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榊樹為名

?天空陰沉沉的，雨水淅瀝瀝的落下，一個少年如一隻受驚的小獸一般亡命逃跑著，他有一頭深紅色的頭髮，分外惹眼。

在少年的身後不遠處，追著兩個大人，一個叫木村，一個叫拓哉。

逃，快逃！

不能被抓回去！

好可怕，誰來救救我！

少年已經逃了很久了，他感覺累了，但恐懼令他根本不敢停下逃跑的步伐。

前頭忽然出現一片森林。

——枯黃的樹葉，灰敗的樹木，色調單薄，彷彿沒有生命力附著在其中似的！

這是一片看上去就非常詭異的森林，樹木的間隙，就彷彿未知巨獸的巨口一般，透著生人莫入的危險氣息。

但少年根本顧不得了，一咬牙，一頭栽進了森林裡！

「站住！可惡，他跑進了森林裡！」

「那又怎麼了，趕緊追上去，不要讓這小子逃走！」

「可是……」

「可是什麼，快追，這小子讓我們費了這麼多功夫，抓住他后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一下！」

在這危險的森林裡，追擊在繼續。

「這什麼鬼森林啊，怎麼這麼多枯枝敗葉，明明才是春天啊！」木村差點被地上橫著的枯枝給絆上一跤。

拓哉沒有接茬，而是遲疑著左看右看，兩隻耳朵支得高高的，像是在搜尋什麼聲音似的，然後除了雨聲之外什麼都沒有。

「啪！」

木村狠狠的拍了拓哉一下：「看什麼呢？跟你說話沒聽到？」

拓哉聞言，似乎醒過神來，略微驚恐的說道：「你發現沒有，我們一路跑來，連個蟲子都沒見過，連下雨天最常見的蛙鳴聲也沒有，就好像這裡面沒有活著的生物似的！」

木村一愣，學著拓哉之前的樣子去聽，去看。

敗葉、枯木，落雨交織成聲，除此之外，萬籟俱寂，森林仿若一片失去了生命的禁區。

「這真是邪門了啊，這什麼鬼地方啊？」

「我好像聽說過，我們這個地區有一個禁忌的森林，這裡面居住著一個魔物，任何生物進去，都會被吃掉！」

拓哉驚恐的說著，猛地咽了口唾沫，又道。

「該不會這裡就是那個禁忌的森林吧？」

「混蛋，你怎麼不早說？」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還以為是傳說呢？況且剛才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你都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就追進來！」

「媽的，你還怪我？」木村怒了。

「不怪不怪！」拓哉向後一縮，問：「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回去？」

「回你個頭！」

木村神色更厲，兇狠的表示。

「不過就是個不知真假的傳說罷了，看把你嚇的！事到如今，不可能就這麼放棄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們被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說嚇退，還不被他們笑死！這鬼世道是沒有膽小鬼的生存餘地的！」

拓哉沒法再說什麼，只能嘆氣：「唉，那就趕緊抓到那小子，早點離開這詭異的破森林為妙！」

少年在森林裡跑啊跑，終於跑不動了，腳下一軟，倒在了泥濘之上。

「不行了，沒有力氣了，感覺要死了…媽媽，我好害怕…誰來救救我，嗚嗚……」

少年呢喃祈求著，淚眼朦朧。

忽然，就在少年腦袋前，一束綠光破土而出，這綠光很柔和，他瞪大眼睛盯著眼前的奇景。

只見。

綠光中，一株翠綠的芽兒鑽出了泥土，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越長越長，越長越粗。

當翠綠的芽兒長到二指多粗的時候，橫向發展停滯了，但縱向發展卻一直不停，一直向著天空長長。

又過了一小會兒，彷彿到了極限似的，芽兒也停止了長長，它開始如繩子一般一群一圈捲起。

綠光越發的濃郁了，足以遮擋住少年的視野，使他無法進一步看清裡面發生了什麼。

直到綠光一收，植物消失了，一個人型生物出現在了少年的眼前。

「啊，終於擺脫那一成不變的無盡冷寂了，自由的感覺真是好啊！」

「能跑能跳、能看能說，吸…呼…還能大口深呼吸的感覺真是再美好不過了！」

「嗯，今天是個好日子，該干點什麼事情慶祝一下呢？」

人型生物正是那位天外來客，只見他又蹦又跳又叫，彷彿一個瘋子一般。

「那個…那個…哎呦，好痛，嗚嗚…」

少年一連兩聲呼喚沒有得到回應，直到被對方無辜的踩了一腳。

天外來客這才察覺到，地上還倒著一個少年，淚眼朦朧中透著驚奇的目光。

天外來客蹲下身，仔仔細細的端詳著倒在地上的少年，自言自語道：「碰到這個世界的人了，看起來和曾經那個星球的人沒什麼不同，不錯不錯！」

少年小心翼翼的看了又看，確認對方完完全全像個人，不是什麼妖怪，而且年紀和他差不多。

「那個…你是誰？」

「我是誰……」

天外來客沉吟著，好像這也是一個問題似的。

少年覺得怪怪的，又道：「我叫長門，你叫什麼？」

「我叫神…」

天外來客幾乎脫口而出，隨即又猛地搖頭，自言自語道。

「不對不對，神樹是那女人給我起的名字…嗯，不好聽，感覺跟個植物似的，一點人氣都沒有…唔，以前的名字叫什麼，好久遠的事情了，需要想一會兒…算了，隨便添個木，就叫榊樹？嗯，可以，跟那女人給我取的名字稍稍區別開來就好……」

良久，他宣告似的說道：「以後，我就叫榊樹了！」

「好小子，總算找到你了，你可真能跑啊！」

這時，木村和拓哉通過長門奔逃所留下的蹤跡，總算追了上來。

長門大恐，本來已經疲憊至極的身體憑空升起一點力氣，艱難的爬起來，步履蹣跚的逃跑。

跑出幾步，長門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邊跑邊對站立不動的榊樹喊。

「快跑，他們是壞人，別被他們抓住，快跑啊！」

見榊樹無動於衷，長門又怕又急，結果一不小心絆倒在地，哼哼唧唧的起不來了。

「放開我，快放開我！」

長門被抓住了，頓時驚恐的瘋狂掙扎！

「快逃…救命……」

也不知道是叫榊樹快逃，還是讓對方趕緊去救他命。

榊樹呢，只見他不去救、也不逃跑，而是分外淡定的站在原地不動，仿若這一切與幾毫不相干似的！

榊樹無視了壞人，可兩壞人卻不會無視他。

——一頭綠髮，灰白色的眼睛，帥氣的面容，微微放著綠光的身體，年齡看起來十歲左右，唯一的瑕疵是看起來有點不正常，說不定是個野人，畢竟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那麼自然的赤身裸體。

這是木村的結論，他摸摸胡茬，沖拓哉說道：「這一趟不算白跑呢！抓住了這個跑的，又遇到一個不錯的胚子，要是把他也抓回去，應該能賣上一個不錯的價錢！」

拓哉卻從中嗅到了詭異的味道，想要阻止木村，但已經來不及了。

「小子，跟我回去吧？」木村走近榊樹，嘴角露出猙獰的笑容。

「做什麼？」榊樹歪了歪頭，露出一張對危險似乎毫無所知的笑臉。

「快跑啊，他們是壞人！」長門急切的大喊著。

「可惡，吵死了！你這傢伙傻愣愣的在幹什麼呢，還不讓這小子閉嘴！」

木村轉頭沖拓哉怒喝道，隨後猛地抓向榊樹。

榊樹不閃不避，任憑對方抓住他。

「很乖嘛，乖乖不反抗的話，就不會受苦了！」

木村滿意的笑了，就要發力將榊樹提起，然後挾在腋下抓走，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臂微微一涼，他的手臂被榊樹抓住了。

「怎麼，想反抗嗎？」

木村冷冷的笑著，就要給榊樹一點苦頭吃吃，忽然醒覺到一絲無言的詭異。

——他的手臂跟個小樹差不多粗壯，他自己用手都握不全，一個小孩子的小手怎麼可能做到？

木村定睛一看，頓時嚇了一跳，握住他手臂的，根本不是什麼手掌，而是一根根都有二指余粗細的綠色鞭狀物。

「這什麼鬼東西？」

「這可不是鬼東西哦，這是…嗯，看起來和藤鞭差不多，乾脆就叫藤鞭吧！」

榊樹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物一般，饒有興緻的端詳著與手掌連在一起的藤鞭，而原本正常人類樣子的手指已經不見，每根手指都化作了一根藤鞭。

長短收縮，曲直如意，用起來很順手。

「古里古怪的臭小鬼，去死吧！」

趁著榊樹分神之際，木村猛地拔出腰間的小太刀，狠狠地刺出。

咻！

榊樹另一隻手稍稍一抬，手指亦化作藤鞭，速度比對方更快，瞬間控制住了木村握刀的手。

木村兩手被控制，想要掙脫藤鞭，卻發覺以他的力量根本掙脫不開。

「可惡！放開！怪物，你究竟是什麼怪物？唔……」

一根藤鞭徑直上沖，迅速塞住了對方的嘴巴，稍得清靜的榊樹微微沉思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的手指能化作藤鞭，那麼其他地方呢？試試吧！」

榊樹心念一動，人形的身體瞬間蠕動起來，隨即化作很多根藤鞭，向著木村全身蔓延而去。

恐懼、後悔、瘋狂，乃至嗚嗚哀求，渴望對方心軟憐憫。

木村展現了他死前所能表達的全部情緒，但他得到的回應是一個在他看來可怕的笑容。

「講道理，是你先動的手哦，永別了！」

說罷，藤鞭迅速的淹沒了他整個身體，就像是木乃伊一樣被包得密不透風！

接著，榊樹控制著藤鞭猛地收緊。

咕咯~

一聲悶響過後，藤鞭收回，露出了裡面已成一灘爛肉、死得不能再死的木村。

看到同夥的慘狀，拓哉嚇得肝膽俱裂，崩潰似的喊叫：「怪物…不，魔物，你就是傳說中住在森林裡的魔物！」

「又是怪物、又是魔物的，好煩吶！嗯，試試看藤鞭的攻擊距離吧！」

榊樹一伸手，五指化作藤鞭急襲向拓哉。

「救命…不要殺我……」

拓哉嚇得魂飛魄散，將挾持在手的長門像個擋箭牌一樣扔了過來，自己轉身亡命奔逃。

長門在空中飛啊飛，然後…唔，摔了個狗啃泥。

因為榊樹壓根就沒管他，控制著藤鞭稍一變向，就繞過了阻擋，繼續追索拓哉。

當藤鞭伸出二十多米的時候，榊樹微微皺眉，收回了藤鞭。

「藤鞭的速度太慢，而且越長越難控制，這個能力看起來不怎麼樣啊？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世界，力量體系是什麼樣的，找個人問問吧！」

榊樹將目光落在長門身上，這不就是現成的答疑器嘛！

「好痛啊，嗚嗚…」

長門真是摔慘了，趴在地上直哼哼，眼淚不爭氣的流著。

當察覺到榊樹走到他身前，長門顯得略為驚恐，戰戰兢兢的爬起身來。

「你，害怕我？」

「不…不害怕！我…」

長門強撐著說道，從垂下的紅髮間偷偷看了榊樹一眼，就立刻又害怕得垂下頭，結果眼角餘光落到了慘死的木村身上，顯得更害怕了！

「你…你真的是魔物嗎？」

「你說呢？」

榊樹忽然隱隱覺得這小子不知道哪個地方有點眼熟，忍不住伸出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仔細端詳他的正臉！

長門頓時渾身僵硬，瑟瑟發抖，好一會兒才說道。

「你…你救了我，就算是魔物，也是好的，我…我不怕！」

「哦？」

「謝謝你救了我！」長門弱弱的說道。

「別誤會，我可沒有要救你的意思，誰叫他要對我動手呢！」

榊樹淡然說道，見長門如此害怕他，也失去了問話的興緻，轉身離開。

結果，長門鼓起勇氣在後頭喊道：「你能帶我走出這個森林嗎？我不認識路！」

榊樹聳聳肩，繼續往前走，長門則默默地跟著他走。

榊樹徑直出了森林，忽然他發現一個重要問題，他現在全身是赤果果的。

怎麼辦呢？

出了這片森林，長門心中的害怕似乎消散了許多，小跑到榊樹身邊。

「謝謝你！」

榊樹正有些為難之際，見長門主動送上門來，又見兩人身高體型相差彷彿，灰白的眼睛頓時一亮。

「脫衣服！」

「什麼？」長門悚然一驚。

「脫衣服，乖！」

出於害怕，又見榊樹也是赤果果的，心想魔物或許就是不穿衣服的，讓他也不穿衣服，說不定是向他表達善意，或許這就是魔物的交流方式吧…就算對方是魔物又如何，又不傷害他，他們或許可以做朋友……

長門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委委屈屈的脫下了衣服。

「內褲就不必了！」榊樹很善良的阻止了長門最後的動作，又道：「衣服給我。」

長門乖乖將衣服遞過去，然後，榊樹毫不客氣的將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覺得挺合身，就是濕透了有些沾身。

「再見嘍！」

然後，榊樹揮一揮衣袖，淡定轉身，身影漸漸地消失於雨簾之中。

長門目瞪口呆，凄凄慘慘的蜷曲身體，蹲在雨中好久好久，任憑雨水沖刷赤果果的小身板，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魔物，真的好可怕，嗚嗚……

當長門頂著一條內褲，千幸萬苦的回到家的時候，他因淋雨過多，身心憔悴，得了重度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