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羨慕

從早到晚，京城裡都是雞飛狗跳的，滾滾的車輪聲和馬蹄聲一直到深夜才靜止下來，杜晞晨給端著熱水出去，走到另一個房間里看看齊睿，他也不鬧騰，乖乖的抱著被子睡的正香。

她悄悄關上房門出去，呼吸著微暖的空氣。

「唉……」

她嘆了口氣，才明白過來他為什麼偏要今天來買醉，他什麼都知道，齊成和齊文做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不想為他們求情，可是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畢竟他如今正得皇上器重，所以來求他的人肯定不少。

不好一一拒絕，他乾脆躲出來情清凈，之所以來靖國侯府也是因為他在京城也沒什麼朋友，他也很孤獨，只有她一個朋友。

旁人都知道這一次是齊逸呈遞給宣帝證據，宣帝看后勃然大怒，才下令將兩位王爺幽禁，所以不會來找他，更不會來靖國侯府找他！

在年初大興牢獄，就算在大齊朝也是很少見的。

天子一怒，整個京師都要為之震顫。第二日酒醒了，齊睿也不說離開，就一直賴在靖國侯府，齊逸什麼也沒說，杜晞晨只得吩咐下去，日日好酒好菜伺候著。兩個人時常黏在一塊兒，不是下棋就是喝酒，要麼比劍，在她曾經的練武場上揮灑汗水。

就這樣熬了五天左右，朝中有了定論，根據涉事有關人等的罪行量刑定罪，裴家被判了抄家流放的罪名，雷青直接被判絞刑，至於李相，在第六日的清晨發現被綁著手腳扔在京畿司門口的大馬路上。青玄看著他被人抬進去才轉身回去彙報。

杜晞晨再見到李相的時候，是月底行刑的那天，一干囚犯被押送前往法場的時候，她就在街上看了一眼，李相的雙眼空洞無神，頭髮全白，身上多處有傷口，但是他已然渾不在意了。

浩浩蕩蕩的囚車，她轉身從人群里退出來，為了給孩子積德，她不想看見太血腥的東西。

「杜晞晨！」

身後有人叫住她，她轉身看到穿著一身素服的李月儀，她頭上戴著一朵小白花，神色憔悴，雖然美麗依舊，更添幾分楚楚動人的感覺，但是她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高傲。

她美麗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含著眼淚，卻生生忍著沒有哭泣。

「可以談談嗎？」

她安靜的說道，杜晞晨想了想，點頭道：「可以。」

齊逸就在茶樓上，她讓十三跟他打了個招呼，帶著李月儀找了個位置坐下。李月儀看著她身上穿戴的衣裳首飾，雖然她已經極盡樸素了，但是對比起一身素服的李月儀，還是顯得有些華麗。

兩人在大廳找了個角落坐下，杜晞晨因為顧忌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動作有些笨拙。落在李月儀眼裡，滿滿的羨慕。

「你要說什麼？」

見她一直不說話，杜晞晨主動開口問她。

李月儀淡然的收回目光看著桌面，許久，才說道：「杜晞晨，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她的聲音微微哽咽，但還是抑制住了，沒有在對手面前丟人。杜晞晨看著她，她承認，從本質上來說，李月儀就是世家教育出來的大家小姐，有小心眼，但是人不壞，至少她從來沒有想過害她。

她想哭又忍住不哭的樣子就連她也會動容，她沉默的聽她接著說。

「我從一個相府千金到如今家破人亡，哥哥莫名死在監牢里，父親馬上被押送上刑場。到今天為止，我家破人亡徹底輸了，杜晞晨，以後我再也沒有資本和你爭了。而且，我也從來都爭不過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領了聖旨娶我，他也只是盡到娶的義務而已……」

提到齊逸，她眼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噴薄而出。杜晞晨從懷中拿出手帕遞給她。李月儀一愣，伸手接過。

一個男人可以對不喜歡的女人有多絕情，她深切的體會到了，從前的相府千金有無數的追求者，但是她心中一直喜歡著齊逸，並不是因為他手中的權勢，那時候的他還只是一個病人，是一個可能隨時都會離開人世的病人，她的愛，她的喜歡真的是不摻雜任何其他慾念的。

「我感覺自己的人生像一個笑話，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卻連怨恨都沒辦法怨恨，連一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我只能來向我最討厭的人傾訴。」

杜晞晨抬頭看著她，她說的都是實話，站在自己的角度，她無法做到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感情，分享自己的男人。但是站在李月儀的角度來說，命運跟她開了玩笑。

她泣不成聲，哭的肩膀都在抖動。過了很久，她紅著眼睛說道：「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們的生活，我也不會再做別人手中的棋子。我走了，我會離開京城。」

「你要去哪裡？」她追問道，「外面的世道很亂，你一個人不安全。」

她停頓了一會兒，問道：「你是在擔心我嗎？」

杜晞晨點頭。

「謝謝，我已經聯繫好了，會有人帶我出海。」

這個世界沒有世界地圖，人們還處於摸索階段，人們出海病不能走太遠，頂多是走到某個小魚島上過上隱居的生活。對故土難離的人來說，是一種割捨，也是一種解脫。

兩人的談話到此結束，其實也沒說什麼，李月儀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的肚子，可見還是很介懷。杜晞晨看過去的時候她別開目光看向別處，起身打算離開。

「等等。」杜晞晨叫住她，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遞給她，說道，「這把匕首一直跟著我，我把它送給你，關鍵時候可以防身。」

這把匕首還是江童當年送給她的，不知不覺，跟著她已經四個年頭了，也算是跟著她身經百戰。匕首依舊光潔如新。

李月儀道了聲謝，伸手接過匕首轉身消失在茶樓里。她的背影普通得鑽進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但是她一直注視著她離開。

上樓回到雅間，齊逸正若有所思的靠著窗戶，等她進來才說道：「你不該把自己的貼身匕首給她，她要是拿著你的匕首去劫法場，旁人會不會以為你是幕後指使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