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七章 賞花
她聽了探春的話倒是楞了一下,她之前在宮裡是伺候妃子的,宮中三十幾年伺候過的妃子也有幾位了,當今皇上極為看重規矩,後宮之人最怕的就是恃寵而驕,所以自己平日里提點的也都是這些規矩,探春這樣一說,倒讓她恍然明白過來,郡主如今畢竟不是宮中之人,到時候外出打交道,身份如此尊貴,卻如此小心,若是懂事的看了定會誇她一句懂規矩,但也有那不長眼的,看了說不定心中怎樣編排郡主,這樣想著,她倒是有些明白了,連忙對探春說到「王妃教導的是,是我這個老太婆糊塗了,王妃放心,以後對郡主的教導定不會再這樣。」
探春笑道:「按說嬤嬤教雲兮我心中是一百個放心的,且雲兮的規矩也是沒的說,不管是母妃還是王爺都誇過她,也誇嬤嬤你教的好呢,今日也不過是隨便跟嬤嬤提一句,嬤嬤既然也這樣覺得,那我就放心了。」她給足了嬤嬤面子,便是提出自己的看法,也不叫人難看,嬤嬤對這位王妃更加喜歡了,連帶著對雲兮的教導更是用心,後來雲兮不幸被選入宮,探春特地去宮中求的一個恩典,就是帶著這位嬤嬤進宮,雖說她年紀大了,但王府之中沒人在宮中待過,要說對宮裡的情況,還是這位嬤嬤最熟悉,而她從雲兮四歲起便陪著她了,十幾年的情感,對雲兮是當作自己的孩子來疼的,輕易不會背叛雲兮,只有她在雲兮身邊,探春才能稍微放心。
只是這都是后話了,當日探春回去之後並未著急去找嬤嬤,她第二日定了要去拜訪京兆尹夫人,叫侍書看著準備了幾件要帶過去的禮物,一早歇息了。
今日京兆尹夫人約人賞花,自然不是只請探春一個,探春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從王府出發,去的太早了顯得自己不夠矜持,去的太晚了,又顯得自己對人家不夠重視,探春心中無奈,卻不得不遵守這些約定俗成的規矩,算好了時間才走的,到的時候果然人都已經到的差不多了,也就只有她還未到了。
探春進屋后環顧了一周,再座的大都是自己認識的,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但都是打過照面的,見探春進來,有幾位略站了一站,像她行了個禮,另外幾位跟探春身份差不多的,也就坐在位子上沖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京兆尹夫人也是位美人,算來也已經快四十歲了吧,看起來倒是與鳳姐兒年紀差不多,圓圓的臉盤,眉目溫和,是位富態的美人,大概是養尊處優慣了,見探春進來,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迎了過來,笑道:『早聽說南安王妃是難請的,我還想著咱們這些小玩意,王妃是不屑來的,沒想到竟然接到了王妃的回帖,今日可是我們有幸了。』
探春笑著回到:「聽聞夫人最愛花草,想必這府中多有珍品,我好容易接到夫人的帖子,怎麼會放過這次機會?」
京兆尹夫人不是第一次請她,往年沒來過的,但是帖子還是要年年送去,今年本也以為是不來了,沒想到就在昨日收到了回帖,倒是叫她驚訝了一番,這位王妃何時轉了性子,她猜想王妃過來說不定有別的打算,但她剛才開口問了問,她也沒透露半點風聲,京兆尹夫人也只好作罷,張羅著眾人去花園中賞花。
探春因不常出來,所以並沒有自己相熟的夫人一起,平日里除了雪君他們幾個,也就是另外幾位王妃還略有些走動,今日這樣的場合他們自然都是不會來的,若是寶釵沒懷孕倒是有可能過來,眾人顧慮探春的身份,也沒人主動跟她走近,探春只好由侍書陪著,跟在京兆尹夫人身邊向花園走去。
這園子修的與大觀園倒是不遑多讓,除去某些有規制的東西不能用,這裡也算是雍容了,尤其是探春那句話沒有說錯,這京兆尹夫人確實最愛花草,難得的是到了這個歲數,還依舊樂此不疲,若探春沒有記錯的話,她每年都會辦幾次賞花宴,如今剛到四月份,京城天氣還不算太暖,花開的也晚,正是百花盛開的時侯,花園中奼紫嫣紅,滿樹滿樹的桃花、梨花、杏花看的探春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花了,園子路邊擺放著一盆盆的牡丹,花團錦簇,看著倒是好看,只是照顧這些花草,只怕也要費不少功夫,還有許多探春連名字也叫不上來的花草,她不是太懂這些,只是看著熱鬧罷了,倒是有幾位夫人,一看就是京兆尹夫人的同道中人,看了這些花草很是驚訝:『姐姐好本事,今年京城天氣冷,我家那幾盆牡丹還沒開呢,姐姐這裡的竟然都開的如此好了。』
探春順著聲音看過去,是一位年輕的少婦,臉上帶著羨慕和激動,看來是真的喜歡這些。
京兆尹夫人笑道:『郭妹妹被著急,這花,等她該開的時候自然也就開了。』
有她身邊的人跟著打趣:「說的是呢,郭妹妹總是如此著急。」
大概他們有什麼是探春不知道的,說了這句話,那早先發話的郭夫人一臉不好意地低下了頭,又抬起頭來想要反駁,最終還是紅著臉又將頭低了下去。
探春看這人倒是可愛,明明很想替自己辯駁幾句,卻一臉害羞,不敢再說話。
探春正想開口問剛才說話的人是誰,京兆尹夫人便笑道:『王妃想必沒見過她的,她是禮部李大人的夫人,也是愛花之人。』
探春笑道:「難怪我沒見過,看來是我出來的太少了,這位夫人看起來倒是好玩的很。」
京兆尹夫人明顯也很喜歡她,笑道:『不瞞王妃說,我們這群人裡頭,若不是王妃今日過來,就數她最小了,大家都愛拿她開個玩笑的,偏她嘴又笨,總是被別人逗呢。』
探春笑道:『那待會兒夫人可要給我引見引見。』
「這是自然。」她笑道。「若叫她知道王妃你想見她,不定怎麼緊張呢。」
探春笑問:『怎麼這麼容易害羞的?』
「早先在家中的時候習慣了,之前也是不大出門的,我之前送了一次帖子去李府,她來了才知道這也是個愛花成痴的人了,以後賞花就常帶上她一起。」
探春笑道:「這倒叫我想起我家中的一個侄女兒來。」
京兆尹夫人疑惑:『王妃家中也有愛花之人?』
探春笑道:「說起愛花來,我那侄女也是不遑多讓的,可惜她也是不大出門的,所以別說是夫人你不知道,就是那些與王府和賈府走動近的也不一定就知道有她這麼個人。」
「王妃若是不嫌棄,以後咱們再看花的時候也叫她出來走走。」京兆尹夫人說道。
探春卻笑道:『夫人這話要是早些說就好了,如今,短時間內倒是不能出來走動了。』
「哦?可是病了?」她關心地問道。
探春笑道:『是將要成婚了,現在被她母親關在屋裡綉嫁妝呢。不過也快了,等她嫁了人就叫她多來夫人這裡走走,她性子溫和,且愛侍弄這些花草,夫人與她必定是投緣的。』
她笑道:『只怕我這年紀大了,人家不願跟我一起呢。』
「她呀,性子最是溫吞,這些年也是經常陪著我們家老太太的,夫人又這樣平易近人,想必那丫頭巴不得呢。」
「那就好,我就怕人家一個小姑娘,不願意跟我這個老太婆待在一起。」她笑道。「倒是還不知道王妃這侄女嫁的是哪一家?」
她這樣問也不算不懂規矩,話題是探春主動提起的,且說綉嫁衣,京兆尹夫人本能地以為婚事已定,就等著嫁過去了,那她問一句,也不算多打聽事。
探春笑道:「說起來也是巧,這人想必夫人你還認識呢。」
京兆尹夫人到現在才大概猜到探春的意思,不過她猜的也不準,她以為她的侄女兒婚事已定,來找她打聽夫家的情況,這種事情在京城夫人圈子中也不算少見,眾人也都願與人行個方便,不然等到自己要用到人家的時候,就沒處打聽去了。
何況今日王妃親自來問她,也算是信得過她,只要她是知道的,定會本著負責的態度將王妃想知道的都告訴她,所以她自以為猜到了探春的心思,就等著她問是哪一家了,同時心中也在盤算,自家跟誰走的近一些。
探春沒有明說,她主動問道:『倒是不知是哪一家有這樣的好福氣?』
探春笑道:「是楊府上那位剛得了功名的楊楨楊公子,也不知道夫人您見沒見過?」
京兆尹夫人就差拿著帕子拍手了,這楊府她豈止是認識,實在是太熟了,若不是今日過來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她就請楊夫人過來了,她與楊夫人算是手帕交,後來她又嫁給了自家夫君的直接下屬,兩家來往頗多,就是那位楊公子,自己也是經常見的,倒是近幾年,因為長大了,也因為功課緊張,不大過來了,當年若不是他比自家女兒小的太多,夫君給女兒找的那位夫婿也不錯,她還真的想將自家女兒嫁去楊府呢,畢竟兩家這麼多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對楊楨那小子也放心,不會欺負了自家女兒,沒想到自家女兒沒嫁成,這小子的運氣在這裡呢,南安王妃的侄女,也是國公府的姑娘了,怎麼看都是楊府高攀了。
她與楊夫人關係親近,自然要多替她說好話,當即便笑道:『今日才算是知道什麼叫做緣分,王妃所說的楊府,我今日就不怕說大話的,我敢打包票,那楊府絕對是好人家,楊楨也爭氣,王妃的侄女嫁過去只管放心。』
雖說京城夫人圈子中多有人互相打聽,若是碰到自己恰好關係好的,幫著說兩句好話那也是常有的,但敢說的這樣直接的還真是不多見,都怕自己話說的太滿,到時候人家不願意了,連帶著自己恨上,這京兆尹夫人比楊府地位高,卻願意說這樣的話,叫探春更加放心了。
只是她目的並不在此,這至多只能算是意外收穫,當即她也笑道:『夫人您都這樣說了,那我就真是沒什麼不放心的了,等我回去告訴了老太太,她老人家的一顆心也可以放到肚子里了。』探春長舒了一口氣的模樣。
京兆尹夫人看探春真是信她,也覺得自己面上有光,只是她有些奇怪,楊家跟自家走的這樣近,這麼大的事,竟然沒聽他們說過,這叫她有些不太滿意,但即便是這樣,探春問的時候,她還是擔著責任說了這些話。
「按說王妃來問我,我不該說的這樣絕對,倒像是我收了人家的銀子似的,只是這楊府與我們向來走的近,楊楨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了,他品性如何,我還算是了解,今日才敢跟王妃說這樣的話。」
探春笑道:「我知道夫人您不是魯莽的人,肯說這樣的話,那人必定是好的。只是,楊府我是放心的,只是我那侄女兒,剛才也跟夫人您說,是從來不曾出過門的,就怕人家娶打聽的時候聽了些風言風語,到時候還沒見到人呢,就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京兆尹夫人這話倒是不好說了,按說她剛才那樣誇楊府,這會兒王妃說怕那邊對自家侄女有想法,自己也應該一口應承下來自己去說這件事的,只是這人她實在是一面也沒有見過,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探春看她沒著急表態,笑著繼續說道:「我們若是不告訴楊府,這件事也不算做的過分,畢竟我那侄女並無任何見不得人的地方,只是我不願將來她嫁了過去,楊府怪咱們當初沒有說清楚,所以把話說在前面。我那侄女樣樣都好,只是身子有些弱,說句不好聽的,雖然這楊楨也算是登科舉人了,只是跟國公府的小姐比起來,還算是下嫁了的,我們就怕有些不好的話傳出來,如今好了,沒想到夫人您跟楊夫人如此熟,有您在中間,定不會叫楊夫人信了外頭那些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