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怕惡，但不尊重惡，蒙揚從小到大看到過不少的惡人，但從未跟惡人打過交道。
今天是第一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直到此刻蒙揚才明白老瘋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臭小子，你魔怔了還是怎的？本少爺跟你說話你也敢置若罔聞，敢不給本少爺面子，你真是好大的膽！！！」
原來就在那時，一個華服少年公子咆哮著一腳踹在了蒙揚的背心，將他踢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若不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及時扶了他一把，毫無察覺的蒙揚就會摔倒在人群中間。
這個黑大漢起初在人群中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看見那六道驚虹飛來就忘乎所以，他一直默默地觀察著蒙揚，他總覺得這個沉靜不語的少年身上似乎散發著一種莫名的魔力，在吸引著他的注意。
儘管蒙揚一身打扮十分普通簡約，一把外表有些醜陋的黑色柴刀還掛在腰間晃動著，但這大漢就是覺得蒙揚有其他人所沒有的一些東西在身上，所以，旁人都在看著天空的異象，而他一直在觀察著陷入奇怪沉思的蒙揚。
他近年來一直在不斷尋找優秀潛質的少年，只希望找到更多能帶給自己幫助的人手。
儘管蒙揚乍看之下並無出眾之處，可是他自有獨到的觀人眼光。
他在看到蒙揚的第一眼就幾乎在蒙揚身上看到一些極其難得的東西。
比如少年人所缺乏的老成穩重，以及那股似有似無的機敏勁，他在軍隊中見到過很多從戰場上倖存下來的普通兵士，他們身上那種獨特的氣息跟蒙揚身上的某種氣息極為相似。
他知道那就是殺氣，煞氣。
試想，一個掛把破柴刀的少年也敢來參加仙選，而且還身具喋血過沙場的兵士才有的殺氣，這樣的少年會是普通人么？
這樣的少年，若是能追隨在他的身邊，假以時日，絕對會成為對他的事業有莫大幫助的一把好手，因為他這些年來已經成功培養出好幾個這樣的追隨者。
黑大漢滿面胡茬，看起來粗獷豪放，這很容易讓人將注意力集中到他的外表之上，而不會去留意到他眼神中閃爍著的那些智慧光芒。
黑大漢起初一直站在隊伍中緊鄰著蒙揚不遠的位置，詭異的是蒙揚一向觀察力和注意力都十分驚人，居然沒有察覺到近在咫尺的這個黑大漢一直在暗中默默地打量和觀察著自己。
那片詭異的血海中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雖然那些文字信息還在蒙揚的腦中盤旋著讓他根本看不清楚，但他立刻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無端被人踹上一腳，還被大聲呵斥，換誰都會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尤其是年少之人。
但是，蒙揚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今天可是仙選的日子，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場合，蒙揚可不希望節外生枝導致修仙的一切努力前功盡棄。
站穩身子，滿懷感激地掙脫那黑塔大漢的攙扶，蒙揚輕輕對他說了聲「謝謝！」
反手輕拂撣去後背的塵土，蒙揚徐徐轉過身來，腰間飛鉗微微顫動，就看到一個正沖著他齜牙咧嘴叫嚷著長得尖嘴猴腮的少年公子，換一個場合，換一個時間，蒙揚絕不會正眼看一下這樣的人。
這樣的富家子弟蒙揚見過太多，基本上都是欺壓良善飛揚跋扈的主。十個裡邊，有九個都是敗家子，大紈絝，是貧民百姓暗地裡切齒痛恨的過街老鼠。
從這個傢伙的囂張表情和華貴服飾不難看出這廝定然出自一個名門大家，單是一身「蘇制」流蘇綢衫和手上那把劍柄鑲嵌著三顆貓眼大小紅寶石的長劍就足以讓尋常人退避三舍。
蒙揚知道這種流蘇綢衫可是昂貴無比，據說一件上衣的價格就超出了三十塊靈石，那把長劍先不論是什麼品質，劍柄上的那幾顆紅寶石就價值不菲，這樣的人絕不是蒙揚這個毫無根基背景的窮人可以招惹的。
這是一個貴族無理走遍天下的世界，即便窮人再有理，也抵不過貴族們那不可逾越的身份！
從小到大，蒙揚混跡在窮人堆中，見識了無數貴族壓榨欺凌盤剝窮人的可恨事情，一向本著明哲保身原則的他之所以會如此渴望獲得強大的力量，之所以小小年紀就變得幹練老成甚至狡猾得超過了一些老狐狸，之所以謹小慎微步步為營朝著自己心中那個目標一步步邁進，正是由於他深深體會到一個窮人在這個世界簡直不如一隻螻蟻的卑賤命運，根本就是一顆荒草而已。
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完全沒有與權貴力量平等對話的資格，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但蒙揚不信命！
一直在他的血脈中都似乎流淌著某種不知名的不甘的東西，不斷催生著他心中那微弱的奮進的種子，他一直相信總有一日，心底的那顆種子會生根發芽並開出花朵！
但絕不是現在。
蒙揚心中不斷分析著眼前這人：看樣子這傢伙定然是某個大家氏族的子弟，不然絕不會在仙選日這個神聖的日子裡不知輕重地主動生事，一般這樣的家族子弟身邊都會有一個或者好幾個身手高強的侍衛??????
一念及此，蒙揚立刻注意到這個青年身後一個面色陰沉的黑衣老者，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蒙揚就立刻感覺到那老者身上隱藏著一股股強大的氣息。
那老者的強大絕不是現在的蒙揚可以抗衡的，被那老者的眼神輕輕一掃蒙揚只覺得身上如被一把鋒利的刀片狠狠刮過了一般，忍不住微感震顫。
轉念間，強在臉上浮出一絲微笑，蒙揚沖那青年抱拳道：「在下蒙揚，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那青年嘴角一撇，不屑道：「本公子管你是什麼羊？看你的樣子也就一資質稀疏平常之輩，平白浪費了一個號碼牌。別說本公子沒給你機會，你現在乖乖將牌子賣給本公子，還可以得到一定的補償，不就百十塊靈石的事么？剛好，本公子一個好兄弟來的匆忙沒趕得上報名，識相的就把你的牌子交出來！------」
蒙揚一臉震驚表情，後退一步道：「這位公子，不知你此話是什麼意思？蒙揚與閣下素未蒙面，難道有什麼得罪之處不成？這可是在下歷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仙選號碼牌，多少錢我也不會賣！」
那青年公子一張猴臉立刻陰沉下來，雙目噴火般怒瞪著蒙揚，一身紈絝脾氣眼見著就要發作起來！
此時，那六道驚虹早已經飛進了風泉古堡，隊伍中一些其它的參選者也聽到了蒙揚他們這邊的動靜，頓時很多人都湊過來看起了熱鬧。
沒等那囂張青年公子開口發飆，蒙揚的肩頭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接著一個破鑼般的大嗓門在他耳邊響起。
「兄弟，怎麼回事？我平生最見不慣某種仗勢欺人不學無術的鼠輩，別怕，打現在開始有我罩著你，我看誰敢動你！！！」
蒙揚扭頭一看，好傢夥，難怪剛才這大嗓門一巴掌差點沒把自己打趴下！
那人正是先前扶住他的那個滿臉大鬍子的黑塔大漢，站在蒙揚身旁足足比他高出半個頭，此刻也是雙目圓睜怒視著那個囂張公子。
大概沒有想到突然之間竟然有個程咬金從半路里殺了出來，那囂張公子顯然被這黑塔大漢的奪人氣勢嚇了一大跳，不自覺的後退了一大步，嘴裡卻不肯服軟地嘶道：「你???你是誰？敢管老???本公子的事？??????」
此話一出，那黑大漢那破鑼嗓子一聲大喝：「你說啥？――――」朝著那青年公子一步跨出，眾人只聽得地面發出一陣「咚！――」的巨響！
這份氣勢，讓一旁圍觀的人無不赫然！
此時，誰也沒看清那青年公子背後的老者什麼時候忽然閃身到了他的身前，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老者只是輕輕踏出一隻左腳，他的衣衫忽然無風自動，而黑大漢朝前的身體忽然一陣劇烈的震顫了好幾下，他竭力掙扎著還要朝前邁步卻顯然力有不逮，這時，蒙揚伸手搭在了黑大漢的手臂上，輕輕一拉。
黑大漢顯然沒料到看似柔弱的蒙揚手上的力道竟然不弱於他，這一拉扯竟將他扯了回來，而老者釋放的無形壓力立刻減輕了不少，他轉頭沖蒙揚吼道：「你幹啥？」
「多謝這位大哥為小弟出頭，不過這事還是小弟自己來處理吧，還請大哥先站到一旁如如何？」蒙揚輕聲說道。
黑大漢始料未及，但看到蒙揚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當下鼻中悻悻地重重哼了一聲，狠狠挖了那囂張公子一眼，這才站到了一旁。
覺得自己被折了一個大大的面子，那青年公子毫無徵兆地從老者背後跳將出來，手中那把鑲著寶石的長劍「噹啷」一聲出鞘，口中大罵道：「臭小子，給你臉不要，老子今天就廢了你！――」
劍光閃爍，已是當胸一劍朝著蒙揚狠狠刺來。
事發突然，很多人都沒料到這公子竟然敢悍然搶先出手，今天是什麼日子，當下又是什麼場合，難道這廝真有什麼通天的背景不成？
這一劍力道十足，而且迅捷無比，若是被刺中要害，蒙揚即便不死也會落個重傷的下場。
感覺到無比的危險，幾乎是就在那青年公子出劍的瞬間，飛鉗已經落入了蒙揚的右掌中，一股莫名的暴戾氣息在他血液中沸騰起來，不假思索地蒙揚手中飛鉗劃出一道黑色的殘影，不退反進，跨出一大步，同時一刀狠狠斬向那刺來的長劍！
劈柴式！
這一刀一出，圍觀的眾人忽然感到似乎有無邊的血腥之氣驟然瀰漫在空氣當中，黝黑殘破毫不起眼的那把柴刀上居然釋放出一股強大的毀滅氣息，一時間不少人驚呼出聲，還有不少人更是被這一刀的氣勢所奪踉蹌後退！
黑塔大漢目露奇光，顯然他也沒想到貌不驚人的蒙揚竟然使得出這樣的刀法來，不由對蒙揚更是高看了幾分！
那老者雙眼驀地收縮，口中疾呼道：「不好！公子速退！」
眼見破柴刀就要斬落在那口寶石長劍之上，那老者左手衣袖一卷，竟在那間不容緩的瞬間將那公子帶到了一旁，同時他右手衣袖竟如毒蛇出洞閃電也似的在蒙揚勢如奔雷的柴刀刀身上點了一點！
旁人看來飄忽輕微的這一點，「啵！」的一聲氣流爆破的脆響卻驟然在眾人耳邊炸響！
而作為當事者的蒙揚卻感到那老者衣袖的輕輕一點不亞於千斤重鎚，一股浩大的力道從柴刀上傳來，那一瞬間他知道手掌虎口已經裂開，而且那股力道從他手臂無阻地一路奔涌而上，剎那間，他失去了對握刀那一半邊身體的掌控。
那股怪異而強大的氣勁就像一頭瘋狂至極的欲擇人而噬的發怒狂獅一路咆哮著，所到之處，蒙揚的經脈血肉紛紛碎裂，劇烈的痛楚讓蒙揚再也承受不住地發出一聲慘哼。
當那狂獅般的氣勁衝到他心脈處一口咬下去時，那撕心裂肺的劇痛令蒙揚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雙目一黑，嗓子發甜，「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黑色的瘀血，如斷線的風箏騰雲駕霧倒飛進身後的人群中！
但一股不屈的信念令他死死抓住了飛鉗的刀把！
不放手，絕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這一下，僅僅這一下，蒙揚就受到重創，渾身經脈不知斷裂了多少，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並沒有立刻暈厥過去，掉落地下之前一雙厚實的大手接住了他。
蒙揚知道是那個黑大漢，此際無人注意到蒙揚破裂的虎口上不時有鮮血留到飛鉗的刀把上，再順著刀把滲透到那黝黑的刀身之上，而詭異的是鮮血一滲到刀身就好似被吞噬了一般，一點也沒留下。
就在聽到黑大漢怒喝著「你們實在太過分了！」之際，逐漸意識昏沉的蒙揚感到飛鉗上邊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他全身的血液開始朝著那個方向流動！
發生了什麼？我這就要死了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