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水銀精金

運氣只會光顧有準備的人——【z.c】

「羊角麵包、幼麥麵包、杏仁餅、松塔蛋糕……」

「瞧瞧吧~數千海里長途跋涉運過來的奴隸，來自剛剛結束戰亂的海山部落，手續合法證明文件齊全」

「快看，那邊有人演戲法」

「哎喲，哪個無良的小混蛋撞了我的腰」

「別擋道，借過借過」

「客人，一個銀幣，一個銀幣能幹什麼，您就別費勁了」

喧鬧的城西是整個哈勃郡城貿易的中心，而真正大富大貴的人主要聚集在比鄰學會區的城南。雖然並沒有法令將勛貴之外的各色人等區分開，一般情況下大家都還是恪守代表各自身份地位以及財富的規矩生活在郡城中。

城南的商鋪光顧者幾乎都是衣冠楚楚的先生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們，其中也會有高級職業者的身影，但至少那裡的消費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與富人區不同的是貿易廣場以及周圍的商鋪街一貫秉承來者是客的經營價值觀，從一個銅板的煎餅到上千金幣的中型多桅海船都可以買得到，這完全取決於客人的消費能力和需要。

布蘭德望著人潮湧動的街市，小心翼翼地對自己施展了一個空氣力場，這種既不改變物質也不引導魔力的法術主要的用途只是讓被施法的目標周圍聚集起一些魔法粒子，並且在遭受觸碰等情況下讓施法者能第一時間感受到。

曾經有一位年紀頗大的高階法師就是因為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結果在貿易區的人群中穿行時竟然連法杖都不何時給人從手中偷走，這些城西的壞坯子眼裡只有錢，膽子大到如此包天的程度。雖然隨後失物被尋回，而偷盜者也被絞死，卻足以給同行們提了個醒，在任何時候都必須小心謹慎。

逛了差不多半個沙漏時，略微有些疲憊的布蘭德在路邊一家名為「約克術法材料商行」停住了腳步。這家店規模不算太大，雖然少有什麼稀罕物事，可東西也還算物美價廉，是自己經常光顧的對象。-====-

「客人，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櫃檯邊上的夥計非常熱情地迎了上來。

生面孔，這個小夥計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面對身穿法袍的布蘭德有些拘束。平日里法師大人們是不會親自來商行購置這些未經提煉的原料，通常由助手或者弟子甚至是僕人代辦，乍一看到這麼年輕的中階法師，小夥計心情有點緊張。

「嗯，我隨便看看，店主在嗎？」

沒想到這位法師大人性子很和氣，小夥計趕緊回答道：「大人，實在很抱歉，約克先生去外地進貨還有個三五天才能回來」。

本就沒打算買什麼的布蘭德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頗為機靈的小夥計立刻端出約克先生招待客人的茶具給法師倒了一杯薄荷茶。

「嗯，那個……」

「大人，我叫戴維」

「戴維，最近有什麼新奇的東西嗎？」布蘭德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小夥計戴維閑聊著。

「有的、有的，大人請稍等」，從未接觸過什麼大人物的戴維小臉都憋得通紅，生怕惹得法師大人不快。

布蘭德隨意喝了幾口薄荷茶，看著戴維爬下貨櫃梯子，獻寶似的把手裡的零零碎碎好幾包雜物擺在了茶几上。星星藤葉子、潮音海螺、高山岩鹽、杜克銀、幻影蛛絲，還有拇指那麼大塊灰褐色的火銅，喜出望外的布蘭德逐個再三確認了東西都貨真價實之後心情變得大好，雖然那塊火銅質地糟糕了些，不過僅僅用來作為魔線應該也還可以。

正當布蘭德將這塊拇指大小的火銅捏在手心試圖用灌注魔力的方式來簡單檢測其純度的時候，這塊不起眼的火銅好像稍微發出了微弱的光亮，然後把灌注的微弱魔力徹底瓦解掉了。見狀大奇的布蘭德不動聲色地用指甲在火銅塊表面颳了一下，竟然有少許綿軟的感覺，再看刮痕居然越來越淡直至消弭。

遇到寶了！回憶著自己曾經翻譯過的資料以及安達爾老師未完成的著作，幾乎有九成把握能判斷出這是一塊不知道經過多少歲月自然形成的水銀精金，比米斯里金屬（也就是俗稱的秘銀）更加稀少。

鎮定！要鎮定！布蘭德裝作慢條斯理地再次瀏覽了一次茶几上的零碎貨物，開口說道：「這塊火銅……」

「大人，這塊火銅店主說過質地比較差，如果這些商品您都要的了話就當做贈品吧」，小夥計看來深諳經商之道。

點了點頭，布蘭德將桌上的東西逐一讓小夥計稱重計價，一共是五金三十二銀，後面的銅板零頭直接被抹掉了。

小心翼翼地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塞進異次元口袋，布蘭德又從零錢里摸出一個銀幣扔給戴維。

「這是給你的賞賜……」

小夥計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恭敬地將布蘭德送出門外。

天色漸漸晚了，想起晚餐時候還要去哈維爾家拜訪，布蘭德打算去大道邊叫一輛馬車。

「打~小小年紀就偷！」

「賤民生的雜種，老子每天好吃好喝養著，居然還偷東西」

「打她……」

前面擁擠的人群讓布蘭德小小鬱悶了一下，只好硬著頭皮從人堆中擠過去。幸好周圍的人也不都是沒眼色的，看到一個穿著紅袍的法師走過來，一群人紛紛推開，擠得身後圍觀的人們愈發大呼小叫起來。

一個穿著略微有些寬大衣裳的小女孩跪倒在地上，臉上被抽了一鞭，鞭痕從左邊臉頰一直延伸到眉毛，眼皮也有些烏黑髮青。法師心裡稍微被觸動了一下，雖然憑藉著靈魂契合幾乎是一瞬間就適應了這個世界的布蘭德，心裡多少還是有作為羅丹時的思想。這麼一個可憐的孩子，是什麼人竟然狠心去責打？

「媽的，叫你躲！臉皮抽破了還有什麼用，賣去妓館都沒人要……」

大為光火的奴隸商行雜役幾乎能遇見到回去之後會被店主扣半個月的薪酬，手中的鞭子更肆無忌憚地抽在小女孩身上。

「夠了！」布蘭德終於有些忍不住出聲喝道。剛才還做出一副要吃人表情的雜役看到說話的是一位法師大人，理智地收起了兇狠的嘴臉恭敬地回答道：「大人，這個小賤奴是欠打，您不知道我們商行運這批海山奴隸花了多大力氣，帶回來每天好好養著，這小賤奴竟然趁人不注意衝到隔壁的麵包店偷人家東西」。

「多少錢？」布蘭德的心情已經平復了下來，作為一個法師最基本的精神修養還是有的。

「我是說，這個小孩多少錢！」，布蘭德等了半天不見回話，不由得有些不悅。

稍微有點走神的商行雜役吃驚地回答道：「大人……您不是真的要了吧？我們羅拉商行什麼樣的女人都有，您瞧這小賤奴臉都破了，也不合適是吧？就憑您的身份，那些蠻人部落的公主也能買得著的」。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三遍！」布蘭德的確有點光火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我看上去就那麼像喜歡玩幼女的嗎！

「三……三個金，要不您給兩個金也行」，羅拉商行的雜役見法師大人好像生氣了，趕緊掏出小女孩的奴隸文書雙手遞給了布蘭德。

憋著氣扔給對方三個金幣，將奴隸文書丟給地上的小女孩，布蘭德轉身欲走。小女孩卻不知哪來的勇氣艱難地站起身牽著法師袍的衣角，另外一隻滿是污濁的手還捏著偷來的半塊麵包。

「你要跟我走？」布蘭德饒有興緻的看著小女孩，轉念一想，說道：「好吧，一個弱小的孤兒，留你獨自在這裡也許反倒是害了你」

從地上拾起奴隸文書，上面寫著「海山部落第三百一十七號，八歲，女，米婭」。布蘭德彎下腰掏出一個銅幣給小女孩，說道：「乖，去把買麵包的錢給人家，剛才忘記給錢是不對的」。

剛才和商行雜役一起追過來的麵包店夥計忐忑不安地接過一個銅板，只見布蘭德伸出手對小女孩繼續說道：「麵包不好吃的，走吧，帶你去吃飯」。

米婭僅剩的眼睛流出汩汩的淚水，扔掉左手的半塊麵包，兩隻手牽著布蘭德的法袍隨法師朝大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