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蕭史之悲
一夜風雪望古人，卻不知古人是否依舊來到，年年花月相似，相似年年不同人。
蕭史撫琴而坐，一夜白頭的他已經忘卻了人間，只剩下那心上的人兒……
他念的，思的人兒，此去經年，是否別來無恙？
曾經熟悉的人兒已經慢慢的遠離，只剩下他一人獨坐涼城，望著皚皚白雪……又是一年瑞豐年，還是瑞雪照豐年，卻照不亮那人歸來的路……
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蛋滑落……他不知竟已相思入骨……他輕嘆，緣分竟然是情深緣淺……
她不屬於他，從上古時代就是如此，累世的情緣，與他終究是擦肩而過……
那夜他曾問她是否可以為他留下，可是她依舊為了那杳然無音的男人而執著……
他曾經想過，想過跟慕雲昭一較高下，也真的去跟慕雲昭一較高下……可是他終究是輸了……
輸給了命運，輸給了天定的命數……
可是他也付出了真心，難以收回的真心……他的淚水點點滴滴落下……
他後悔嗎？後悔，後悔將雍州城的令牌交出，後悔放她遠走高飛……
後悔之後的之後，再也沒有音訊……
但是他又能如何？那個女子終究是不愛他的……心不在這裡，他那般高傲的人，無法留住她……
可是他的心卻很痛，痛的彷彿死去一般……
這也許就是愛情吧？求之不得……
這或許是愛情？奈之如何？
砰地一聲，琴弦一斷，他指尖泌出血來，而他則是獃獃的看著指尖上的血珠……
白髮隨風而起，他渾然未覺，只知道指尖的痛抵不上那難以磨滅的思念……
她走了多久？十年了吧？人間的十年，也許是天上彈指揮一揮間……
可對他而言已經是摧心肝……她到底去了哪裡？
他用盡了僅存的靈力去搜索，去地毯式的尋找……可終究是找不到她的分毫身影……
她是那般倔強的女子，而慕雲昭從鳴凰樓出來之後，血脈逐漸的覺醒……
星象已變，他看到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已經亮起，那夔龍和諸犍也變了模樣……這是嫡子血脈真正覺醒的模樣……他不想慕雲昭覺醒……這意味著，他也要覺醒……
她可知道，嫡子血脈覺醒的時候，他的庶子血脈也必然會覺醒？
她又可知道，世道輪迴，終究是一個又一個的同心圓，無論如何輪迴，兜兜轉轉，終究是回到原點，終究還要面最初的最初……
當時嫡子和庶子的滅世之戰尚未決出勝負，這一世必然要分出個究竟……
這不是他的執念，也不是慕雲昭的執念，而是命運的執著……
他躲不過，慕雲昭亦是如此……畢竟世間陰陽，彼此不分，誰也吞併不了誰，可誰也不能輸給誰……
上次他還是吳的時候，作為陰輸給了昊的陽……這一次，他必然會勝了昊的……畢竟平衡只是一瞬，真正的公平則是此消彼長……
不然人類怎麼說否極泰來？人類又怎麼說夜盡天明？此消彼長才是這個世間最真的道理……
只是對人來而言，時間太漫長，他們感覺不到這模樣的公平……
可是對神族而言，即便是輪迴為人，可以就有血脈記憶，他們知道這開天闢地以來所有的種種……
蕭史看著指尖的血液慢慢的發出光輝，慢慢的傷口恢復如初，嘴角笑開，慕雲昭覺醒了？
他用盡靈力在唯方大陸都找不到慕雲昭和李瀟玉的身影，難道回到了須彌山？是哪個芥子進入的？
鳴凰樓已經灰飛煙滅，這個芥子不可能存在了……
難道是……雍州城下的青丘古宅？覺銘所在之地？
蕭史的手慢慢的握起來……覺銘是飲了慕雲昭心頭血的九頭白狐，自然是守護者慕雲昭的心臟……這嫡子之心的覺醒便是慕雲昭整個人的蛻變，而他……作為庶子吳也必然要跟著蛻變……
莫非……這一天終將到來了嗎？
「我若是與他只有一個可活，這一世你選誰？」
蕭史苦笑了一下，他很想當面問問問她……很想知道她會選擇誰……
上一世滅世之戰的時候，所有的族群都在傳唱「天不為己，何必滅世，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所有的人都為了嫡子轉世的神身己而發了狂，他們一波接著一波的前來與他父神的庶子吳一較高下……
這眾所周知的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的大戰，那不周山的坍塌……都是那場滅世之戰的結局……
洪荒時代自此開始……那時候的人類依舊堅信嫡子昊會重生，那是他作為吳的第一次轉世……
那一次轉世，是他第二次做人，而這個人便是舜……一個父親不愛母親早死的孩子，所謂的自幼失怙……
那時候他無心與人，卻有了娥皇和女英……而娥皇和女英是……帝堯的女兒……
說起帝堯……蕭史又再次苦笑，明明他是帝堯這個嫡孫轉世的親叔叔，因為他轉世慢了一拍，結果成了帝堯的女婿……活脫脫的比昊晚了兩個輩分，而昊轉世成為了少昊帝嚳……
再之前，最開始的開始，那個半人半神的時代，第一次做人的時代，他做了顓頊，而昊變成了少昊玄囂……
那時候他和玄囂依舊是兄弟，都是黃帝軒轅氏的兒子……
而他們的夫人……他記不清了，只當是命運安排的一個隨從，他沒有上心……
難道他們回到了少昊轉世的時代？是玄囂還是帝俊（帝嚳）？
蕭史掐指慢慢算起來，那好看的眉頭緊緊的皺著……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帝俊還是玄囂……不然怎麼可能一瞬十年，這必然是穿越到了洪荒時代之前，甚至是滅世大戰之後……
這一段時間……應該是……后羿射日的時候，那時候的母國大陸是火星……是三足金烏的時代……
難道……這是回到了玄囂時代？少昊玄囂？不……這命運又出現轉折……
是蟲洞……這慕雲昭利用蟲洞，通過半人半神和全須全尾凡人來做兩個自己。
看來慕雲昭是選擇了少昊玄囂和少昊帝俊，一個人充當祖孫……
有趣……那她呢？如果是玄囂，那便是羲和了吧？如果是帝俊，那不應該是羲和族的……這是……帝堯的母親陳峰氏了吧？
有意思……看來慕雲昭將她拐到了母國大陸……回到了洪荒時代……那個流星撞破了大氣層，讓神族轉入地下的時代……更是人族和神族在唯方大陸開始繁衍生息的時代……
這火星和地球有一棵生命之樹，生命之樹倒著生長，根在地球，葉在火星。
當年火星受到流星襲擊，大氣層破烈，星力偏離，整個星球朝著太陽而去，這生命之樹被拉扯起來，而這被連根拔出的時候，生命之樹根部破壞了地球的地下暗河。
這暗河的水因為壓力的暫時失去，猶如噴泉，噴涌而出倒灌入地球表面……
地下暗河的破壞，導致不周山下沉，甚至部分地方出現了破裂，而地下暗河的河水讓地球變成了洪荒之地……
那年的母國大陸的神族，有些選擇了地球，留在了地球，有些選擇了地下，留在了火星地下。
但因為火星有蟲洞的穿梭之光，伴隨著星辰之力，神族還是可以來到地球，可是地球的凡人，再也無法通過生命之樹到達火星……
對於凡人而說，至此兩顆星再也不相見……
那段歷史，正是羲和作為部族族長崛起的時候，也是羲和部族最終成為地球上一大半神半人之族的根基。
因為羲和成功在地下發明了比肩太陽的三足鳥永動機，甚至一座三足鳥永動機被帶到了酆都，成為了酆都地下七星堆最傑出的代表。
這三足鳥永動機掛著十顆太陽一般的光球，其實是玻璃纖維加上鎢絲而成，因為鎢絲象鳥，有三足，故而叫做三足鳥。後來凡人們把金烏鳥叫做三足金烏，而三足金烏便是太陽代表……
可是凡人們只是按照暗無天日的火星地下生活習慣叫的，卻不是真正的太陽……
羲和……她又回去建造三足金烏鳥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麼慕雲昭呢？怕是也創造三足金烏鳥的條件了吧？
那后羿什麼時候會出現？
猶記得后羿和諸犍是好友，但是嫦娥更喜歡諸犍……莫非……后羿……
若是沒記錯，他成為顓頊的時候，剛好跟后羿最好……而這月球……
這月球是神族按照火星的比例，等比例縮小版本建造的一顆星球，這顆星球本是想培育生命之樹，再次升起這月球和地球的關係，只是月球畢竟是神族造出來的，與真正的星球不一樣……故而沒有辦法用之不盡，取之不竭……
隨著月球能量的耗竭，漸漸的，地球成為了供養月球地表之下神族的營養之地……
那時候后羿就充當著神族和人族的傳訊使者……而後羿的女人嫦娥卻是迷上了月球之上的奢華，愣是捨棄了后羿，選擇呆在月球，選擇與月球的神族往返火星，而不是地球。
那時候的人類還是可以轉化為神族的，甚至靈魂輪迴一世可以成為神族的體質……
后羿知道這件事之後，穿越到火星母國大陸，將神族賴以生存的金烏鳥給射了九個……
神族反怒，反撲后羿，降下寒冰時代，讓嚴寒充斥在了地球，那時候凍死了多少人？多少生靈？
再後來……后羿好像無後人了……而地球休養生息之後，再也沒有轉世為神的機會……
而此後只有仙再無神了……神再也不願擁有半神半人血脈的後人了……怕是被后羿這半血神邸傷透了心吧？
這血脈的力量，有時候真是有趣……
蕭史不自覺的笑彎了嘴角……
看來慕雲昭帶著她真的去了那段消失在大夏國的記憶，那段有三皇五帝的記憶，那段堯舜禹的記憶……
也罷，他在唯方大陸等的足夠久了，而他不願再等下去……
人間……他富貴嘗過了，奢華也品味了……只是少了她……
他才站起來，身後一女子淚眼婆娑走了過來，十年的光景沒有讓她改變分毫……
也是，王箬沐本就是半人半神……
「你要回去了嗎？」
「嗯，慕雲昭，他的血脈覺醒了，我讀到了我的責任……」
「你捨得離開這裡嗎？」
「凡人的世界，對於我而言，本就是到此一游……我又何必在乎？」
「可是我呢？我陪伴你這麼久……」
「我感謝你陪著我……」
「阿史……你可知道我……」
「你我的緣分，很淺，亦如我和玉丫頭……但是你不肯對我放手，一如我不肯對玉丫頭放手……不過是執念罷了……」
「可是執念讓我每天過得很充實，只要能看見你，我不介意被你遺忘和視而不見……」
「可是我卻希望再見到她……畢竟有些事，還是要輪迴再來的，這一次，怕是要來個了結了。」
「怎麼了結？」
「是夜盡天明，還好是黎明未來黑夜常來，就要看看是站在北極還是南極了，畢竟南北極有極晝也有極夜，這輪迴亦是如此……」
「你真的捨得嗎？」
「捨得？」蕭史轉身看向王箬沐，「捨得什麼？」
「天不為己，何必滅世。你若是去了，你們之間必然是一個煙消雲散的……」
「你倒是比我還擔心……」
「我當然為你擔心……畢竟你是我的……心上之人……」
「我倒是很滿意你的說辭，只是……若是我註定是煙消雲散的那一個，大不了幾千年以後，再次站到這裡，再拼一個完美的結局就是了。不過是時間的關係，卻不是我真正的湮滅，不是嗎、」
「可是你不會後悔嗎？後悔你此時的衝動？」
「你是嫡孫的守護者，而不是我庶子的守護者，你該知道……」
「不……我願為你違背我這一世的誓言，哪怕天誅地滅，哪怕再不輪迴，我只希望你記住我……」
「你何必這般痴狂？」
「我若是不為愛痴狂，為何與你一般，一夜白頭？我與你是一類人，不是嗎？」
「你一定要如此？」
「為了你，我甘願如此……」
「沐沐……」蕭史嘆息一聲，他將手放在她消瘦的肩膀上。
「你不用勸我，為了你，我已經遺失了自我，只想你知道，你去哪裡我便去哪裡。我更想你知道，你若是敢死，我願為你毀天滅地。我雖然是半人半神，可是我依舊有著后羿的血脈，我的祖先能夠射鵰金烏鳥，我也能夠為了愛，怒髮衝冠……」
「你為了我值得嗎？你的祖先做錯了事，已經被神族懲罰，終身為神族的奴隸，不得有自己的愛情，這樣的結局，你也不後悔？」
「如果我的命運就是讓我遇上你，我不悔。如果我的命運就是讓我保護你，那麼我肝腦塗地也會笑著感激老天……」
「你何必這般傻？」
「我等了你十年，我以為你懂了我，可是我發現你依舊是愛著她……我輸給了齊王妃，輸給了那個已經結婚生子，卻依舊無法撼動她的地位的了，李瀟玉……但是……」
王箬沐顫抖著手，放在他的臉龐上，「但是我已經愛上了你，怎麼辦？我無法讓我自己忘記你，怎麼辦？我委曲求全的去適應你，可是你依舊不回心轉意，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
「我無可奈何，我已經無計可施，我無法不擇手段，更不能無所不用其極，我有自己的驕傲，所以我唯一能偏激的就是為了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你……」
「可你知道下場嗎？」
「我知道。但是上一世，神族大戰的時候，老天曾說天不為己，何必滅世。但是這一世，對於我王箬沐而言，天不為吳，何必此生。」
「你……」
王箬沐抓緊他的手，將他的手放在她的臉頰上，她笑著流下眼淚。
「吳，你讓我痴迷，無論是你，還是顓頊，還是蕭史，我都入了你的迷坑，難以自拔。為了你我無法像個正常的女子，等待著你的提親。你不可能為我駐足……」
「吳，我為了你無法像個開心的女子，你永遠不可能對我轉身回眸……我知道，但是我依舊擺脫不了自己愛上你的步驟……我一步步的著了魔……甚至入了魔……但是這又如何？保護自己的心上人，我在所不惜。」
「你為何這麼傻？」
「你說情深緣淺，可是你又如何知道，你對我而言其實是刻骨銘心？這緣分短又如何？只要我與你轟轟烈烈一場，哪怕頃刻斃命，我也是甘之如飴的。我只求你回應我，卻不求你遺忘我。」
王箬沐哽咽起來，「你知道嗎，我最怕的就是舉目看不到你的身影。我寧願不愛我，也不願再也不見你。緣分對我而言，並不是相聚白首，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對我說聲一如既往。我只希望現在的現在不變而已，我只想，我已經成為你的習慣而已。而這個習慣……」
她頓了頓繼續說下去，「就如同你手中的玉制茶杯，如同你每天起床必然要看一眼的寒梅……只是習慣而已……我只希望你能夠習慣我，能夠讓我成為你的日常……其餘，我再也不敢奢求……」
「你……」他嘆了口氣，抓緊她的手，「真的太傻了。」
「愛讓人卑微，而我已經卑微到了塵埃，但為了你，我從不後悔。」
【作者題外話】：今夜讓我們去看看蕭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