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白沉香的心思

王陽明剛剛還有些奇怪，外面怎麼沒有護衛，卻原來都聚集在這裡面，從大門處過去，是一排寬闊的長長的廊道，一眼望去只看到盡頭掩在一片白光中，不知終點通往哪裡，而在廊道兩邊，基本每隔著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名全副武裝的護衛面容森嚴的筆直挺立著。

當王陽明經過的時候，他們目不斜視，就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人一樣，但那森然的氣度，還是讓人有些本能的發怵，好像下一刻他們就會提起手中的槍掃射過來一樣。

王陽明腦海里莫名浮現了自己被打成了篩子的樣子，呃……貌似還挺好玩地。

收回又有逗比化趨勢的思緒，王陽明依然跟隨在兩名侍女身後走著，不過這條廊道太長了，走久了難免有些心浮氣躁，直到王陽明終於耐不住性子，準備問她們何時才能到的時候，卻突然感覺面前的場景倏然變化了一下，原本從遠處看只是一片白光的盡頭，現在在眼中卻漸漸展現了它真實的全貌。

這地方竟然是一個水晶宮！

從裡到外、方方面面，全部都是透明晶瑩的水晶組成，當踏步到那水晶地面上，鞋跟與地面敲擊發出的清脆叮咚猶如音樂鼓點一樣的聲音，王陽明竟感覺自己的心情莫名愉悅了起來。

只不過再往下一看，就怎麼也愉悅不起來了。

這個水晶屋子的下方，透明的讓人能夠完全看得清楚的場景，竟然是堆積的累累屍山，即便完全隔絕封閉了，都似乎讓人在空氣中聞到了一絲血腥腐臭的味道。

如果說被掩埋在下面的，是真正的白骨，那麼上面一部分明顯還沒開始腐爛的「新鮮」屍體，就印證著這是長年累月堆積起來，到現在仍然在繼續，而在那最頂端，正對應地，卻不知是湊巧還是有意，正好是水晶屋裡白沉香端坐的位置。

只是此時王陽明看過那一幕之後，哪怕不再去看，腦海中也形成了揮之不去的印象，感覺胃裡有些泛酸，還好他還沒有吃東西，準確說從昨天午後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現在沒有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是難能可貴了，不過這樣一來胃裡面能泛的好像真的也只有酸水了……

他再去看白沉香，就感覺好像又回到了當初的魔王形象。

但王陽明從來不是一個天真不知事的人，他雖然不了解白沉香的生平，到現在也還不知道他是這顆星球的霸主級人物，但卻知道他的經歷絕對不會簡單，不能因為他之前對自己的態度稍有和善，就覺得他是一個好人，但也不能因為下面這些東西，就極端排斥他。

事實上這些跟王陽明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也不會去悲天憫人，只是在面對白沉香的時候，的確要再多提上幾份小心。

古語有云伴君如伴虎，對於掌握著權勢地位的人而言，人命很多時候真不值錢，自己在對方眼中，大概也就是隨手可以揉捏，在保命的前提下，其他的一些細節，也就不需要太過在意了。

白沉香此時穿的卻是一身黑色軍裝，雖然在這象徵著享樂的水晶宮殿里，他卻始終保持著頭腦的清醒，好像要以此來鍛煉自己的意志力。

提里英科是一顆體積偏近中等往上的行星，統共分為三塊大陸，當然科技發達的文明，使得海洋的間隔根本構不成阻礙，白沉香在自己佔據主大陸之後，就將次大陸與二元大陸分派過了自己的兩位得力手下。

白沉香雖然是提里英科如今的星主，但他這個位置坐得並不穩固。

事實上在這樣一顆星球上，想要坐穩位置基本不可能，那些出自於傳承世家的人尚且很難做到，何況白沉香這麼一個起於卑微的「寒門」。

他雖然有一批從微末起就追隨他的手下，但人心思變，到了這個時候，就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部下們的忠誠，時時刻刻得防備著他們，他與次大陸總督岳山的關係便是如此。

次大陸出現叛亂勢力，岳山沒有及時平定，在他責問之後只是推辭有病，還得要等到他透露出想要親征的意思，方才行動起來，這其實就是二者關係裂痕的一個明確證據。

這一次之後，大概雙方都有了一些底，但決裂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彼此都有顧忌，白沉香有他的布局，岳山同樣有他的盤算，只是真正的戰爭，或許也不會太遠了……

直到看到王陽明他們走進來的時候，他本來嚴肅的臉上不覺流露出一絲笑意來。

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處，但他已經發掘王陽明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首先自然是兩人有著共通點，王陽明不認識字，他也不認識，當然一些簡單的命令符號或者文字他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而這件事情除了親密的人，他從未跟人提起過，讓侍女幫著念故事，也只是推說這樣聽著舒服，實際上那些字他幾乎一個都認不出來。

文盲見文盲，兩眼淚汪汪啊！

要是王陽明知道白沉香心裡的這個想法，大概有一句話會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此外呢，則是因為王陽明跟白沉香接觸過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樣，他活到現在，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但或許是因為生存環境的緣故，身邊要麼是爾虞我詐、要麼是阿諛奉承，即便是那個侍衛長，難道他以為他的口吃是裝的自己看不出來么？反倒像是王陽明這樣真是不做作的人，顯得猶如沙漠里的水源一樣，稀少而難能可貴。

王陽明在「雞霸號」進行空間跳躍的時候，對侍女小唯的所言所行，白沉香看似沒有關注，其實全部都看在眼裡，他在留心觀察這個人，越看越覺得喜歡，甚至起了一點兒培養對方的心思。

之前在對待作家的態度上，他的確是有著前科，但其中內情很多人卻不清楚，因此將他簡單粗暴的歸結為一個凶神惡煞的殺人惡魔，阿賓也是因此對他畏之如蛇蠍，但他們有想過那個作者本身有什麼問題么？

當然過去的事情，白沉香不想再提，而且他也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這一次之所以要讓侍女帶著王陽明來這裡見他，也未嘗不是一次試探和考察。

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是很奇妙的，那就是人心頭的感情，正是因為這種東西，才有緣分的產生，才有所謂眼緣的存在。

王陽明此時尚不知道這些，他見到白沉香之後，雖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環境中，應當要行禮才是，但對於一個「文盲」來說，要求他知道該怎麼行禮也是很有難度的啊，所以他一時竟然愣在那裡不動，看上去像是神遊天外發起了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