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橋風雲（九）

設計師們被安排在t台一邊的椅子上，分兩排坐下。

伊莉坐在第一排的右數第三個座位，左手邊是謝城，右手邊是布萊克。

而t台另一邊的四張高腳椅上坐著的則是這期的評委——嘉人雜誌的主編妮娜·加西亞，知名時裝設計師扎克·珀森，以及這次的嘉賓評委，一個看起來也非常時髦的年輕女郎，她是《體育畫報》的封面模特，也是即將拍攝的青少年版天橋風雲的主持人漢娜·戴維斯。

在大家落座后，節目導演表示開始拍攝，然後一身皮革上衣加黑色短裙的主持人海蒂就從t台後風情萬種地走了出來，站在t台邊和設計師們打了個招呼，並介紹了這次的嘉賓，然後說了她每一次都會說的台詞：

「這是你們的第一次天橋秀。能來參加這次比賽，你們的每一個都是出色的設計師。但是這個節目的壓力可不是那麼好受的。要知道，在時尚界，花無百日紅。今天你可能晉級了，明天可能就被淘汰了。（xtdayyouareout）」

「你們一共有十六位設計師，這次展示過後，會有一人被淘汰。你們這次的挑戰很簡單，只要利用你們拿到的布料，設計出帶有你們個人風格的作品。這是你們第一次給評委留下印象的機會，希望今天我們能看到一場精彩的天橋秀。」

「最後，你們知道，天橋是匿名的，所以你們的作品必須非常出彩，才能讓你們在這場比賽中留下來。那麼，讓我們開始吧。」

海蒂說完，向設計師們點點頭后，就走到了評委那邊，在那張唯一空著的高腳椅上坐下，然後和其他評委們一起等模特走上天橋。

第一個出現的就是布萊克的作品——雖然對評委們來說是匿名評審，但一起工作的設計師們都可以認出來彼此的衣服。那是一條藍紫綠紅的拼色布料做成的拖地長裙，內里還襯著明黃色的底布。這種顏色過分花哨艷麗的布料本來就不太好駕馭，布萊克還在裙子的腰際過分堆積，造成了一種可怕的累贅感。

伊莉之前就聽布萊克悄悄說過，他對自己的這條裙子不太滿意，認為這條裙子並不很好地代表他的風格。但是，當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時間已經太晚，他不能再重新做一條裙子了。於是，只能硬著頭皮做出一些修改，就讓模特穿上來了。

此時，看到自己的裙子穿在模特身上，在t台上展示，布萊克臉上還是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其中沒有任何不自信——如果連自己都不自信了，那就證明了他的糟糕。再說，萬一這條對上了評委的胃口，那自己的不自信豈不是否定了自己的成功？而如果要被評委批評，他此刻表現出來的自信也可以解釋為「我的裙子很好，只是你們都不懂」。

審美本就是私人的事情，這種態度對設計師們來說更是自然——設計師是世界上最自負的職業，一旦失去了自信，設計師就再也設計不出好作品了。

「看上去不錯。」伊莉小聲對布萊克說，「飄逸感完全表現出來了。」

雖然這是違心話，但從模特走上t台開始，一切已成定局的當下，沒人會說壞話的——平時說壞話可以強行解釋為良心的建議，此時就是完全的沒眼色和烏鴉嘴了。

哪怕是平時最合不來的設計師，這時候也只會說溢美之詞。

這是所有設計師心照不宣的默契。更何況，伊莉和布萊克的關係還不壞。

「謝謝，我也這麼覺得。」布萊克笑容滿面地答道，彷彿真的對自己的裙子很滿意。

第二個出現的是阿曼達的無袖連衣裙，上半身就像屋頂發紅的瓦片，下半身則是不規則的蔚藍色中長裙。阿曼達自己覺得這是「（很棒）」，但其他人私底下都覺得這是「awful（糟糕）」。

不過，出於那個「上天橋后不批評只讚美」默契，坐在她後面的傑克還是說了一句「很可愛，做得好。」當然，這可能也有傑克的私心在。

就伊莉來看，在之前的工作過程中，傑克似乎很喜歡和阿曼達搭話，但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雖然伊莉會觀察其他設計師——出於知己知彼的考慮，但她還是更專註於自己的設計，所以也沒留意到更多內情了。

之後，是勞麗的暗紅色高開叉連身裙，看起來很性感，但其他人很擔心那個大開叉會令模特會走光。伊莉注意到，海蒂稍微挑了挑眉。

然後，是韓淼的作品，那身明黃色的兩件套。寬鬆的衣服要穿得好看，是很需要氣場的襯托的。但韓淼的模特只是個普通模特，並非那些大牌，所以沒能很好的展示這件衣服。於是，所有人都發現，扎克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然後，是印度小哥斯沃普尼爾的深藍色連衣短裙，埃德蒙的黑色包身短裙——埃德蒙真的有非常嫻熟的製作技藝，短裙看起來製作很精細，以及默林的磚紅色兩件短裙——講真，雖然默林的性格有些過於熱鬧，讓設計師們都有點煩惱，但她的作品確實有力地表現出了她的性格，那種職業女性的自信與強勢，全部在這套沒有一絲雜色的裙子中表現了出來。要知道，過於花哨艷麗的裙子很難設計，而全部只有一種顏色的裙子也很難設計。

就在設計師們的緊張心情中，接下來出現的就是謝城的淺色包身長裙，它將模特曼妙的身體纖毫畢露的勾勒了出來。明明既沒有高開叉，也沒有胸口的深v，但這條裙子就是讓人感到無邊的性感。性感，又不輕浮。伊莉必須承認，從這條裙子的出場開始，前面的所有裙子全部被秒殺了。評委們臉上都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你的裙子很美。」伊莉小聲對謝城說道——雖然覺得這個男人很輕佻，不太穩重，但她不得不為對方的才華讚歎。只有設計師們才知道，這種能驚艷所有人的裙子是多麼難得。

「謝謝。」謝城臉上的笑容卻分外沉著，完全沒有其他人的那種激動與張揚——這是自信至極的人才擁有的笑容。真正的強者是不會一遍遍強調自己的自信，他們只會用自己的實力證明給所有人看。

伊莉一怔，心裡多少對這個男人改觀了。

也許，這個傢伙的性格其實意外的很沉得住氣也說不定。

很快，下一個模特也走上了t台。

那是林賽的模特，身上穿著林賽的那件v領弔帶短連衣裙。哪怕伊莉很喜歡林賽，但她不得不承認，這件連身短裙真的是毫無亮點，非常safe（安全，或者說保守）。

之後，就是大衛的深色寬鬆及地裙，他在裙子上做了口袋，這點還算別緻，但整體上都是無功無過，然後是凱麗，之後，終於到了伊莉的裙子。

說實話，伊莉認為自己的裙子很美，是符合大眾審美的那種美麗，但又不乏時尚性。要知道，哪怕是頂尖設計師的秀場，除了少部分及其出格（當然，也可以稱之為高端時尚）的衣服，大部分還是這種既具有時尚感又具有可穿性的衣服。

但，即便對自己的裙子有信心，但看到娜塔莉穿著那件深棕色貼身背心與同色過膝裙從後台利落地走上天橋時，伊莉還是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其他人失敗不過是一場比賽，但她輸了，就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機會。她已經退無可退了。

「放輕鬆，放輕鬆。」微低的男聲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攝像機在看著你呢。」

「呼……」伊莉渾身一緊，然後努力放鬆下來，露出一個稍顯僵硬的笑容。然後，她就感到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但似乎又擔心她反感那樣，很快就離開了。

「你的裙子很美，非常美。」男人繼續小聲道，「你應該更有自信一點。」

「嗯，謝謝。」她小聲向對方說道。緊張的時候，被安慰總是好的，哪怕是來自不熟悉的人的善意。或者說，正是因為不熟悉，所以這點善意才彌足珍貴。伊莉緩緩舒出一口氣，感受到手背上那彷彿害怕她討厭而一觸即離的的短暫溫度，心裡忍不住升起了淡淡的暖意，臉上也不自覺揚起了笑容。

隨著模特的走動，如頂級巧克力般絲滑的深棕長裙飛揚起美麗的弧度。

伊莉注意到海蒂目光一亮，嘉賓評委漢娜也不自覺點頭時，心裡終於鬆了口氣。雖然妮娜的目光還帶著審視，但其中的含義應該不是不好的那種。就連扎克那習慣性微皺的眉頭，彷彿也悄悄舒展開了。

隨著她的模特離開t台，伊莉也徹底放開了。倒不是說她不擔心了，而是她擔心也沒用。從娜塔莉上台那刻起，她就只能做一個靜靜旁觀的觀眾了。

接下來，伊莉已經沒什麼心思觀察其他人的衣服了。

從她之後的裙子，分別是傑克的紅黃豎條紋抹胸短裙，所有時裝雜誌上都會有的那種款式，完全沒新意；然後是學霸加布里埃爾妹子的灰色連身中長裙，那微微擺動時的感覺並不能說驚艷，但卻相當文靜優雅；再之後是坎迪絲的，阿什莉的……

伊莉眼前一亮，她必須說，阿什莉真的很有才華。明明拿到的是別人都不要的布料，卻做出了那麼好看又不落俗套的裙子。

模特最裡面穿著淺色的抹胸，以便不會走光；上身是一件圓領無袖的白色鏤空上衣，背後開了個大膽的倒v，下身則是那條黃底黑白印花的盒褶式長裙，兩件衣服搭配在一起時，立刻給人一種耳目一新之感。

伊莉感覺到了淡淡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