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它」的故事

它是何時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夢境與現實的劃分，對於過去的它來說，是很難進行分辯的存在。

而這一刻，它卻非常清晰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它確實在做夢，並且意識到自己正處於過去的記憶之中。

這是自己過去的記憶碎片組成的夢境，而它現在正穿梭在其中，回顧自己的一生，它感覺一切都是由無數場景碎片組合而成的，而它只是從這些片段穿梭而過。

它不太記得自己的母親，那記憶太久遠，唯一有影響的就是被人從垃圾桶里撿回來，被自己的主人，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抱在懷裡的溫暖。

它會被遺棄的原因，應該是先天性的發育畸形，它的一隻前腳近乎萎縮。而且從垃圾筒被拾回來的同時，它還處於發燒狀態，鼻涕和口涎流個不停。

這樣的小狗很難活下來，大半會在中途夭折，要是它很幸運，那個流浪漢老人很好的照顧了它，當然，另一半是它強烈的求生能力，奇迹使它存活了下來。

這是它的幸運，對於一隻弱小的狗崽來說，生存是不易的，但好在它有一個主人。

老人是一個流浪漢，他的出身來歷對於一隻狗來說，自然一無所知。

以它那有限的智慧，也並不在乎這些問題。

它只是緊緊的跟隨著自己的主人，渡過平凡的時日。

老人以流浪為生，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時常背著一個蛇皮袋，依靠從垃圾筒里撿破爛為生。

一人一狗在邂逅之後，並開始了一段漫長的旅途。

它不清楚主人，也就是這位老人要去什麼地方，只是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他們住過冰冷的橋洞、也住過爛尾樓、進過救助站、被惡犬追趕過、逃過列車票、還被小地方的拾荒者排斥過，也挨過揍。

就這樣跌跌撞撞的四處亂躥，老人最後選擇了來到了這個城市。

老人在這個城市裡也沒有居住的地方，只能暫時棲身在一片正處於拆遷中的廢棄大樓里。

這地方雖然四面通風，夏天太熱、冬天又冷，下雨時又濕又潮，還時不時漏水，但好在能夠遮風擋雨。

它一直和老人住在這個廢墟般的拆遷房裡，老人生活的雖然艱辛，但只要有吃的，從來沒有少過它的份。

偶爾也忍飢挨餓的時候，但好歹都撐了下來，一人一狗也活得相當自在。

它並不理解人類對於幸福這一說法的介定，但對於一隻狗來說，每天搖著尾巴，能夠跟在自己的主人身邊，能夠獲得飲食，眯著眼側躺在地上，被老人撫摸著腦袋，這應該就是它所期待的平穩。

但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下去，那一天，老人和往常一樣喂完它一個饅頭，準備躺在破舊的涼席上稍微休息一下。

他很老了，近些日子幹活都有些力不從心，老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拾荒，將撿來的廢品買給收破爛的。

而現在，他越發感覺歲月帶走了他的精力，也帶給他臉上的皺紋，還有越發衰竭的身體，這也使他腰腿酸軟、難以長時間行動。

老人很少考慮明天的事情，但到了這把年紀，他也在懷疑自己明天還能不能夠跟往常一樣上街。

或許一場風寒、患上一次病，他就可能再也爬不起來。

它並不了解主人在想什麼，這個時候的它只是盤卧在地面上，呼呼大睡。

沒過多久，就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它警覺的聳動著耳朵，從水泥地上爬了起來。

廢墟樓里多了幾個人，對方的穿著是它沒有見過的。

他們，比自己的主人要年輕，渾身散發出一股酒精的氣息。

它用四肢撐地，有些畏懼退後幾步。

這些人並不是空手來的，他們的手上握著水管、鋼筋、還有人拿著啤酒杯。

老人剛躺下，這個時候發現來了意外的訪客，自然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結果迎接他的是砸在腦門上的啤酒瓶。

這群人發出一陣笑聲，看著腦袋噴血的老人，衝上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他們一邊打人，一邊咒罵個不停，還有人笑著掏出手機，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它沒有多想，驀然沖了上去，張嘴咬中了其中一人的手腕。

那人吃痛之下，揮動鐵管砸在它的頭上。

它的腦袋吃痛，但還是死死咬住對方的手腕，而這麼做的結果，就是換來了對方全力的揮砸。

堅硬的鐵管每一次都撞的它眼冒金星，整個腦袋都鮮血淋漓，但它還是沒有鬆開口。

「TMD!這死狗不鬆口，你們也不要愣著，快過來幫忙。」

這個年輕人大喊一聲，旁邊立刻有同伴趕了過來，飛起一腳踢在它的腹部。

它的腹部遭受重撞，一股巨大的力量讓它被踹飛起來，劃出一條拋物性，摔在水泥墩上。

骨頭破碎的聲音中，它發現自己已經爬不起來了，而老人不停的發出哀嚎、呻吟，他被這群年輕人圍在中間群毆，他血流滿面，抱著腦袋縮在地上。

這樣的施暴維持了半分鐘的時間，老人的呻吟聲越來越小，他的頭上在冒血，臉上、身上，還有被子、涼席上都被鮮血染紅。

它痛苦的發出嗚嗚的叫聲，身體卻因為多處骨折的原因難以掙扎著站立。

雖然，它想嘗試接近老人所在的位置，可是它連移動分毫也辦不到。

老人就這樣倒卧在地上，他永遠失去了呼吸。

它並不理解絕望的情緒，但它知道自己失去了重要的東西，那是諸如食物、玩耍、以及平穩的生活不能夠彌補的東西。

它感覺到自己的氣息越來越少，而它的身體也越來越冷，這是一種茫然無助的狀態，也就在這時候，它開始失去了意識。

這就是它的經歷，它的一生。

它並不知道，一群能夠嗅到血腥氣息的凶暴鼠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它。

這群變異老鼠非常的聰穎，它們是始祖級凶暴生物，它們意識到這是主人所說的獵物，並藉助夜幕的掩護。

將這隻又老又髒的狗送回了主人的居所。

而它也被陸奇注射了一枚綠色孢子，而這也會改變它接下來的命運。

它在睡夢中蛻變，就像一顆種子，紮根於大地，勃發萌芽，只是這一次，沒有人能夠預料到生長出什麼樣的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