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身份敗露
正是。
大冢祀望著桑余,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桑余從他深邃的眸眼中尋到了幾許肯定與善意。這才對玄天冢的由來與立場也更加的明晰:
玄天冢與前朝有著淵源,與陽符宗必然水火不容,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礙於形勢,大冢祀與儺王目前確實不會鬧的太僵。如果這麼說來,大冢祀對自己應該就沒什麼敵意了。
這麼一推敲,桑余之前的種種疑慮與提防也漸漸放下。看著大冢祀往前移步而去,也隨後跟上。可腳步還未邁出,卻感覺如同被什麼抓住了一般,忙低頭往左右一看,不知何時,身旁出現了幾名黑衣魄,而自己的手腳,早已被死死的鉗制住。
而背後突然生出一股涼氣,眼前為之一亮。
不,不是眼前變亮了,而是餘光所至,甚至背後的空間變暗了——是黑衣使玄魄。
桑余心頭一緊,他們不是不能進入祖冢么?還不待桑余多想,背後一個冰冷,短促如同晶石碎裂時的聲音傳入耳際。
「你是誰?」
聽到玄魄的質疑,桑余已經從他的語氣中感覺出了不耐與殺意。
大冢祀還是站在原地,倒剪著雙手,背對著桑余。看樣子,玄魄做的這一切都來自他的授意。
難道?是被看出來了么?——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桑余腦海。可任憑他怎麼想,也想不出什麼時候,又在哪裡露出來了破綻。
「你以為我玄天冢的祖冢,是這麼好進的?雖然你一身魔氣,並煞費苦心的毀了容貌,可別以為本座感受不到你眉間那股氣息?那是陽符宗的味道。」
大冢祀徐徐道來,可卻字字誅心。這話音方落,桑余就感覺背後的涼氣越來越近,幾乎到了貼住脖頸的地步了,就如同懸吊在頭上屠刀,隨時能讓自己魂消身滅。
原本以為有儺王的假戲真唱,自己就能利用這個假身份瞞天過海,沒成想還是被看穿了。此時的桑余才猛然發現自己小瞧了面前的這個孩童模樣的大冢祀。他的實際年齡,可能是比儺王,甚至他師傅守一真人還要長的老怪物啊。活了這麼多年,怎麼會沒有心計?
「哼,是什麼時候,你們開始懷疑起我的。」桑餘聲音生冷,與玄魄的冰冷短促,給人鐵血無情的感覺又不盡相同。
大冢祀沒有說話,而是揮了揮手。桑余不用猜也能明白,接下來的對付自己的,絕不會是什麼好事情。想起之前自己在他眼神中尋得的結果,那分明是這個老鬼故意做出來看的啊。
如果他表現得太明顯,以桑余肯定會疑心。就這樣遮遮掩掩,讓桑余自己發現的,才會深信不疑啊。想到這裡,桑余不由得懊悔萬分。
背後的壓力越來越大,出於趨利避害的本能,使得桑余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傾倒,單膝跪地。也許是帶著幾分懊悔,桑餘一只手按著血鐧重重的拍在地上。
「怎麼?感覺行蹤泄露,所以氣急敗壞了?」大冢祀側著身子,很是不屑的瞟了桑餘一眼,那目光,彷彿就是看一隻待宰的羔羊。
桑余自知生死皆在一線,所以一手按著血鐧,只待尋求到那一線合適機會好反戈一擊。可這點小九九,作為黑衣使的玄魄怎麼看不出來?背後的殺氣未減,前方的空氣中如水般盪出一圈漣漪,一個黑影已經出現——是黑衣使玄魄。
此時的玄魄其餘都是完好,唯獨右手手臂斜伸著,而自小臂往下全部不見。若是之前沒有與他打過照面,怕還會以為堂堂黑衣使是個獨臂客。正因為見到這一幕,桑余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桑余清楚的知道,玄魄消失的半截手臂,是對方故意為之,此刻正滯留在自己脖頸之後,只要玄魄動心起念,隨時都可以要了他桑余的這條性命。
似乎看出來桑余束手無策,大冢祀平靜無波的語氣裡頭有一絲不屑:「說吧,你與陽符宗究竟有什麼關係?如果你真的是白骨堂黎淵,那群張嘴天道,閉嘴天道的老東西,又怎麼會符宗的靜心符?」
「原來就是這個?」桑餘一愣,沒想到守一真人當初為了救他的靜心符,這回倒要了自己的命。可桑余的心防沒那麼容易被擊潰,反而大聲笑了起來。
「閉嘴。」玄魄一聲冷喝,留在背後的右臂已經快要印在了桑余脖頸上了。即便不看,都能知道自己脖頸上一陣陣的刺痛,是被那有如實質般的寒芒所傷。
大冢祀伸手按了按,示意玄魄噤聲。然後反問道:「你死到臨頭了,笑什麼?」
「我笑你堂堂大冢祀居然也是如此昏聵,我笑你們玄天冢不過爾爾,難怪當初陽符宗隻身一人,幾乎就挑了你們全冢...嘶......」桑余還欲繼續說下去,背後直至脖頸陣陣刺痛傳來。
就好像被人剛剛撕掉了一層皮一樣,那種疼痛,既錐心,又敏銳——是玄魄。桑余不用想都知道,他瞥了對方一眼,可是神情中並不帶恨意,反到是嘴角一挑,像是嘲諷般的笑道:「堂堂黑衣使玄魄,就這麼點技倆?」
其實不是桑余不知道疼,而是任憑是誰能從落魂淵活著走出來,可能世上遇到的任何千刀萬剮,刀劍加身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誒?」大冢祀面露訝色,然後踱上前來。
「你這股子倔勁,倒教人欣賞。如果你不是陽符宗的人,本座倒很願意在玄魄的麾下,再加一個副使的位置給你。」大冢祀面露不忍之色,然後又好言勸道:
「其實我早就知道,近日裡陽符宗會將造訪,原本以為會是哪幾脈的長老,真人。卻沒想到會是一個無名小卒,不過你也算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居然瞞過了那麼多人的耳目,如果不是本座帶你進入祖冢,降低你的戒心,又特意與你說起儺剎門與陽符宗的往事......」
聽到這裡,桑余才猛然知曉,自己原來是在這裡露出的端倪。可是他思前想後,怎麼也想不出是什麼動作,或者是說錯了什麼話。
「你若當真是白骨堂黎淵,我與你講起儺剎門的舊恨,怎麼可能會不動聲色?又加上你身上的陽符氣息,一切已經昭然若揭了吧?」
大冢祀說著,頭微微一低,一張臉幾乎湊到了桑余的前額。而他深邃的眼神,此時如同一泓沒有底的深淵,將桑余的每一個動作,絲毫不落的捲入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