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沿著坑窪不平的道路一行人一點點的慢慢走,下午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才剛剛到自己的封地,整整走了一天的時間,中間造了個地方吹了頓飯,蘇花花早就吵吵著累了。
蘇宣這一行人在山腳下的村子經過的時候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莊子裡面的老叔公顫顫巍巍的用人扶著迎接蘇宣,那剛讓遮掩的高老人家多等,蘇宣趕緊騎馬上前幾步,離的老遠就從馬上下來,恭敬的走到老人家的面前,大唐以孝道治國,面對老人家恭敬一點總沒有壞處。
自家莊戶門的歡迎自然是熱情的,沒有人不會喜歡一臉和善的侯爺,尤其是這位侯爺在一旁扶著莊子里年齡最老,輩分最高的老叔公慢慢的走,一點都沒有不耐煩,在傍晚夕陽的映襯下是如何美麗的一副畫卷,當然,這都是馬老三那群憨貨一廂情願的想法,那些單純的莊戶門自然沒有這樣的感覺,他們只是認為自家的侯爺不錯,不僅僅沒有欺負莊戶的行為,而且在這個冬天還給莊戶門弄了一門賺錢的好生意,不需要什麼投入,即便是最懶的林家的那個懶婆娘都靠著種豆芽在這個冬天賺了一貫錢,這是他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別人家的侯爺欺負莊戶,自家有這樣的侯爺,比什麼都強,雖然每次進長安的時候都能聽到一些關於蘇宣不好的傳言,好像一個什麼盧家被侯爺給滅了,愛嚼舌根的人回來跟其他人一說,沒有人會在乎,他們只知道自家的腰包因為蘇宣變得鼓囊囊的,這個冬天過得不像以前那樣裹著被子坐在床上挨凍了,家裡的小子也能穿的厚一點了,這些好處都是實實在在的,至於蘇宣究竟是幹掉了哪家的勛貴,或者打死了誰誰誰,這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只要自家有好日子過,就算是明天一早起來皇帝換來五六個有有誰會關心,上層勛貴的爭鬥他們不懂,也懶得去在乎,自家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蘇宣攙扶著老叔公從莊子裡面步行穿過,馬老三他們趕著馬車慢慢的跟在後面,即便太陽都快下山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漏出急躁的神情,整個過程中馬車裡面的孫道長也沒有露頭,蘇花花還有蘇智跟著老奶奶坐在一輛馬車裡面,也被老奶奶叮囑不許說話,這是蘇宣跟自家的莊戶門建立感情的時候,任何人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打斷,或者出現分潤蘇宣的風頭。
即便之前已經來過一次了,但是那次不過是匆匆而過,這一次步行穿過整個莊子,蘇宣對於章子的貧寒有了一個更清楚的認識,泥巴堆砌起來的半邊『人』字形的房子在這裡是常態,走了這麼久,蘇宣根本沒見過幾間像樣的房子,更不要說是用青磚搭建起來的青磚大瓦房了,恐怕這附近也就只有自家侯府是用磚石搭建而成的。
蘇宣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看著站在莊子道路便吸著鼻涕穿著補丁衣服瘦弱的孩子,就叫過馬老三從馬車上面拿出一些點心,讓老叔公稍稍等自己一會,在老叔公笑眯眯的眼神之中,蘇宣將一塊桂花糕放在聞著香甜的味道口水早就流的老長的孩子手裡面,流鼻涕的孩子明明恨不得立刻就把桂花糕放在嘴巴裡面細細品嘗,但是接過之後只是用舌頭輕輕的在桂花糕上面甜了一下,就炫耀的吧桂花糕遞到早就因為蘇宣的到來緊張的手足無措的婦人面前,有了好吃的,想要先讓自己的母親品嘗一下,或許是蘇宣的笑容讓婦人漸漸放鬆下來,假裝在桂花糕上面咬了一口,就重新讓孩子把桂花糕拿回去,一塊小小的桂花糕,孩子先是擦乾淨自己的鼻涕,然後用兩隻手抱著用牙齒一點點慢慢的啃,捨不得吃,小心的樣子讓人看得著覺得恓惶。
好孩子當然要獎賞,其他的小孩子一人手裡面放上兩塊,最後剩下的都歸了這個好孩子,但是由於蘇宣帶的點心有點少,只是用來在路上解餓而已,所以好孩子手裡面的桂花糕在分剩下之後,加上之前的那一塊也不過六塊而已。
一個個衣衫破舊的孩子抱著快桂花糕像是抱著無價之寶一樣,根本捨不得吃,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蘇花花這段時間已經不怎麼吃桂花糕了,之前明明同樣是愛不釋手的,現在已經覺得桂花糕的味道不好,只喜歡吃廚娘做出來的蛋糕,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蘇宣都不知道,看來是自己這段時間太嬌慣蘇花花了,要是以後按照這個石頭下去怎麼得了,相比之下還是蘇智這個孩子的表現讓蘇宣很滿意,不管什麼時候都很有禮貌,在飯桌上也是堅持著不浪費的原則,吃多少盛多少,蘇花花應該向蘇智學習才對。
等到手裡面的桂花糕分完了,蘇宣才回到莊子里老叔公的身邊,繼續扶著老人家,一臉愧疚的說道。「剛才看到那些孩子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耽擱了一下,希望老叔公不要見怪。」
「哈哈,沒事沒事,剛才走的有些累,正好在這裡休息一下,年紀大了,身體就大不如前了,反而更願意看那些流著鼻涕的丫頭小子滿莊子的亂跑,看到他們好像就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侯爺不要見笑才是,就是不知道侯爺剛才想到了什麼。」
老叔公已經年過八十了,比老奶奶的歲數都大,但是耳不聾眼不瞎,說話中氣十足,這樣的人物在大唐屬於國寶一樣的人物,是人瑞。大唐律法規定,人只要活到八十歲,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算犯法,大不了將老人家的直系親屬拉出去抵罪,該砍頭也會砍那些子侄的頭,而不會砍老罪犯的腦袋,所以說在大唐活得足夠久就是資本,不管多大的官,老人家點一下頭就算是見禮了,而那個高官反而要畢恭畢敬的行晚輩之禮,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否則一旦被人發現的話,第二天彈劾他的走著就會滿天飛,大唐將孝道看的很嚴,年過八十之後的老人撫養的義務就已經不是一家人的事情了,而是整個大唐人的事情,一個不懂得『孝』為何物的官員不用想一定不是一個好的官員,上官連考慮都不用考慮,貶到崖州釣魚去已經算是優待了。
蘇宣苦笑一聲對老叔公說道。「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看到莊子裡面的莊戶生活的不算太好,所以就想著用豆芽讓莊戶的日子變得好過一點,沒想到是我太想當然了,讓莊戶門的日子變得好過有哪那麼容易,豆芽這種簡單的東西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想要讓莊戶門的日子變好,不是簡單的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最起碼不是用豆芽能夠在一個冬天就能夠完成的。」
老頭子的笑聲很大,前仰後合的笑了好久,蘇宣站在一邊一臉的擔心,很害怕老人家一口氣上不來出什麼事情,要是這樣的話自己恐怕是難辭其咎,很好,老人家的身體果真很硬朗,既阻礙蘇宣忍不住想要打斷老人家的笑聲的時候,老人家止住了笑意,拍著蘇宣的手臂說道。
「侯爺啊,我剛才還以為是那些小子沒有禮數讓您心煩了呢,沒想到竟然是這個事情,您是一位心善的侯爺,知道為莊戶門謀取好處,還一下子免去了莊戶門兩年的稅務,滿大唐打著燈籠都很難找到您這麼好的侯爺了,您不知道,豆芽讓我們這些苦哈哈的日子不知道鬆快的多少,但他們都是過日子的,家裡面還不容易用來兩個閑錢,當然要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剛有兩個錢就用在吃的穿的上面,只有不過日子的二流子才會這麼做,別的不說,山上從來就不缺不木柴,您告訴我們的土炕,讓我們這一個冬天都沒有挨凍過,往年冬天下雪,那日子根本就不是人過的,老頭子的老寒腿疼起來簡直要人民,但是今年冬天,老頭子卻可以坐在炕頭美滋滋的看著外面下雪,而且飯桌上還有白嫩的豆芽可以吃,這日子簡直就是神仙過得一樣,要是再要求什麼,可是會被天打雷劈的。」
「老天有眼,就算是劈,也會劈那些十惡不赦的人,莊戶門都是善良的人家,只不過是想要讓日子過得好一點,讓家裡人享一享清福,這是好事,老天又怎麼會見怪呢,光有暖炕,光有豆芽的日子不算是好日子,莊戶裡面的孩子每天一杯牛乳,一個雞子,飯桌上餐餐都有肉吃,那才算是人過的日子,等到那些孩子們連肉都已經吃膩了,不吃肥肉,直挑瘦肉吃的時候,那才勉強所的上事好日子。」
老叔公被蘇宣描述的景象驚呆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跟蘇宣描述的相比,自己所說的神仙日子真的要揉成一團扔到茅廁裡面,蘇宣說的才是真正的神仙日子,不過想了一下,老人家就搖了搖頭,只要能夠吃飽飯,對老人家來說就已經是富足的讓左鄰右舍羨慕的好日子了,又怎麼敢說有雞子還有牛乳,更不要說每餐都有肉了,肥肉就很好,煮爛了之後軟爛香醇,老叔公牙口不好,所以就很喜歡吃肥肉,但是一年能吃上兩三次就已經很好了,怎麼敢想要每天都要吃肉,而且還是沒有滋味的瘦肉,要是莊戶裡面的人跟老叔公這麼說,老叔公一定要教訓一下這個愚蠢的年輕後生,不過既然這番話是蘇宣說的,老叔公笑了笑就沒再說話,只是當蘇宣年輕,身為侯爵,不知道普通人生活的艱難。
莊戶人都很單純,即便是老叔公,心裏面想的東西都寫在了臉上,知道老叔公對自己的形容不以為意,以為自己在說大話,蘇宣也不打算計較,反正時間還長著呢,自己總能證明自己說的是實話還是大話。
恭敬的扶著老叔公穿過了整個莊子,距離不算大,也就幾百米遠,但是長時間的彎腰讓蘇宣感覺自己的腰好像隨時都會斷掉一樣,不過臉上的笑容仍舊誠摯,走到這裡,自己跟莊戶門第一次見面就算是圓滿完成了,自己這個樣子是騎不了馬的,因為蘇宣累的上馬車都需要孟娘攙扶一下,但是站在道路中間的老叔公卻是紅光滿面,彷彿剛才走了好幾百米的不是他一樣,精氣神十足,能夠被以為侯爵扶著穿過村子,對老叔公來說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讓自己的臉上有光,甚至連背部都挺直了一些。
明明天已經快黑了,蘇宣坐在馬車上捶背的時候,卻看到很多人拿著農具從莊子裡面走出來前往農田裡面準備侍弄田地,這一點很不尋常,蘇宣轉頭看了一眼孟娘,孟娘一臉的尷尬,猶豫了一會,才趴在蘇宣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蘇宣一臉的恍然,人家耕田的時候怕弄髒弄壞衣服,畢竟這時候的衣服經不起幾次洗的,所以準備天黑的時候光著身子種田這種事情,就不用說的滿世界都知道了。
馬老三這個時候一臉鬼鬼祟祟的靠近過來,背上還背著一個粗糙的大麻袋,從馬老三吃力的表情上來看,這個麻袋裡面的東西恐怕不輕,等到馬老三將袋子放進蘇宣的馬車裡面,蘇宣一臉疑惑的解開之後,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剛才離開的就看到馬老三再跟老叔公的子侄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沒想到馬老三竟然敢當著自己的面收受賄賂了,實在是該打。
這些錢粗略一看就足足有五十多貫,那個莊戶已經那麼窮困了,為了湊出這五十多貫不知道會付出多麼大的代價,這種錢馬老三竟然也敢收,難道自己之前看錯了馬老三這個憨貨?
蘇宣很少生氣,但是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孟娘一臉緊張的看著蘇宣,不斷的給馬老三打眼色,希望馬老三趕緊向侯爺承認錯誤,侯爺很少生氣,但是一旦生氣後果就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