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殺機出現
卻說雲淇一早在張茂初和荀勇的陪同下去郊外祭奠自己的母親。到了墳前,雲淇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內心的酸楚只有向母親訴說了。哭了一陣后,雲淇擦乾了眼淚,動手將墳上的草拔去。有的草十分頑固,緊緊貼在地上,好不容易抓住了草,可是不知草根卻很發達,用儘力氣,卻只拽掉了幾片草葉。但是,雲淇狠咬著牙,嘴緊閉著,雙手使勁拽著草,手分明已經被勒紅了,馬上滲出血的樣子。
荀勇看到這樣的情景,趕緊上前拉住雲淇,「少爺,讓我拔吧。您的孝心夫人是知道的。」
「不用,我自己拔!」說著,他推開了荀勇。荀勇只有去旁邊拔草了。張茂初看到,只有自己趕緊把周圍的草都拔了。
上完墳之後,三個人一邊走著,一邊聊著,晃晃悠悠地並不著急回去。
一望無垠的綠綠的莊稼,像一條毛絨絨的巨毯,平整地鋪在天地之間。清風過處,綠浪滾滾地向遠方蔓延開去,高低起伏著,直延伸到田邊的茅屋旁才停住。炊煙飄飄渺渺地升起,像清越婉轉的編鐘的聲音映入人的腦海,散發出安靜、祥和、悠閑的氣息,讓人忍不住閉上眼睛,深深吸著氣,想真切地聞一聞這美好的味道。隱約的還傳來狗叫的聲音,加上耳邊清晰的鳥雀的鳴叫聲,聲聲入耳,反倒越發覺得靜謐了。淙淙的小溪水一往無前地奔跑著,清澈地流淌像一張透明的水簾活躍在綠毯之間,一切顯得那麼自然。抬頭,碧空萬里,見到一個個的小黑點在蒼穹間敏捷地移動,那是無拘無束的燕子在翱翔。
三個人走在田間地頭,徜徉在自然的風光中。清風彷彿帶走了世間的煩惱,流水似乎沖跑了現實的憂愁。在無邊的自然的面前,他們三個人都是一樣的,此刻都被童真籠罩,都被跳出羈絆的欣喜所圍繞,哪怕只有片刻之娛,也讓人流連忘返。
「年輕人。」
一聲蒼老而低沉的呼叫,將三個人從理想王國中拽了回來。他們循聲看去,是一個鬍鬚很長的老者,拄著一根扭曲的粗樹枝,歪坐在小石橋邊。他們加快了腳步,來到老者面前。這老者的鬚髮有些花白,弦月眉卻是黑黑的,看起來很有精神。一雙垂眼,卻將眉毛的精神吸去了。鼻子有點大,而且有點塌,看起來,又將眼睛的精神吸走了。一張弓子口淡紅地張在鼻子下,看來倒有些許的生氣,不過又被須髯遮掩了。一身土灰色的衣服,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是一堆土呢!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其貌不揚的鄉野村夫。
「老人家,有什麼要幫忙的嗎?」雲淇俯身開口問道。
「哦。」老者抬頭打量了一番雲淇,說:「我的拐杖掉到橋下了,你去給我撿回來!」
「讓我去吧。」張茂初說著,扭身準備下去。
這時,老者忽然彎腰咳嗽了起來,身體劇烈晃動著,隨時要倒下一般。張茂初和荀勇離老者近,連忙上前扶住了。可是,老者的咳嗽還是沒有停止。他一手捂著嘴咳嗽,一手指著橋下的拐杖。
「還是我去吧。」雲淇見狀,轉身慢慢下到橋下,拾起了老者的拐杖。說是拐杖,其實比他現在手中的粗樹枝好不到哪裡去。只是感覺格外沉重。
雲淇拿著拐杖,慢慢往上走,畢竟是溪邊,拐杖又十分重,都是青苔泥土的,一不小心便滑了一跤,撲在了地上,拐杖摔出去好遠。
「少爺!」張茂初和荀勇異口同聲地喊道,他們準備放開老者下去扶起雲淇,誰知卻被老者緊緊抓住了。
「哼!」老者冷笑道:「一個小夥子,長得怪結實,卻連根拐杖都撿不起來,真是黑瞎子耍門扇——人熊傢伙笨。」
荀勇瞪著老者,恨不得把他推翻。
「你怎麼說話呢?」張茂初氣得想掙脫老者,卻發現老者力氣挺大。
老者裝作什麼也沒有聽見,微微昂著頭。
雲淇急忙爬了起來,感覺腿上的皮可能被蹭破了,因為在隱隱作痛。他忙撿了拐杖,回到了橋上。這時,張茂初忙朝雲淇和荀勇使了使眼色,雲淇微微眨了眨。荀勇不知何意。
張茂初忽然使勁去推老者,雲淇舉著拐杖便朝老者打來,荀勇這時才反應了過來,也忙去推老者。沒承想,老者兩臂使勁一晃,居然掙脫了張茂初和荀勇,突然跳在一邊,雲淇的拐杖打空了。
「哈哈哈,不錯!年輕人,孺子可教也!」老者捻須大笑。
張茂初吃了一驚,指著老者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山中蓮花秀,人間盼無憂。」老者輕聲念道。
張茂初急忙施禮,說道:「晚輩有眼無珠,冒犯前輩。望前輩寬恕!」
「客氣,客氣了!」老者邊說邊扶起了張茂初,並仔細打量著他,見他穿一身黑底墨綠饕餮紋似的衣服,面如冠玉,丰采高雅,劍眉挺拔,英氣外露,眉宇之間透著昂揚向上的精氣神。眼若桃花,溫情無限,鼻如懸膽,剛直不阿。弓子口赤而潤澤,年輕之氣赫然可見,瓜子臉俊朗清新,逸群之貌觀者悅目。通身的氣派,如不明言,絕看不出是一個僕人。老者看到張茂初俊逸的外貌,想想方才他的舉止,再看看現在他的動作,心中掠過一絲遺憾。不過,老者的臉上始終是和藹的笑容。
雲淇和荀勇大惑不解地望著張茂初。
「此地不宜久留,你們隨我來。」老者用手一指,原來就是剛才炊煙升起的地方。
四人來到炊煙處,只見茅檐低小,籬笆圈住一方隱逸;溪邊青草,潺潺流出無限逍遙。幾隻雞「咕咕」地在不遠的草叢邊踱步覓食,一隻黃狗扯著繩子對著三人「汪汪」直叫。籬邊的野花,五顏六色,雖然雜亂地長著,卻覺得錯落有致。房上的枯草,有幾根隨著風時起時伏,讓人看到了恬靜。
三人隨老者進了屋。張茂初連忙介紹:「這是蓮花山無憂子前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胸有韜略,武功高強。」
「過獎,過獎。那都是世人溢美之詞,不足為信。不過是年歲大了,經歷的事情多,倚老賣老而已。」無憂子笑著說道。
雲淇和荀勇也都連忙施禮,不敢有所怠慢。
「這個年輕人眉宇之間透著英氣,遇事沉穩不迫,將來定有一番成就。」無憂子捻須得意地對著雲淇說道。
張茂初以為他要發表什麼樣的高論呢,所以還側耳傾聽,誰知道原來也是這樣的陳詞濫調,禁不住不以為然的「哼」地微笑起來。
荀勇右手托著下巴,腦袋側著,正在聚精會神地傾聽。
雲淇有些拘謹地低著頭,仔細聽著無憂子說話。
「你們可是從都中雲大人家來?」
張茂初點了點頭。
無憂子瞥了一眼張茂初,道:「老夫夜觀星象,齊國江山將要易主,雲喬大人為君上心腹之臣,焉能不受牽連。愛徒與雲家關係非同尋常,若不是他托我下山。我才懶得理你們的俗事呢。」
「我們言歸正傳吧。」無憂子斂了笑容,有些嚴肅地說道,「相邦田和,專權已非一日,一山不容二虎,誰也不允許大權旁落。所以,他遲早會取代齊侯而自立,只是不要有血雨腥風就是百官百姓之福了。你們回去,先不要進雲家。」無憂子扭頭對張茂初說:「茂初,你把兩個孩子送到孟神醫的住處,拿著這個印信,他知道該怎麼做。」說著,無憂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很精巧的鐵如意,遞給了張茂初。
「你要相機行事,想辦法到王宮東門找到侍衛官戴行,他是墨家弟子。參與此事,必定會被傲雪堂覺察,王宮是回不去了。你們兩個要尋找時機潛到雲大人書房,找到墨家印信。務必要取到,此印信千萬不能落於敵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正說話間,無憂子忽然停住了了,伸手示意都不要講話。然後拔出發簪,甩飛了出去。只聽見外面「啊!」的一聲,似乎一個人倒地的聲音。
「砰」、「砰」、「砰」地從窗戶上陸續跳下三個人來。
「你們是什麼人!」無憂子大聲喝斥。
「蓮花山無憂子在此,誰敢放肆!」張茂初聲若洪鐘,震在小屋裡,聽得分外清楚。
三人聽到無憂子三個字,都禁不住一愣,朝後退了兩步。不過,他們互相看了看,腳步又都堅毅地上來了。其中一個惡狠狠地說:「就是源微子今天來了,也照樣送他做鬼。弟兄們,上!」
說著,兩個人揮刀朝張茂初砍來,一人朝無憂子砍去。雲淇早已拽著荀勇鑽到牆邊的案幾後邊了。
無憂子揮起拐杖,只聽「噹啷」一聲,砍在拐杖上的刀立刻斷成了兩半。對方一看,頓時傻眼了。還是無憂子眼疾手快,趁著對方吃驚的一剎那,一杖打在殺手前胸,打得口吐鮮血,再一杖打在頭上,那人翻倒在地,當時就一命嗚呼了。
張茂初手中沒有兵器,只是躲躲閃閃。其中一個殺手看到同伴已亡,放棄張茂初,舉刀朝無憂子砍來。無憂子甩出左手,一支飛鏢出去了,對方側身一躲,只聽「嗖」一聲從面前飛過,實在險得很。但再回身時,一杖已經打在右肩,整個人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巨大的疼痛使手已經握不住刀了,刀「噹啷」掉在了地上。當他左手急忙去撿刀時,一杖又打在後背連及後腦,人直接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最後一個殺手看到這樣的情景,也顧不上和張茂初糾纏了,恨恨地瞪了張茂初一眼:「混蛋,你根本就不是無憂子!」然後連忙從破窗跳了出去,拚命跑起來。無憂子掃視了一下屋子,拿起一個茶壺蓋使勁甩了出去,正打在那人後腦上,那人應聲而倒。
「怎麼不留個活口呢?」張茂初覺得有些遺憾。
「很明顯,這是傲雪堂的殺手。你即便問,他們也不會說的。」說著,無憂子趕緊跑到其他房間。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老者,已經被害了。
「唉!還是難免殺戮啊。」無憂子顯得很痛心,難過地閉上眼睛,連著搖了好幾下頭。
「此地不宜久留,前輩還是趕緊離開吧!」張茂初拉著兩個孩子,關切地看著無憂子。
「好吧。我先把這個無辜的老哥哥掩埋了,會見機行事的。你務必要照我說的去做。」說著,無憂子背起房子的主人往房後走去。
張茂初領著兩個孩子離了屋子。走到一里多地的時候,忽然見屋子火光衝天。紅紅的火焰遠遠地看去,像一幅色彩濃烈的畫面,雖然是跳動的,依然讓人覺得是安靜的。可看的人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