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樓終於抵達,吳雪要下去取輪椅時,卻被顧朝夕拉住了,時間已經來不及。
在吳雪的攙扶下,顧朝夕單手托牆,繼續向前走,遠遠的,就看見蔣雨筠正夾著電筒鎖門。
這層多是醫師辦公室、會議室、之類的房間,這個點數基本無人逗留,蔣雨筠聽到了拖沓的腳步聲,扭頭見是吳雪撫著顧朝夕上來了,驚愕的『啊!』了一聲,急急跑了過來,看到顧朝夕的樣子,怒道:「你不要命啦!」
「筠姐,不關我事,是他,他瘋了一樣的要上來見你。」吳雪撇著嘴承認錯誤。
「呵呵……」顧朝夕笑的有些嘶啞,「你這女人也算有情有義,不枉我費這把子勁。快,攙我進屋。我快挺不住了。」
「你真是瘋了!瘋了!」蔣雨筠也不知道用什麼辭彙來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她氣壞了,「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如此不愛惜自己?有什麼事值得如此?難道他忘了剛蘇醒時說的那兩個字?愚蠢!真正的愚蠢!」雖然如此罵,如此想,但蔣雨筠還是毫不遲疑的同吳雪一起架著顧朝夕往辦公室走。那裡有床,顧朝夕現在實在不適合才動了。
三人剛進入房間中,恰巧聽到了掛鐘敲響午夜的鐘聲。
咔嗒……無數迴音在各層的樓道里傳遞,所有的應急燈光,在那一刻都變成了慘綠的顏色,而標誌著安全出口的綠色燈箱,光芒卻成了血紅。剎那間,醫院大樓成了鬼蜮般的陰森所在。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蔣雨筠和吳雪幾乎同時驚慌出聲,現在,就是反應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出不對頭了,煞氣未動,陰氣先行,此間終於在這一刻完成了轉化,這裡已是介於陰陽之間的所在,除非破除這鎖陰之局或是布局者自己解除,否則,永遠便是午夜。
顧朝夕喘著粗氣道:「鬼片看過吧?現在就是了。看看錶,時間已經停止。馬上,你們就會聽到恐怖的驚叫,但很快,這驚叫又會停止。生殺予奪握在了某人的手裡,一招『鬼迷心竅』就能讓人成為聽話的、悍不畏死的傀儡。最不幸的是,你們倆沒這待遇,因為你倆是今晚的主角,一個是血食,一個是陰女。唉,慢慢解釋,說多了你們也消化不了,把我的那些東西拿出來吧。不要告訴我在三樓值班室放的哦,對頭正在底層上來,你們兩個小女人加我一個瘸子,手裡屁都沒有,可是不夠捏的。」
彷彿是印證了顧朝夕的話,醫院樓里,突然傳來了凄厲的尖叫聲和哭喊聲、以及慌亂奔跑的腳步聲。
「啊,啊!」吳雪已經被外邊的聲音嚇的抖成了一團,她從沒有聽過如此凄厲的叫聲,她也不想知道是什麼情況,才造就了如此的聲音,她只希望這是一個噩夢,可惜她無法騙到自己。
蔣雨筠畢竟是主刀大夫,比吳雪鎮定的多,她從床下將顧朝夕的那些東西都拉了出來,「那些、那些葯,都倒掉了……」蔣雨筠低著頭,嘴抿出了向下的弧度。當一個人明白到一個不惜忍受屈辱、不惜跟自己鬧翻、不惜豁出性命,只為了救自己的人,卻被自己深深誤解后,心中的愧疚和自責可想而知。說什麼都不足以彌補,因此失聲。
「別發獃了,等事情結束后,給我唱個兩三百首歌聽,算是道歉吧。」顧朝夕一邊翻出硃砂和玉片、黃表紙,一邊道:「現在,把我腿上的紗布剪掉吧,有葯就上點葯,沒藥就直接找膠帶紙什麼的纏住,別讓我流血了,我的血很有用。」
「哦……」蔣雨筠心志還算堅韌,顧朝夕一提醒,便意識到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急忙推吳雪一起幹活。「我們的血行不行?」她問。
「不行,對鬼來說,你們倆一個是大補藥,一個是興奮劑。」顧朝夕說著拿起硃砂和刻刀就往辦公桌那邊走,蔣雨筠趕忙攙扶。
「找到了,透明膠帶。」吳雪有些慌亂的低聲喊,慘綠色的燈光下,一切都陰慘慘,包括人的臉色,而且陰氣大盛,森森寒意直透人心,爺們兒也怕,別說是吳雪這樣的小姑娘了。
「鎮定一些,我們多少還有些時間,現在是陰氣開道,等會兒煞氣上來,人才會變得渾渾噩噩。」顧朝夕直著一條傷腿坐了下來,在辦公桌上掃了一眼,拿起一隻白瓷筆筒,將內中的東西隨意的桌上一倒,拿起刻刀,猛的深吸一口氣,然後屏息照著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刀。他現在對身體支配能力太差,剛才又一番激烈運動,手抖的厲害,不得不藉此法來盡量提高下刀的勁道、準頭。
正在為顧朝夕處理腿傷的蔣雨筠看到這一刀,心中震動,便是讓她來,也絕不會比顧朝夕做的更好,要知道手腕出經脈血管密集,稍有不慎,就會連筋割斷,那就大條了。所以這絕對是個技術活,一個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根本無法掌握的技術活。
血汩汩的流入筆筒中,看差不多了。「膠帶紙。」
吳雪急忙遞上,顧朝夕接過,十分靈巧的纏上,手法老到熟練,竟是一滴冤枉血都沒有白流。
倒入硃砂用柳條攪拌,顧朝夕將嘴裡嚼著的一些藥草吐了進去,口中念念有詞,猛的喳了一聲,一團白光從他口中噴出,到了筆筒中已成了火焰,繼續攪拌。之後,鋪開黃表紙,就用柳條當筆,唰唰唰開始書寫,都是些吳雪和蔣雨筠看不動的畫符。
一氣呵成之後,顧朝夕面色灰敗的一屁股坐下喘息,「再找個容器,不能是……是鐵器。」
在蔣雨筠的指點下,吳雪一陣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一個塑料飯盒。按照顧朝夕的吩咐,從純凈水桶那裡接了些水,捧過來放在桌上。
這時顧朝夕早已把書好的大符摺疊已畢,口中念念有詞,手一抖,那符無風自燃,輕輕一甩,符立著進了水,緊接著,在火焰燃盡的一剎那,有金芒明光閃爍的金蓮幻影以水中的一點為根,搖曳出生,紛紛綻放,然而,開到第四朵,其餘的幾個花骨朵便都凋謝了。即使如此,吳雪和蔣雨筠也覺得屋內陰氣大減,身上一陣輕鬆,同時心中生出暖暖感覺。
兩人何曾見過如此景緻,都呆傻了般看著那美妙奇異的金蓮幻花。顧朝夕卻是搖頭嘆息:「若是我的腿能動,畫符時能配合步法……若是多些時間,有那些藥草……」聲音終究轉細轉無,一花一生機,浪費的真箇可惜啊……
多少還是被蔣雨筠聽到了,一提這個,蔣雨筠就控制不住感情,「都是我不對,嗚嗚……」
吳雪也陪著掉眼淚。
「安啦,有空陪你們一塊哭,現在,幫忙拿東西。」顧朝夕此刻倒是最安心的一個。將軍沙場死,修道者呢?傢伙什都在一旁,一件沒拿到手,結果被人胖揍而死,那才是最憋屈的。
「哦!」蔣雨筠擦著眼淚把顧朝夕要的東西遞過去。那是兩片銀杏樹的樹葉,飽滿肥厚,浸泡在水中后,顧朝夕念念有詞,單手掐訣,然後又從嘴中噴出一道白光,白光再次化火,那金蓮幻影熊熊燃燒,化作點點星塵匯聚並落入水中。
顧朝夕拿起一根纖細的柳條枝,沾著水,一邊念訣,一邊輕抽兩人,前胸、後背、雙肩、頭頂、四肢……
「鬼有陰氣鎖。灑上金蓮符水,它便引不動你倆身上陰氣,鬼扯足無效。」說著,顧朝夕又並食中二指沾上符水在兩人眼皮、耳朵上抹過。「鬼可幻化,蒙蔽視聽,如此,鬼遮眼,鬼嘯無效。」
最後,兩片銀杏葉讓兩人吃一半,另一半含在嘴裡。「鬼可迷惑心智,如此,當不受其惑。」
剛施完法功夫不大,房間里突然咻!的一聲響,緊接著,如煙似霧的黑風從無處而來,鼓盪吹襲,所有的地方,又蒙上了一層煙霧,看東西都有了那麼點不真實的感覺。更關鍵的是,外邊的一切聲音戛然而止。
顧朝夕低聲道:「凶鬼進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