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做飯

008做飯

陸清婉摸了摸陸清石被曬得有些紅的臉，掏出手帕子給他擦了擦汗，有些心酸於他的懂事，同時也有些恨自己上一輩子竟然能那麼狠心地送了他去叔伯家，安心嫁人。那些摳門鑽錢眼的親戚，個個都像是吸血鬼，陸清石長在那樣的人家，怎麼可能有好日子過？

事實上，陸清婉若是把陸清石帶去叔伯家寄養，也別無它法。

畢竟，出嫁的女兒帶著胞弟一起嫁入夫家根本不合規矩。加上徐凌母親徐羅氏本身就是不滿兒媳婦，那個三天兩頭作妖的性子，要是帶上了陸清石，他們姐弟倆的處境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陸清婉的綉活本來也不重，這兩三天的粗粗也都綉完了。他們也確實是急需一筆錢，來改善目前的清貧的生活。別說陸清婉也挺懷念著清貧的生活，剛醒過來的那幾天，卻是連油葷都不見影，這是自從她嫁人之後從來就沒有過的。

她，確實正在遭遇著上輩子最低谷最窘困的一段日子。

陸清婉決定好了，今天下午自己也趕一趕，明天就能去鎮子上拿著綉活去換錢了。

「姐姐的帕子綉好了，明天就跟石頭去鎮上換錢，咱們明天也吃肉，以後咱們天天吃肉。」陸清婉彎下腰來，附在陸清石的耳邊說。

陸清石聽到陸清婉說的話，一雙眼睛像是透出亮光來。不過，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暗了下去：

「姐姐，還是存著，買多些糧食，糧食能吃飽肚子，耐餓。」

陸清婉上輩子這個年紀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拿這些綉品去換錢過，一個月天天都在綉，幹完活做完剩下的時間就在做女紅，這樣下來到手的錢也就能維持溫飽。

因了那個時候的陸清婉只是粗略地學了一通，壓根提不上什麼手藝，綉工也是勉勉強強比別人強一些，但是跟正經的綉娘比起來，自然遜色。到集市上換錢，也賣不到什麼好的價錢。

若是還總是想著買肉吃，壓根就是不現實的。

陸清石的眼前浮現起了幾個孤零零的銅板，懂事地搖了搖頭。

陸清婉微微地抿起嘴，捏了一下陸清石的鼻子，臉上漾起的一抹笑，也不知是心酸多一些還是好笑多一些。

「小小年紀就苦大仇深的，我們石頭真難看。」

陸清石額上的兩道濃眉，更是擰得緊了。一張小臉板得緊，隱隱有懊惱之色。

姐姐這是嫌棄他長得丑了？

陸清婉看見弟弟挺得直的小身板，那張稚嫩的小臉上面流露出來的委屈，看得她幾乎要忍不住笑了。

「今晚早點回家，再給你做蘿蔔湯喝。」陸清婉摸著陸清石的腦袋說。

陸清婉給陸清石送完午飯回去之後，就加緊手程，趕緊繡起了她的幾方帕子。等到夕陽漸漸地沉落在山頭，窗邊斷斷續續傳來山裡鳥的鳴叫，那熔熔金日猶如橙紅的蛋心，周圍朵朵彩雲鑲嵌著一層金邊紋飾，反倒火一般地燒成一片，絢爛而又瑰麗。

陸清婉趕著最後一抹日光也散盡之前，點起燈，揉了揉略微酸澀的手指，看著已經完成的十方帕子，白凈的面孔上含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到了做晚飯的時間，陸清婉把家裡還剩下的白面一次性都用光了。這可是家裡最後剩下的唯一精貴的糧食，要擱在平時姐弟兩個都是不捨得吃的，要留到節日才會用上一些。一斤的麥子，最多能打出不到五兩的雪花一般顏色的面，摸起來細極了。若是打成粗面看起來黃黑的，摻著著麥麩，能打多出幾兩，也更能填飽肚子。這才是平常農家裡的主食。

不過陸清婉這一下便把家裡僅存下的雪花白面全部都用來蒸了麵食，又從家裡小院子里兩片菜畦里挖了蘿蔔下來，水生生白嫩得可愛。她仔細地去掉了泥土，洗凈了之後切好片。也不拘束到底還剩下多少，囫圇著多挖了幾棵，家裡畢竟能吃的東西也不多，過慣了好日子的陸清婉頭一次不捨得讓弟弟再像以前那樣跟著她吃苦。

怎麼算是好的，她就怎麼來。她這麼「大手大腳」也是心裡存了幾分底氣的。等明天到集市上面賣了手帕，家裡的境況就不會這樣窘困了，起碼能緩上一段時間。

陸清婉倒不是誇大了自己的綉品，這綉品的質量不同，價錢自然就存著天差地別的鴻溝。

等了一會，面糕已經發好了，裝上籠子里，底下的灶柴火紅紅，不過須臾，白霧一般的蒸汽就騰起來了，整個廚房蔓延著一股子香甜的氣味。陸清婉在面糕里加上了一些糖，糖自然也是貴的東西。

不過陸清石愛吃，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正是得了一塊糖吃能高興上半天的。陸清婉也就加了一點點，家裡的糖是沒了，但是村裡有進山的獵戶，每次進山若是運氣好，便能尋來一些蜜糖來，乾脆的有，像濃稠的液體金黃色的也有，陸清婉給了幾個銅板換來了一些。

這面糕被蒸得像是一個個小胖子一樣，拳頭大小，蓬鬆柔軟得很，還帶著蜂窩一樣的淺孔，形狀稀罕得很。這種糕點正是京城最受歡迎的點心鋪子的招牌，極為受歡迎，剛開始賣的時候，哪個大戶人家若是辦饗宴沒有這道點心，那都算是沒底蘊小家子氣的。

陸清婉那個時候獨獨愛吃這樣精巧的吃食，把廚子請來府里，研究了一段時間才學會的。不過她並沒有那麼多蜂蜜，也沒有牛奶……

面裡邊原本就有淡淡的甜味，嚼著舌頭就能嘗到。陸清婉加了這一點點蜂蜜，正是輕而又淡，甜味不蓋過麵粉原本的清香。本來這麵粉，就是從他們家地里剛打下來的麥磨成的。它吸飽了土地里的精華，曬足了日頭，一點麥麩也也不摻雜，像雪花一般白澈，吃起來那是一種絕妙的滋味。

農家人都不捨得拿這樣純凈的雪花白面當成每天的飯食，逢年過節才捨得從袋子里勻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