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 枝頭,西轉
很明顯,唐皇就是那個命定之人。既然因緣際會下,取經已經是勢在必行,那他也絕對沒有退縮的道理。
「御弟,可有想好什麼時候出發?不如讓欽天監為御弟擇個黃道吉日!」唐皇一口一個「御弟」,看上去倒是頗為受用的樣子。
玄奘一向害怕麻煩,什麼時候出發,其實並不重要。雖然身為佛門中人,但在這些方面,玄奘反倒看得沒有那麼重要了:「玄奘即日就可出發。」
在金山寺中呆了這麼多年,似乎在等的一直就是這個時機。時機成熟,也就不好拖拖拉拉的了。
唐皇沒有想到玄奘如此乾脆,雙手背在身後:「朕可真是找了一個好御弟。那御弟哥哥朕明日便設宴為你餞行。」
設宴?玄奘揉揉額頭,身居在深山老林中的寺廟,和尚大多數都是不善言辭的,比不得那些官宦人士,沉浮多年:「設宴就不必了吧,玄奘說話怪無趣的。」
唐皇下意識地就立馬否認:「朕與御弟可是投緣得很吶,看他們哪個敢覺得御弟無趣!」
「不過……」
就在玄奘覺得沒有希望的時候,唐皇一個「不過」,似乎讓他看到了希望。
「不過,御弟不願打這些交道,那就免了吧。只是,明日出城門之時,一定要朕親自送送御弟。」
待到第二天,長安城中因為幾則消息轟動一時。一是說,一夜之間,天子陛下不知怎的認了一個御弟;二是說,這御弟無權無名也就罷了,居然還是一個金山寺的和尚;三就是說,皇帝陛下因為一夢煩擾,轉天就讓他的好御弟去靈山取經去了。
坊間不禁流言四起:「哎,你聽說了嗎?那御弟居然是個光頭和尚!」說這話時,語調中明顯帶著幾分譏笑。
「是啊,是啊,皇家的人最是薄情寡義了。」因為說的是壞話,另一個接茬的人都不敢把聲音放出來,仍舊低低地壓著:「人家御弟剛剛撈著一個好名頭,這不,第二天就得給皇上鞍前馬後地幹活。」
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類似的流言不少,唐皇雖然無可奈何,可也沒有法子。造謠生事的人又不是一個兩個,便就由他們去了。
權當是百姓們沒了談資,拿拿朝廷皇家說上一說好了。反正,清者自清。
並且,他也不想否認,一開始去找玄奘,不正是懷抱著那種想法的嘛!若是因此對那些看穿他心思的百姓橫加阻攔,還定下了什麼罪狀,那也未免有點太過了。
少時,就立誓要做一代明君的他,既要受得住高處不勝寒的孤高,更要受得了他人的言論評判。這些,都不過是最基本的。
玄奘,是一個救他性命的人,更是讓他願意以真心相待的知己,否則,直接以君身份讓他前往靈山取決就可以了,又何必將他認為御弟。
「御弟,再往前走,可就要出城了。」唐皇看了眼夾道歡迎的百姓,心中並沒有因為那可以帶來福音,消弭怨煞的大乘佛經有了著落,而感動輕鬆歡快。
玄奘停下腳步,回身笑答:「陛下,就送到這裡吧。此去多年,還望陛下可以每日堅持誦讀玄奘譯出來的那篇經文,如此才可以早日化解龍王心中的不忿。」
「難為御弟了,臨行前還總想著朕。」這等圓滑世故的話,他往日說了不知多少,此時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也不好說。總之,卻是比以前多了許多真心實意。
「長安城中所有枝頭皆向西生長之日,便是玄奘回來的徵兆。」玄奘笑得莫測。
不知其中有什麼機緣的唐皇沒來由地認定了這個徵兆。
「為什麼他當時會那麼說呢?」卿月在程咬金的房間里猶自發著呆,早把疑惑不解的程咬金忘在了身後。
這裡的一切和她所知道的那個世界有些相去甚遠,不死的戰神蚩尤居然會真正覆滅,沒有任何法力的金蟬子轉世玄奘居然還玩起了玄學那套。
總之,太多太多的匪夷所思都在朝著她無法預測的方向去發展。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事件的大致走向還在認知範圍內,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應該不會出現多少大問題。
「卿月,你的東西都堆在了大街上,別人沒有辦法開張營業了。」關原突然走了進來,看到了相互沉默不語的卿月和師父程咬金。
「你們,你們聊。」關原嘿嘿笑了幾聲,只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人家父女倆說話,他摻合個什麼勁呢。
「你不用迴避的。」卿月叫住了他:「這個事情,你一樣知道。」關於她身份的話題,她之前已經和關原說過了。
有的人,明明沒有多麼深的交集,也沒有共同經歷過多麼了不起的事情,但就是很容易走到對方的心裡去。對於卿月來說,關原扮演的角色更多的就是那個樣子。
「你們!」程咬金一雙眼睛先是在卿月身上看了看,又飛快地瞥到了關原的身上:「你們該不會?」
卿月笑笑,她還不能給出明確的答案,畢竟,她確實不是這裡的人,還是不要和誰有過多的感情上的牽扯好了。
「聽說卿月姑娘回來了。」骨精靈蹦躂著和身後的劍俠客一前一後進入了這間屋子裡。
「你們有什麼打算?」卿月直進主題,她對如何打敗蚩尤可沒有任何的興趣。
劍俠客細心打量著程咬金臉上的表情,雖然是去意已決,但是仍然不想在師父的臉上看到任何異樣的表情。
不過,卿月回來了,再怎麼樣,也不用他多擔心了吧:「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下去,我和骨精靈打算去各地……呃,雲遊四海吧!」
「我很好奇,你的身份是什麼?」以前總有種種顧慮,但現在看來,卿月雖然身份是謎,但絕對不是敵人。
卿月故意蹙眉,嘟囔著:「突然都對我這麼感興趣啊。總之,我不是這裡的人,就這麼簡單。」
一個,兩個,她可以解釋得過來。這再來幾個,就煩死了。只有這樣子的回答,最乾脆利落。
夜幕再次降臨,長安城中靜謐一片,卿月倚著小軒窗,微微側身看著天上的發著明黃色光暈的月亮,喃喃自語著:「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唐僧,你會用幾年才能取得經書?」
她並不知道,在不遠處的樓梯口,看著她的身影,關原也心事重重。如果她要走的最後一道屏障是玄奘法師,那他寧願取得真經的期限可以無限延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