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間慘劇
待到看清楚偷襲者的神態,李闖王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簡直就是哭笑不得。
偷襲者是個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瘦骨伶仃,滿面菜色,一身破舊的衣服黑糊糊的,已經完全看不出原色了,爬起來時明顯感覺他的右腳還是瘸的。
「好漢爺爺,饒命!」偷襲不成,害怕好漢追究,那男子死命地磕頭,把整個額頭都磕得紅通通的,幸好跪的只是泥巴地,不然肯定頭破血流了。
「爹!」
從那男子發動偷襲的破屋裡跑出一瘦嶙嶙的女孩,邊喊著邊連滾帶爬地奔到偷襲者的面前,用那廋弱的身體擋在那男子面前,一雙因為消瘦而顯得大得嚇人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李闖王,滿帶恐懼的眼神里透露出堅毅的神色。
「咳咳咳!」李闖王不知道說什麼,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地咳了幾聲,然後故作兇狠地調侃道「敢背後暗算本好漢爺爺,你膽子夠大的啊!「
李闖王覺得還不夠霸氣,又重重地從鼻子里「嗯....「
「你欺負一個瘋子算什麼好漢!「可能感覺到李闖王並非真的可怕,那女孩眼睛依然死死地盯著李闖王,狀著膽大聲地質問」這算什麼本事!「
「瘋子!你說他是瘋子?」李闖王一愣。
「嗚嗚!」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那女孩的大眼睛里唰唰地滾落下了「以前不瘋,前幾天才瘋的,嗚哇~~~~~~「
還沒說兩句,女孩的哭聲越來越大,可能想到了什麼,聲音越來越悲,到後面乾脆嚎啕大哭起來。
這對話對不下去了,看到女孩哭的悲戚,李闖王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好啦,算了!」李闖王揮了揮手,轉過身就準備走。
「好漢爺爺,好漢爺爺」那男子見狀,連忙跪行著趕上來,又不停地磕頭「求好漢爺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哦!」李闖王轉過身來,有點惱怒地道「還要吃的,你不瘋啦!」
那女孩見狀,停住了哭泣,帶著哽咽連忙解釋:「我爹這瘋病一會兒好,一會兒瘋的,就算好,也不是以前的好了,嗚嗚~~」
剛說完,女孩嘴角一癟,似乎又要哭起來了。
「慢慢慢!」李闖王覺得頭有點大了,壓著手制止那女孩哭泣,又望著那男子道「你暗算我就是為了我包裹里的吃食?」
「好漢爺爺,不敢不敢!」那男子一聽,嚇得趕忙又磕起頭。
「來來來,這我倒要搞清楚了。「李闖王一把蹲坐下來,瞪著眼睛望著那女孩。
那女孩這下慢慢站了起來,扶著那男子也站起來,一瘸一瘸地朝破屋裡邊走邊道「好漢,到屋裡喝口水,我來告訴你。」
「去就去,還怕你不成!「李闖王大步流星地朝屋裡走去。
還沒進屋子,就聞到一股臭味,李闖王一邊揮著手,一邊打量著這屋子。
灰不拉幾的牆,灰不拉幾的地,灰不拉幾的草堆,灰不拉幾的人。
這破屋可真是名副其實的破,矮矮的屋頂上的草都是破的,前些天下的雨,到現在地上還是濕漉漉的,靠牆角的草堆上好像還躺著個灰不拉幾的女人。
「好漢,請喝水!」女孩子把那男子扶到草堆坐下后,又從屋裡拿出個破瓦碗,一雙手捧到了李闖王的面前。
李闖王望望了那破瓦的水,擺了擺道「不用了,現在你來告訴我吧!」
「好漢,事情是這樣的「儘管表情悲戚,女孩這下倒沒哭了,言詞還算清楚地解釋起來。
這地方叫胥家嶺上,屬於巨鹿郡的下曲陽縣,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姓胥,祖上為了逃荒,從山西逃荒到琅琊郡,安頓不下的又從琅琊郡一路逃到里這裡,才算有了個落腳點。
那男子也姓胥叫胥正昌,建和三年的人,以前是個文士,其實這所謂的文士,也就是比周邊的農人多認得幾個字,光和二年時,大概就是五年前,因為要交賦稅跑到山裡採藥,結果摔斷了右腳,又沒錢治,從此便落下了病根,成了瘸子。
躺在草堆里快死了的女人是男子的老婆,姓賈,涼州姑臧人,也是這女孩的娘親。
女孩自己叫胥裕琳,今年十三豆蔻年紀。
本來胥家嶺上的人生活雖然拮据,但稍微省著點用,還算能活得下去。但是去年冀州地區大亂,官兵和黃巾拉鋸般地大戰,殃及了魚池,整個胥家嶺上所有糧食都被搶劫一空,人也七七八八死的差不多了。
沒有糧食,又是冬天,胥家嶺上的活人只好把扒樹皮,挖草根,好不容易挨到了春天,如今樹皮草根都快被扒完了,實在沒有辦法就出現了駭人聽聞的慘事。
本來胥裕琳還有個弟弟,二歲多點,因為胥正昌是建和三年生的,那年是乙丑年,屬牛的,就幫這孩子取了個小名叫小牛,希望這孩子橡小牛一樣能長得壯實。
然而前幾天,已經斷糧旬日的胥正昌一家實在沒有辦法,小牛也餓的只剩一口氣了,賈夫人害怕胥正昌不願意,半夜裡乘胥正昌睡著了,偷偷地和別人換了孩子,當做口糧了。
第二天一早,餓的兩眼發綠的胥正昌醒來后,看到有吃食,也沒想多少,拿起就吃,待吃了幾口後記起了小牛,連忙喊小牛起來吃肉,喊了半天也不見小牛吭聲,這下胥正昌急眼了,逼問了半天,賈夫人才把換子而食的慘事告訴了胥正昌和胥裕琳。
當時胥正昌就如同瘋了般,爬起來就往鄰居家跑,那還有什麼辦法,鄰居家也餓急了,等胥正昌跑去時,小牛都已經進人家肚子了。
胥正昌頓時就兩眼泛白,直愣愣地倒在地上,胥裕琳和賈夫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胥正昌抬了回來。
從此以後,胥正昌就瘋瘋癲癲的,有時還陰森森地喊」小牛伢子貪玩,怎麼還不回來。「
有時又會胡言亂語」黃巾不滅,黃天不死「、「聖河水不盡,黃巾不會滅「等等,每次喊這些的時候,賈夫人便要胥裕琳拚命捂著胥正昌的嘴拖回來。
前兩天,就在胥正昌喊第三次要小牛回來后,賈夫人心中一悲,也就倒下了。到現在也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眼看就要下去帶小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