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事
「秀兒,你怎麼不說話?」顧琳琅看著走神的安秀兒,眼中有過一絲不悅,從前她每次看到他都是滿心仰慕的,何曾有過如此無視他的時候?
「啊,對不起,顧先生。」安秀兒被顧琳琅的聲音驚醒,這才回過神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道:「我就要嫁人了,過幾日顧先生要走,我恐怕不能夠來送別,在這裡提前祝顧先生一路順風了。」
安秀兒說著便提著自己的籃子往外走去,經過學堂的時候還朝自己的侄子揮揮手。
顧琳琅愣愣的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風撩起他的衣襟,他才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本來是手到擒來的傻姑娘,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
安秀兒同顧琳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此刻只覺得滿心輕鬆,自家破敗的農家小院就在眼前,她跨步走進院子,卻是見到自家娘親梁氏滿臉淚痕,見到她回來,梁氏又嘆息一聲,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躲避。
「娘親,你怎麼了?」安秀兒主動走向前去。
梁氏不說話,安秀兒自己走進屋子,但見家中的桌子上多了一塊肉,兩條魚。
「是張鎮安來過了嗎?「安秀兒問道。
梁氏點點頭,道:「剛剛他跟媒人過來,本來是想要看看你的,我說你不在,他一聲不吭,沉著臉,放下東西就走了。」
張鎮安是瞎子張的大名,說實話,這個名字,安秀兒也是前兩天才知道的,她聽到他這名字,當時就覺得自己是要註定嫁給他為妻的,張鎮安,鎮安,不就是要來鎮壓她的么。
「既然他帶了東西來,那您還憂愁什麼呢?」安秀兒笑著安撫梁氏,道:「他面相兇惡,不一定就是壞人,那等長相好看的人不一定心也好,他來看我,還不忘帶東西,這說明將我放在心上,看重這份親事啊。」
「可是……」梁氏欲言又止,抓著安秀兒的胳膊又掉下了眼淚,安秀兒便拍拍梁氏的後背,安撫她起來。
因著昨日做了那場夢,今日又聽到學子們念的木蘭辭,安秀兒竟然好像一夕之間就長大起來了。
前幾天,她還憂愁不已,以淚洗面的,然而今日她已經一片坦然了,她雖是女子,但是也要如同花木蘭一般為家中做出一些貢獻才是,如此,才不枉爹娘將自己捧在手心疼愛了十幾年。
那些風花雪月的,她都不想,現在,她只想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張鎮安再怎麼凶神惡煞,別人再怎麼看不上他,但既然她日後會是他的妻子,就應該維護他才是。
所以當梁氏說起,「那瞎子張面目兇惡,實在是駭人的打緊……」的時候,安秀兒制止了她繼續往下說,她道:「娘親,您怎麼能夠這樣想呢,別人看不起張鎮安,給他起外號為瞎子張,但您日後將會是他的岳母,是他的親人,怎能夠跟別人一樣貶低他呢?日後,我不希望再聽到娘親你說這話。」
「你看,秀兒這丫頭多會疼人啊,還沒有嫁過去,就開始為你說話了。」花媒婆站在安家門口甩著手帕,對著張鎮安說道。
剛剛她聽人說安秀兒回來了,便又轉身折回來,打算帶著張鎮安看看這安秀兒,沒想到聽到她們娘兩個說悄悄話了。
花媒婆偷偷的側過頭去看張鎮安的臉色,見他依舊是一臉肅然,無悲無喜的樣子,便有些發愣,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了,但她是媒婆,自然是要好生撮合這樁婚事的,便咳嗽一聲,又道:
「放心,花嬸子不會騙你的,秀兒真的是這村裡一等一的好姑娘,長的貌美不說,心地也好,這次是讓你撿到了一個大便宜,若不是安家正好缺錢,秀兒這等好姑娘哪裡輪得上你。」
花媒婆說著也為安秀兒不值起來,一時嘴快說錯了話,幸好張鎮安好像並不在意,她定了定神,問道:「那你還要進去看看么?」
「不了。」張鎮安搖搖頭,從懷裡掏出銀錢來,道:「這聘禮你與我交付安家就好。」說著他便大踏步的離開了。
花媒婆看著手中的銀錢,也估不準這瞎子張到底是對安秀兒滿意還是不滿意,她嘆了一口氣,臉上復又堆起笑來,一邊往院里走,一邊說道:「大喜事,大喜事,張家郎君讓我來你家下聘禮了。」
「是嗎?」梁氏連忙抹乾凈臉上的淚,迎上前去,道:「花媒婆來了,快進來坐。」
安秀兒見到是花媒婆,便低下頭去,收拾好桌子,為花媒婆上茶。
「秀兒真是我們村裡一等一的好姑娘了。」花媒婆接過安秀兒遞過來的茶,見她臉上泛著兩絲紅暈,瞧著愈加是可人,便忍不住又誇讚了她一句。
「秀兒你先回房。」梁氏坐下來,同安秀兒說道。
安秀兒便乖巧的進裡屋去了,坐在床沿上,花媒婆跟梁氏說的話,不住的往她耳里鑽。
「本來按照我們清水村的習俗,秀兒是要與那張鎮安見此面的,剛剛他也到了門口,但是聽到了秀兒說話,他心中很是歡喜,我說秀兒人溫柔,又孝順,他聽了,當即就給了我銀錢,讓我來下聘,你說,他對你家秀兒是不是很看重?」
花媒婆好話說了一堆,見梁氏還是凄凄慘慘一副不開心的模樣,便將銀錢往桌子上一放,對梁氏道:「看見了吧,六兩銀子,一點都沒少,也沒像別的人家那樣,給幾兩聘金還拖拖拉拉的,這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會疼人,也爽快。」
「是是是。」梁氏連忙點點頭,心中也歡喜了一些。
「雖然說這張鎮安吧,長相有些兇惡,但是也有好處啊,你女兒嫁給了他,日後誰敢欺負她?」花媒婆又說道。
梁氏想想也是,又點了點頭。
花媒婆便道:「那就這樣吧,銀錢我就放這裡,這親事我們就算是定下來了,咱們都是鄉里人家,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我看張鎮安的意思是讓秀兒儘快嫁過去,你們拿著錢,去鎮上給秀兒裁套衣裳,讓她準備準備一下,好嫁人哩。」
「那張鎮安可跟你說了什麼日子?」梁氏又道。
「我跟他合計了一下,這月二十八就是黃道吉日了。」花媒婆說道。
「這麼快?」梁氏有些捨不得安秀兒這麼快嫁過去。
「這都說了這麼多天了,這張鎮安畢竟年紀也大了,想儘快將你家秀兒娶過去哩。」花媒婆曖昧的朝梁氏一笑,站起身來,道:「那就這樣說定了啊,我先走了。」
等她走後,安秀兒才從屋子裡面施施然的走出來,梁氏坐在桌上,抬起頭,道:「秀兒,你都聽到了?」
「嗯。」安秀兒點點頭。
「你莫慌,我晚上跟你爹合計合計,跟那張鎮安說說,看能不能讓他寬限幾天。」梁氏對著安秀兒說道。
「娘親莫擔心,早嫁晚嫁都是嫁,有什麼好拖的。」安秀兒卻是搖搖頭,道:「我聽說張鎮安是以打漁為生,我早點嫁過去,早點給您拐個兒子回來,正好到時候讓他幫忙給咱家幹活。」
「這你可別瞎說,哪有女婿給岳父家幹活的。」梁氏嗔怪的看了安秀兒一眼,見安秀兒面上並沒有什麼不滿之色,心中這才放下了一些。
安秀兒朝梁氏一笑,實際上,她是想要早點嫁過去,好擺脫顧琳琅,省得他還對她有別樣想法。
「娘親,您給爹爹他們送飯了嗎?」安秀兒突然想到這點來。
「哎呀,我忘了。」梁氏這才一拍腦袋,急急忙忙的走到廚房,道:「你爹他們想必是餓壞了。」
「你別急。」安秀兒提著她放在簍子里的魚跟肉,也跟著走到了廚房,道:「爹爹他們這幾天幹活辛苦,將這魚收拾了給他們燉個湯,這樣等下午他回來,才不會埋怨您上午讓他們餓著呢。」
「你說得對。」梁氏說著又急急忙忙的去處理這魚去了。
安秀兒幫著將鍋里的飯熱了熱,又問道:「大丫跟二丫去哪裡了呢?」
「我讓她們去打豬草去了。」梁氏隨口說道:「這倆死丫頭,打個豬草這麼慢,到現在還沒回來,不知道又去哪裡偷懶去了。」
安秀兒聽了便皺皺眉,無奈的說道:「娘親,您別罵了,現在這打豬草的人這麼多,她們兩個一下子哪能夠回得來。」
在安家,誰都不得空閑,若說閑,安秀兒是最閑的了,每天就是在屋子裡面綉繡花,幫著給安容和送飯,實在是農忙了,才需要她幫著做些家務,從小到大,她就是安老爹以及梁氏心中的金疙瘩,兩夫妻將她捧在心尖尖上疼,想到夢中她做出的選擇,安秀兒便覺得心口一陣鈍痛。
反正那是夢,安秀兒這樣想著,心中便輕鬆了許多,她麻利的將飯盛出來,又將張鎮安拿過來的這塊肉洗了洗,切下幾大塊,裹上米粉放在小碟子里,打算等下給魚燉湯的時候,好將這肉給蒸上。
「你這孩子,啥都好,就是大手大腳。」梁氏恰好收拾好手中的魚,看到了安秀兒的動作,便說她了一句。
安秀兒也不惱,只是走到灶口,一邊幫著生火,一邊道:「這幾天爹爹他們辛苦了,讓他們吃點肉,開心開心。」
「你咋不說這肉多貴呢?」梁氏走過來,見鍋已經洗乾淨,便用蘿蔔尾沾了一點油,將鍋稍微抹了抹,放入生薑,然後將魚倒進去。
這油倒的少了,魚很快便沾了鍋,梁氏忙倒了一瓢水進去,將這魚給燉上了。
「將肉放進去一起燉嘛。」安秀兒說了一句,梁氏才嗔怪的看了安秀兒一眼,找了一個竹撘子架在鍋上,又將肉放進去蒸上了。
「就知道你嘴饞。」梁氏一邊煮魚,一邊收拾飯食,準備讓安秀兒送過去。
這柴火大,很快魚便熟了,梁氏將這鍋蓋拿開,將竹撘子跟蒸肉拿出來,又倒入蔥段跟鹽,這煮魚就算是做好了。
用一個小陶罐將這魚給盛上,梁氏又給安秀兒小心的裝在小竹籃籃子,又打開食盒,夾了兩塊肉放在鹹菜碗里。
安秀兒看到便又道:「再加一塊嘛,二嫂幹活也辛苦了。」
「你這傻孩子。」梁氏拗不過安秀兒,又夾了一塊放在碗里。
「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親跟婆婆了。」安秀兒隨口誇讚了梁氏一句,這才心滿意足的將食盒給蓋上,提著食盒跟竹籃去田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