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節 人性弱點
朱厚熜絕對不是那種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夸夸其談之輩。
因為他心裡明白:當人遇到挫折或難以解決的問題時,便脫離實際,想入非非,把自己放到想像的世界中,企圖以虛構的方式應付挫折,獲得滿足。白日夢便是一種幻想,如果白日夢代替了有意義的行動,就會成為逃避現實的手段,也可能成為心裡變態的徵兆,發展成為幻想症。幻想是美麗的,現實是殘酷的。幻想只是一種感覺,如想要人生有成,就應該立足於現實,尤其是為人處世時,更不可不切實際,否則就無法切實地解決問題,求得改變與發展。
所以他不能消極,面對現實的退縮於逃避。
他深深知道消極往往給人一種不慕名利的虛假印像,其實他們的內心是極度空虛的,對待事情也是消極的。這種人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去做,即使有再強的能力,終生也將一事無成。消極與積極在於看法與認識的不同。走在一條具有太多信息、太多慾望和太多竟爭的人生路上,我們總有几絲憂慮、幾多彷徨,還會常常有些無奈。但為了事業的成功和生活的幸福,必須建立一種積極的心態。每天給自己一個希望,你將擁有好的心情,你的心態往往就是你真正的主人。
但他絕不能自負,無知者的自我膨脹會壞大事。
自信固然十分重要,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如果「過分」自信就會變成「自負」。「自信」和「自負」之間存在一個度,但很多人卻因為成功而自我膨脹,以至於陷入自負的心裡陷阱。自負有時表現為狂妄,自認為無所不能,過高地估記自己,看不起身邊的人。因此,自負的人常會陷入狂躁之境,最終走向失敗。
對於李壹這位不清楚底細的對手,任何疏忽、自大、自怨自艾都是致命的錯誤。
面對困難只有:行動、行動再行動。
所以朱厚熜決定了兩件事:一是向張太后請罪,徹底擇乾淨自己;二是向首輔楊廷和攤牌,務必讓他表明立場。
至於李壹,當然他心裡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嘉靖皇帝斷然不會就這樣輕易被自己搬倒,冒然指責朱厚熜參與山西白蓮教一事,自己並沒有直接證據,必要時朱厚熜會下手除掉陸炳,徹底讓他人間蒸發。
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朱厚熜最大的倚仗便是先帝遺詔和內閣首輔楊廷和。
至於說廷辯和朝臣的態度,李壹基本沒有動腦筋考慮,因為這些虛頭八腦的東西在實力和拳頭面前那就只是一個字————屁!抑或是屁都不是。
必須要找到朱厚熜的七寸…………
嘶…………,正當李壹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覺得大腿生疼。
「永淳!又來這一套。」
「哼!看你心不在焉,莫非又再想你那位嬌滴滴的羅聖姑。」
「拜託!」李壹苦笑道:「這麼多人看著吶,以後吃醋能不能分個場合。」
「你也怕跌份?」永淳大大咧咧地笑道:「相公!既然敢做那就要敢當啊。」
「神經病!」李壹終於忍不住火了,言道:「你不用陰陽怪氣、指桑罵槐,今……個……兒你把話講清楚。」
「裝!你接著再裝。」永淳怒道:「羅慧媚她懷娃娃了!」
李壹聞言:「………………」
「怎麼?被我戳中要害,不敢說話了?」
「這……這又能說明什麼問題?」
「哼哼!自己做的孽自個清楚。」
「你到底有完沒完?」李壹鐵青著臉,明顯已經出離忿怒。
………………………………
太原駐軍北大營已全部騰空,用來安置受傷白蓮教眾。
李壹、楊一清、張縛華、張永在眾親兵的簇擁下,浩浩蕩蕩進了軍營。
當眾人雙腳踏入軍營的瞬間,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令人幾欲作嘔。
「呃……,呸呸呸!這什麼味呀?」張永自袖中取出絲帕,掩鼻抱怨道。
李壹皺著眉頭四下觀望,只見場到處皆是泥濘、血布、便溺之物。
百姓們呻吟、咒罵之聲不絕於耳…………
「疼死人啦!有沒有喘氣的過來給老子看看。」
「吵吵什麼?你們這些教匪還有沒有良心?若不是李大人發善心,我他娘的才沒空搭理你們這些反賊。」一位小吏模樣的中年男子出聲呵斥道。
「這些當官的不把咱們當人看,瞧瞧這兒和茅房一個樣,鄉親們!大夥都走吧,要死也死在外面,總比呆在這腌臢地方等死強。」
「對!咱們都走…………」
「大夥回家去…………」
「這地方實在沒法兒呆了!」
百姓們紛紛掙扎著起身,相互扶攜著皆欲離去。
那小吏見狀卻絲毫也不慌亂,冷笑數聲哂道:「要走也可以,不過先聽我把話講清楚,你們要出這個門容易,可要再想進來那就難了。在這兒最不濟不用為一日三餐發愁,哼!出了這個門你們恐怕都要餓死。」
百姓們聞言腳下有些遲疑,紛紛議論道:「對呀!咱們出去吃什麼?」
「總壇也被官府剿了,出去後生計也沒著落。」
「實再不行,咱們再忍幾天。」
「可這兒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小吏得意的撇撇嘴,冷笑數聲道:「哼!你們這些人居然想和我斗,也不打聽打聽老子的手段,都給我乖乖滾回帳篷去,老老實實呆著。在太原北大營只有老子說了算,這一畝三分地,是虎你得給我卧著,是龍你得結我盤著。」
嘶!這廝好大的口氣,李壹聞言好氣又好笑,回頭望著張縛華道:「張大人!敢問這位是您的手下么?」
「呃……」張縛華面上一窒,訕訕地答道:「實不相瞞,這小吏是本官的內弟。」
「哦!」李壹作恍然大悟狀,道:「敢情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咳咳!」張縛華尷尬地說道:「大人莫要再取笑了,我這就喚他過來,當面問罪與他。」言罷,張縛華示意身邊親兵喚那小吏前來。
小吏一臉諂笑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雙手一拱道:「姐……,呃!不知巡撫大人相召所為何事?」
「賴五!你是怎麼辦事的?本官把幾萬百姓交給你,你就這樣給他們治傷的?」張縛華聲色俱厲的問道。
「巡撫大人!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只有幾千兩銀子,如何顧全得了這兩萬多人?」頓了頓,賴五繼續辯解道:「就目前的光景,小的還欠了藥鋪一千多兩銀子。」
張縛華聞一怔,手指賴五斥道:「你……………………!」
正在這時,一位女子凄厲的哭喊聲傳入眾人耳際:「爹!你怎麼了?快醒醒你快醒,來人啊!我爹他昏死過去了,快救救他啊!」
眾人循聲趕了過去,只見一位衣衫襤褸的女子抱著一位老者大聲痛哭不已。
「怎麼回事?」楊一清問。
「哎!她爹爹的腿傷化膿了,疼昏過去了。」一位大嬸嘆口氣搖搖頭道。
「大嬸!類似這種情況的傷者有多少?」李壹突然插話道。
那位大嬸回頭打量了李壹一番,見他衣著華貴,雖然年紀輕輕,舉手投足間卻透著一份上位者的氣息,於是大嬸連忙沖李壹福了福,道:「有勞公子相問,這北營中的百姓皆是受了外傷,像他這種情形的傷者比比皆是,這不!昨個兒就抬出了十幾個斷氣的。」
「嚇!你這老婦竟敢胡言亂語,當然諸位大人之面陷害與我,可是找打么?」賴五言罷,揮拳欲打大嬸。
「啪!」賴五突覺手腕一緊,右手頓時失去力道,抓在腕上的手猶如鐵箍一般,疼得賴五額上直冒冷汗。
「你意欲何為?有張大人在此你竟敢胡來。」李壹攥著賴五的手腕質問道。
「公子!有話好說,能先放開小的嗎?小的的手腕快要斷了。」賴五疼得直咧嘴,低聲下氣的求道。
李壹鄙夷地看了賴五一眼,揚手輕輕一推,賴五蹬蹬蹬倒退幾步,一屁股倒坐在泥水裡,模樣好不狼狽。
圍觀百姓哄然叫好…………
賴五爬起身,顧不得整理衣物,作勢向李壹撲去,邊跑邊罵道:「小子!今日不弄死你,你便不知老子姓賴。」
「嗤!」張永冷笑一聲道:「賴五!雜家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敢當駙馬爺的老子,你要造反嗎?」頓了頓,吩咐左右親兵道:「來呀!把這不知死活的東西給我綁了。」
駙馬爺!賴五聞言頓時傻了眼,連忙撲嗵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的討饒道:「駙馬爺!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大駕,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的這條狗命吧!」
李壹一揚手止住親兵,回頭望著臉色鐵青的張縛華,道:「張大人!此人如何處置為妥?」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李大人依律處置即可,不必顧及本官的臉面。」張縛華面無表情的說道。
「姐夫!我可是你的內弟啊,再怎麼樣你也要看在姐姐面上,救我一命啊!」賴五叫道。
「哼!你虐待百姓、衝撞上官,我可救不了你。」張縛華冷冰冰的說道。
一邊是受傷百姓,一邊是巡撫的內弟,這該如何取捨,罷了!還是先以救助百姓為重,也該賴五這小子走狗運,今日暫且放過他,日後再做計較。
一念及此,李壹微微一嘆道:「賴五!本官不計較你衝撞之罪,你可願帶罪立功么?」
「願意願意!一千一萬個願意,駙馬爺您指哪我打哪,絕不說半個不字!」賴五忙不迭應道。
「好!咱們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當著眾位百姓的面,可不能反悔呦!」李壹戲謔道。
「不敢不敢!小的絕不反悔。」賴五連忙應道。
「既然如此,本官讓你去辦幾件事:其一、馬上購置幾車石灰和五十瓮老陳醋以及二百壇烈酒;其二、購置艾葉和三七兩味藥材,有多少買多少;其三、買十幾車牛骨、豬骨來,本官有大用。」
「大人!」賴五委屈的叫道:「這些東西倒易購置,只是這銀子…………」
李壹翻了翻白眼,奇道::「是啊!有銀子誰都能買到東西,本官何必為難賴大人?想是賴大人懼內,嫂夫人不肯給銀子,不過這也不難,要不!我派幾位親兵上貴府搜上一搜?」
「別!大人你千萬別派兵,這銀子我出了,另外欠藥鋪的一千兩我也墊付。」賴五徹底崩潰了,這李大人看上去笑咪咪,一臉人畜無害,行起事來卻恁地嚇人。
「哈哈哈!賴扒皮這下倒霉到家了!」
「這還不是多虧了李大人!」
「多謝李大人!」
「祝李大人長命百歲,多子多孫!」………………
圍觀百姓紛紛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楊一清含笑望著李壹,不住點頭。心道:還是芊兒有眼光,這個女婿選對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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