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唯恐天下不亂
皇上來方府,一年少說也要六七趟,次次都是微服過來,所以也就是家裡的主子接見一下,並不是非得所有人都召喚過來。
皇上先是冠冕堂皇的對老相爺表示了一下關切,對方時君順利圓滿的完成了差事給予了表彰,然後就心急火燎的把其他人全都給趕走了,只留下了方時君。
「子平,快快請起!」皇上的年紀和方時君差不多大,二人除了君臣關係之外,更有一絲兄弟情,方時君小時候還當過他的伴讀一段時間。
「皇上,現在國事繁忙,正值多事之秋,您這個時候應該在宮中。」方時君端著一張臉,結了一層冰似的。
皇上尷尬一笑。這個方時君,真對得起玉面閻王的稱號。
「對了,聽說你帶回來一個江南小姑娘,還懷了身孕?」
「微臣竟不知皇上的消息如此靈通。」方時君就知道他肯定是為這個來的。
「怎麼不帶她出來參見朕?」
「她身份低微,又連日舟車勞頓,女子身體本弱,微臣就叫她安歇了。」方時君眼觀鼻鼻觀口。
皇上自從聽說他破天荒的有了女人並且還是個村姑的時候,心裡頭就開始痒痒了。
他和方時君私交甚好,外面盛傳方時君有斷袖之癖,雖然沒有人敢對帝王閑言碎語,但他總是覺得芒刺在背,時常覺得有人在懷疑他也是個取向特殊的!這真是!
聽方時君這樣敷衍自己,他不得不端起了帝王威儀,腰板一挺。
「吏部侍郎方時君方大人,朕命你現在著內室家眷覲見,如有違者,以抗旨不尊論處!」
「臣,遵旨。」
等待的時間甚是難熬,皇上感覺簡直度秒如年。他一是想瞧熱鬧,二是想看這方時君是不是隨便找個丫頭打馬虎眼的。
一杯茶見底,他剛要放下,便看到一隻白嫩肉乎的小手扶著烏黑的門框,接著露出一張紅潤飽滿的小臉,明眸善睞,鼻子嘴巴小小的,看起來就明艷喜人。
原來方時君是喜歡這口的,皇上很滿意。
范香兒戰戰兢兢的伏在地上給皇上請安,她做夢都夢不到皇帝竟然召見她。
「起來吧,叫什麼名字?」
「范香兒。」
「……這名字好,很接地氣。」
「方府怎麼樣啊?你家大爺對你好不好?」皇上此時的表情活像一頭要誘引白兔的大灰狼。
要不是他是皇上,方時君真想把他踢出去。
「方府很好的,主子們都很和善,大爺對我很好,他是個沒什麼脾氣的人,從來不對我發火的。」范香兒提到這個有一點點的驕傲。
皇上支起了耳朵,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說的方家還有方大爺,和朕說的是一家人嗎?」
范香兒不解,疑惑的看向方時君,方時君不語。
「是一家人啊。」
皇上真被這個傻姑娘給逗樂了,方府里的人好?別人家他不敢說知道,方府他可是知道的透透的,隨便一個人拎出來都夠這單純的姑娘喝一壺的。
還有方時君沒脾氣?我的天,他發起脾氣來朕都不敢惹好嗎?
皇上心思一轉,有了主意,親手遞給了范香兒一個隨身攜帶的玉如意。
「你初次見朕,朕不好空手,這樣吧,這個小玉如意你拿去玩兒,要是有人敢趁你家大爺不在的時候欺負你,你就拿出這個說是朕給的,就沒人敢欺負你了,日後你要好好伺候你家大爺,生出個七兒八女的!也算不負朕今日之心意。」
「民女遵旨,一定不負皇上的厚望!」
范香兒很受感動,難怪大家都說皇上聖明,原來是真的!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方時君英挺的劍眉皺起一團。
「皇上,兩江巡撫貪墨一案臣已經把材料遞進了宮裡,還有江南水患橫行,流民數十萬,居無定所,另外聽聞西北蠻族趁機作亂,擾的邊境百姓不得安寧……」
「好了!朕知道了,你這就與朕一道回宮吧。」他一聽這些就頭疼。
出了方府大門了,只有劉公公在側,皇上才不甘不願的解釋,「朕不過是想,你難得願意碰一個女人,這不是想幫幫她嗎?」
方時君沒理他,心道,你那是幫嗎?你那是添亂!
安陽郡主府里,幾家小姐正在花廳里打牌呢,郡主的丫鬟匆匆進來稟告,本來還是高高興興的安陽突然就變了臉色,把花牌一把甩在了地上,其他小姐們也都臉色很難看。
「好啊!太欺負人了!年初的時候我母親還有意和他們家結親,結果被他給拒絕了。我母親安慰我說他不喜歡女人,被他拒絕的小姐們不知道有多少了,我雖然不甘心,還是算了。現在倒好,帶回了一個大肚子的鄉下丫頭,這算什麼?把我們這幫人當什麼?我們竟是連個鄉下丫頭不如了?」
安陽氣的直掉眼淚,其他小姐妹趕緊上前安慰她。
還是平陽郡主的話管了用,「傻姐姐,這有什麼可哭的?這可是好事呀!你若是還喜歡他,不正好有機會再結親嗎?總比他真的喜歡男人強吧?」
京城裡瀰漫著的無數未婚小姐的咒罵聲范香兒並不知道,她拿著皇上給的那個玉如意左看右看,恨不得看出花來。
新分給她的四個丫鬟,管家說讓她自己給取名字。她哪會起名字啊?當初爺爺活著的時候教她識過幾個字罷了。
「你們原來叫什麼名字,就叫什麼名字吧。」其實她也不想給人家取名字,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不願意叫自己的名字呢?
沒想到四個丫鬟撲通跪在了地上,說管家說了,從進了逸園起,香兒姑娘就是她們的主人,主人不賜名字就是不接受她們,只好重新發賣了。
范香兒秀氣的小眉毛一揚,喲嗬~她竟然也成主子了?
阿彌陀佛,既然她們說的這麼嚴重,她就好好給取一個吧。
玉如意白凈光滑,很是美麗,忽然給了她一絲靈感。
「你,長的蠻好看,就叫金玉吧。」
「你……你叫金絲?算了,窗外有蟬在叫,就叫金蟬好了。」
取了兩個名字靈感就枯竭了。
「你叫小如,你叫小意!就這樣吧。」
四個得了新名字的丫鬟磕頭謝恩,在范香兒看不見的角度都輕舒了一口氣。她們幾個都是管家挑的識文斷字的,還真怕這香兒姑娘給取個四六不著的名字。
方時君回來的時候天都黑了,但是天怎麼黑也敵不過他的臉黑,本以為進了宮能安心做事,誰成想各位大人見了他就像蜜蜂見到蜜一樣。
縱使他再冷情,被眾人盯了半天也覺得難受極了。
一出了議事廳,他就被一群大人給圍攻了,張家有女年方十八花正艷,李家嬌兒妙齡二十月更圓。
幸好他的小廝平安臉皮厚,上來為他殺出了一條出路,不然今天他別想這個時候回來。
他已是困極倦極,剛脫了外衫,就有人在外面敲門。
「是誰在外面?」
「大爺,是我。」是范香兒,晚飯之後她就一直等他回來,在這個陌生的方府里,看不到他,她總是有點不安。
方時君嘆了一口氣,把門打開了。
「找我有什麼事?」
「大爺,我來是想問你……」范香兒臉蛋紅撲撲的,有些難開口。
「想問什麼?」
「那個……想問你……咱們不睡在一起嗎?」
方時君頓了一下,「我習慣一個人睡。」
「可是!可是大爺之前沒有女人,現在你已經有我了呀。」范香兒站在他面前揚著脖子看他。
這丫頭!根本不知道害臊是何物嗎?
「你剛剛懷孕,我睡相不佳,怕會傷到孩子。」他只好又編了一個理由。
「沒關係的,他很結實,我和你一路坐馬車來京城,我都沒感覺到不舒服。」范香兒趕緊解釋。
方時君一低頭就能對上她清澈無邪的大眼,甚至可以從裡面看見自己此時過於清冷的面容。
他不禁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話應該和她說明白一些比較好。
「香兒,你聽我說。我本來這一生都不打算找女人的,但是你的出現是個意外,我對你只有愧疚和責任,這些話你聽的懂嗎?」
范香兒眼裡的期盼在他的注視下終於漸漸熄滅了,「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不喜歡我……」
她難過的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眼裡的淚花。
是她太傻了,以為女人有了男人,男人有了女人,就應該像爹娘、哥嫂他們一樣,兩個人要睡在一起。
方時君看她這個樣子,有些於心不忍,但是這些話一定要先說明白,不然給了她不現實的期待,以後受傷害的還是她自己。
他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揉了揉她披散著頭髮毛絨絨的發頂,「回去睡吧,有事情隨時找我。」
金玉見范香兒去的時候興高采烈,回來的時候卻無精打採的,就上前問道,「姑娘,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范香兒雙手托著腮,兩眼無神的望著空氣,「金玉,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人,那個人卻不喜歡你,你要怎麼辦?」
金玉心思靈透,明白姑娘肯定是和大爺鬧彆扭了,不管怎麼回事,她可得慎重著答話。
「那要看奴婢有多喜歡那個人了,要是特別喜歡,奴婢就努力讓他看到我的心意,久了,他八成就會也喜歡奴婢了。」
啪的一聲,范香兒小腰一挺,重重的拍了桌子。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大爺現在不那麼喜歡她,說明她還不夠好,如果她變好了,他肯定會喜歡自己的,沒有人不喜歡可愛又漂亮的范香兒!
何況,大爺說了,他本來是要修和尚的,以後也不會找女人,那她的機會就很大呀,她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讓他喜歡上自己。
那她還傷心個鬼啊?
「金玉,我餓了,晚上為了等大爺吃的太少了,給我找點吃的吧。」
金玉一臉錯愕,姑娘的思緒未免轉換的太快了吧。
而另一邊,方時君卻因范香兒那一句問話睡不著覺了,早就被強行埋葬在心底的往事壓不住的往上涌,過去與現在穿梭交織在一起,擾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