題的關鍵不在選擇做或不做,而是對於這個選擇,能不能良好的把握,對其結果及可能出現的影響,又是否認可。他現在選擇了,也在控制,並對可能出現的結果有了心理準備,這就夠了。前路漫漫,顧朝夕琢磨著,給馬餵飽了草,也該是它們出力跑的時候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