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夜
「嘭~~」
剛一進門的江一舟叔侄倆就聽到了從房東房間中傳出來的擲地有聲。
江茂德完全沒有什麼在意,輕蔑地伸出手攔住了江一舟,「你要幹嘛?人家自己家裡面的家事,你摻和幹什麼?不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嗎?有這閑心還是想想晚上吃什麼!」
江一舟神色有些複雜,至少這種住在一個院子里,不像後世那種被封閉在一個個鋼鐵水泥的籠子中,別人無法干涉,也無法干涉別人的情況,他還是挺關心自己所暫時居住的這個院落的人們的,尤其是那個房東還有些精神問題。
然後,確認了沒有接著的更加猛烈的聲響,江一舟自我安慰著跟著大伯回到自己的住所,稍微準備了一下,就到了外面長長的屋檐下的簡易廚房幫襯著做起了飯菜。
「漬漬漬漬漬漬……」
朝著幹了的鍋中倒下油,忽略著還隱約可以聽的著的爭吵聲,江一舟清洗著所需地食材,其實這時令最適合的無非就是大白菜。
也許人就是在這樣的一步步的退讓,妥協和懦弱中失卻了熱血,原來的江一舟不過是個淳樸的鄉下小伙,而現在的他,則是個只會退縮放棄,只為了苟活而努力工作,不知未來為何物的可憐之人。
所以他會糾結,想要利用腦海里超越此刻三十載的記憶,來讓自己不再被這軟弱無能,唯有努力活著的「過去」所困擾。
說實話,但凡有些擔當和勇氣,有些持正的心思,江一舟也不會如記憶中活的那般辛苦。
禍福無門,為其自招。
江一舟從未覺得,即使是他所生活的那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之後的穩定時代,會讓人活的如此艱難,一切不過是他自己作來的,怨不得別人,明明對於自身有著清晰的認識,但是卻始終只是睜大雙眼,一點點見證自己落入艱難困境。
所以,現在在原來淳樸的十八歲,肢體強健,堅毅樸實的青年的影響下,江一舟打算有所改變。
咕~~
當然眼下還是準備好晚飯吧!
「哐~~」
背對著院子的江一舟聽著一聲摔門聲,同時房東屋子裡的爭吵聲也停息了下來,有些放下心來,繼續拿著筷子從盤子里夾著菜,安安靜靜地吃著。
……
第二天一大早,江一舟早早地起了床,起床的時候,遠遠望去,連一絲魚肚白都還沒有。
他簡單洗漱了一下,除了內里的秋衣秋褲換了,還是原先的一套衣服,搬著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的香椿樹下面。
冬日的寒冷有些滲入骨髓,挺拔的大樹早已經被秋冬吹落了樹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不過它的下面倒是依舊長著些雜草,有綠色的,也有枯黃的,此時都還掛著霜露,不時一陣冷風吹過……
江一舟坐在這小院里,視線越過並不算高的院牆,朝著遠方,東面太陽升起的方向望去,除了被寒風吹的打了哆嗦,緊一緊衣服的領口,捂住圍脖的縫隙,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眼睛不知道是獃滯還是固執地盯著朝陽。
他有些迷茫了,在這個時代自己能夠做什麼呢?或者自己想做些什麼呢?
吱~~
江茂德簡單地裹著個軍大衣,捂得並不算太嚴實,應該是出來上廁所的,看著坐在院子里的侄子,嚇了一跳,一開始還以為是遭了賊,不過仔細一看,還是認出來的。
「侄子,你坐在幹嘛?都凍成什麼樣子了?」江茂德對著坐在小板凳上的江一舟連問幾句,最後似乎憋不住了,才沒繼續說下去,「趕快給我進屋裡去凍壞了怎麼辦?」
然後他就出了院門,到了外面不遠處的公共廁所,雖然屋子裡有尿盆,不過實在小了點,大號有些……
江一舟也在反思著,想自己這樣做著可有可無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工作的傢伙,即便是重生了,也是這般的不堪嗎?
他握了握拳頭,感受著一身的腱子肉,倒是不像前世那般因為坐辦公室而發福的身體,這是個好處。
眼瞅著太陽升的越來越高,江一舟總算是打消了心思,回到了屋裡面。
這算是前世還未喪失熱血和渴望之前自省的方法,淋在大雨之中,或者在冬日野外受著風雪,等到凍得透入骨髓,回到溫暖的住所中,這個時候大概就是最幸福,最無拘無束的時候,可以不被那些消極頹廢的因素所影響。
哆嗦著身子的江茂德快步走回了屋子,打開煤爐子,發現三塊煤已經燒的差不多了,趕快先換上一塊,給煤爐子打開閥門通風,讓爐火旺起來。
京城寒冷的冬天,全指望著煤爐子溫暖著房屋,江一舟又脫離衣服把自己裹在被子裡面,拖下的大衣棉褲也都搭在被子上增加點保暖效果。
江茂德小心的伺候著煤爐子,直到最底下那一塊快要燒盡,上面兩塊也慢慢燒了起來,屋子裡的溫度又一點點地回升。
「你小子又發什麼瘋了?看你凍得那樣,估計在外面呆了兩三個小時了吧?你是想凍壞啊?」江茂德感覺這個小子變化實在是太快了,去年回老家過年,還是多老實能幹的孩子,怎麼變成這樣子,不會是腦子也出問題了吧?
「大伯,沒事,就是想冷靜冷靜,現在好多了。」墊著大號枕頭靠在床頭的江一舟沒有多說。
江茂德面色一怒,瞪著他,嘴唇蠕動著,想說但又說不出來,他看得出。
這個侄子的眼裡,可沒有半點會聽他用長輩身份強求的意思,好像就在說,隨便你怎麼說,你是老人家,我聽著,但是我該怎麼做都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的意思。
叔侄兩人就著昨晚的剩菜,用剩飯煮了小半鍋粥,湊活著吃了。
江一舟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也就是身份證,還有錢,其他的一些零碎的東西,就準備離開了。
「大伯,我出去了。」
他推開半扇門,回頭朝著屋裡平平淡淡地說了一句。
「記得回來吃晚飯。」江茂德吃完早飯坐在煤爐子旁,烤著火,連眼睛都沒有斜,只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賭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