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毒蕈遭毀
那名被丟進去的白衣魂能夠出現在玄天冢的大冢祀面前,身手應該不弱,但被身邊的黑衣魄這麼一擲,竟然沒有絲毫的爭扎。
桑余知道,像白衣魂這般地位的人,在玄天冢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死在他人手裡與死在自己手裡的關係又有何區別?至少如目前這般,還算為玄天冢做了貢獻。
縱然心裡清楚,桑余還是無法接受玄天冢將自己人送往死地的做法。甚至聯想到他自己的遭遇,還生出了些許的憐惜之意來。
只是桑余清楚,他現在假冒的是白骨堂黎淵的身份,除了眼睜睜的看著這名白衣魂的悲慘結局,根本無法做些什麼。
可就在眾人都等著這名白衣魂是如何在毒蕈的侵蝕下成為飛灰的時候。
坐在末尾一直魂不守舍的藥王谷男子突然躍身而起,因為沒有了碧玉葯鋤的法器,所以將身子一撲,一手成術,另一手直接將這名白衣魂推開了去。
要知道人都是有求生之意的,被丟出來的白衣魂絲毫沒有爭扎,要麼就是不敢,要麼就是不能。但依目前的情況來說,他極有可能在擲出來前就已經被禁錮了渾身的修為。
所以說藥王谷的年輕弟子不但在頃刻間解了他的禁錮,還順手將他推開,已經是超出一般人的極限了;因此在救下了這名白衣魂后,他再想回身避開身下的毒蕈已然是不可能。
桑余記得大冢祀之前所過,玄天冢的弟子觸碰到這株蕈草后,毒氣入身,頃刻間化為飛灰,也不知其他人會是什麼一個下場,但毋庸置疑的是,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他對藥王谷的人印象不錯,而且救他與救白衣魂的性質也有了些許差別。所以在短暫的權衡之後,他果斷的選擇了救人。
桑余的位置比較靠前,離對方的位置不算太近,而那名藥王谷的年輕男子已經呈下墜之勢,與毒蕈只有幾寸距離。如果飛身把他拉開,對於場中大多數人來講,是極難做到的,尤其在救人者和被救者都不能碰到毒蕈的情況下。
所以桑余右手一振,背後的血鐧如隨意動,猛然間從層層的厚布包裹中電射而出,直接往蕈草抽去。桑余本來並無其他想法,只想把毒蕈推開就行。可就在與毒蕈相觸的一剎那,血鐧與毒蕈處猛然間綻放出滿堂的光華來。
電光火石間,就出了如此多的變數,而等到光華散盡,那裡除了盛放毒蕈的大盆,而被桑余救下的藥王谷的男子,此時也站了起來,在眾人之中搜索了幾圈后,最後將眼神鎖定在了桑余身上,朝他微微頷首示意后又回到了原座。
面對對方的致謝,桑余也微微點了點頭,只是因為在頭罩下,所以看得不明顯。而他此時手一招,血鐧已然應手而回。
此時再看那毒蕈所在的大盆,裡面的土壤漆黑似墨,因為毒蕈被毀,土壤里竟然以肉眼可見的生出點點綠芽來,才不一會,就成了一片翠綠。
只不過此綠非彼綠。毒蕈的綠,是綠的發黑,如同置身江川湖海之下一般,讓人恐懼;而此時的綠,卻是那種透著生機的嫩綠。
就在眾人為這抹嫩綠醉心時,只覺黑芒身邊有一閃,繼而兩柄長戈已經架在了桑余的脖子上,與此同時還有一聲毫無感情的暴喝:「毀壞熏草,找死。」
若是換做旁人,此時肯定只顧著擔心這自己的性命之虞,唯獨桑余卻注意到了聲音的主人,此人居然連音色都與謝老三有幾分相似之處。
桑余抬頭往他望去,他身後這名黑衣魄渾身都罩在玄甲里,唯獨露出了一雙殺意炯然的眼睛。
不對,桑余很快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謝老三怎麼會不認識自己,而且謝老三不應該有這麼重的殺氣,這人應該只是於他有幾分相似而已。
想到這裡,桑余不禁有些詫異,此時才發現,自從到了玄天冢后,似乎總會莫名其妙的想起此人。
都說有情人念念不忘必有迴響,莫不不共戴天的仇人亦如是?
感念到身旁的森森殺意,桑余才漸漸回過神來,而大冢祀的聲音也恰到時機的想起:「這是儺剎門的黎副堂主,誰讓你們這麼無禮了?」
話音未落,就聽一聲悶哼,桑余以及那藥王谷弟子背後的數名黑衣魄如遭重擊,直接被掀翻開去。而這一切,大冢祀什麼都沒做。
「玄魄的性子急,所以帶出來的人也是這樣。他們沒驚嚇著兩位吧。」大冢祀故作體貼的問到。
「無妨,無妨。」
桑余抬了抬手,將血鐧用布包了起來。而藥王谷那男子也深深一拜,似乎在為自己的莽撞而道歉。大冢祀點了點頭,算是受了這一禮,接著道:
「方才那人只是本門的白衣魂,與賢侄似乎毫無瓜葛,賢侄為何不顧一切的救他。」
「回大冢祀,晚輩是藥王谷弟子,藥王谷的初衷只是救人。」
聽到這裡,桑余心中不由暗道:「這人是怎麼想的,你懸壺濟世救一百個平民,也不值當殺一個惡人;你救了一個惡人,豈不等於殺了一百個普通人?」
很顯然,藥王谷的人不會有桑余的邏輯,也能從此可以判斷藥王谷確實如他們口中所言,無論玄門還是魔門,在他們眼裡都一視同仁的話來,也能夠理解為什麼一個救死扶傷的藥王谷為什麼會與惡名在外的玄天冢有交集了。
正在桑余沉思這會,大冢祀已經結束了與藥王谷弟子的敘話,朝桑余這邊望來:
「請問黎堂主,你們儺王最近可無恙?」
「借前輩吉言,一切都好。」
大冢祀好像根本不在意那盆被毀的毒蕈一般,反而同桑余敘起了家常。但每每提及儺王,桑余都得違心的說這位仇敵一切都好,其實心底里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
「好就好。老朽也是沒想到堂主會親自過來,這足以見儺剎門的誠意,所以堂主如果不忙,等下可否與老朽單獨一敘?」
聽到大冢祀相邀,這個結果是桑余沒有料想到的。自己的身份,萬足仙子認不出,白衣使素魂認不出,但不代表活了不知多少歲的老不死大冢祀認不出。如果與他單獨一敘,肯定會問及儺剎門的事情,若是言多,那必有一失。
「不巧,晚輩恰好有些要是在身,怕是...」
桑余的拒絕還未說完,就被大冢祀擋了回去:
「無妨,也就一時半會,耽擱不了太久,有什麼事,需要辦的,你與白衣使素魂提也是一樣。」
到了這個地步,桑余很顯然的是無法再拒絕了,不由得在心裡不斷思索:大冢祀突然要留自己,難不成要以為毀壞了熏草一事找自己算賬?這個顯然不對,要算賬剛剛就可以,又何必在事後。
難不成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了?桑余想到了這裡,心中猛然一驚,偷偷往大冢祀那處掃去,他正與萬壽山的幾人敘話,完全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其實桑余剛剛也沒做什麼,而且加上儺剎門有意將桑余粉飾為死去的黎淵,所以不至於被認出了身份才對。
當排除了所有不好的可能,那就只剩下了一個選擇,他方才似乎摧毀了毒蕈。既然毒蕈可以摧毀,為什麼大冢祀不採取此種手段呢?而聯想起大冢祀之前毒蕈長的位置及其關鍵的言論,那麼真相只有一個:
這種奇怪的毒蕈並不止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