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僵持
青鳶彷彿被燙了似的要掙開,卻不料昏迷中的東方卿力道大得嚇人,死死箍住她的手臂,不肯放手。
不過頓了頓,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好,我不走。」
昏迷中的東方卿似乎聽懂了,安穩了不少。
青鳶看著他昏沉沉的側臉,神色變幻不定。
大夫很快來了,包紮換藥,清洗傷口,一切有條不紊。經過這一番折騰,東方卿的面色越發青白憔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猶如死人。
青鳶問墨竹:「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竹哭喪著臉:「就是在上次殿下前去寶州府督戰時受的傷,至今未好。」
青鳶目光迫來,十分銳利:「不是大勝了嗎?怎麼會受傷?」
墨竹苦笑:「這麼是大勝?那是慘勝罷了。公主又不是不知道夙御天的厲害。雖然水軍不如我們復唐軍,但是他們兵馬精壯,要不是殿下帶了五千水軍強行突圍進去救援,寶州府的三萬兵馬就都完了。」
青鳶聽得面色越發沉冷。
墨竹不知她心中如何想的,也不敢去問。青鳶又問:「他的傷是怎麼傷的?」
墨竹小心翼翼看了她,低聲道:「殿下帶著五百人前去截殺梁軍的精銳,深陷敵後時,被梁軍一種很厲害的兵器給傷了,像是鐵鉤子。」
青鳶不明所以。
墨竹加了一句:「應該是梁軍要對付我們復唐軍水軍的兵器。」
青鳶面無表情:「復唐軍水軍厲害,梁國身在北地,不善水戰,自然要想點辦法。」
此時床上的東方卿悠悠轉醒,悶哼了一聲。青鳶回頭,他正好睜開眼,兩人的視線交匯。東方卿在片刻迷茫后立刻醒悟過來。
「我怎麼了?」
墨竹連忙道:「殿下不要動,方才你昏過去了。」
東方卿不聽,一邊掙紮起身一邊咳嗽道:「胡鬧,送我回去。在這裡怎麼成。」
墨竹看見他勉強支撐起來,頓時急了:「殿下多躺一會兒,方才才上藥,可真的不能動,萬一傷口又裂開怎麼辦?……」
他還沒說完就聽見東方卿悶哼一聲,重新又跌在床榻上。墨竹驚呼一聲趕緊去照顧。
忽然聽得青鳶冷冷道:「就別硬撐了,就在這裡養兩天再走。」
她看著外面下個不停的暴雨,淡淡道:「這個天氣也沒有戰事,不是嗎?」
她說完走出屋子,由啞女撐著傘走了。
榻上東方卿怔怔看著她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副永遠無法停歇的架勢。
定州府府衙中各色人等人來人往。有不少將軍和士兵們都在屋檐下等候著,後來的人無處可躲雨只能在樹下淋著雨等著被召見。
一波波的人走了,又一波波的人進來。戰事緊張時如此,戰事停了更是如此。大軍未動,糧草先行,此時戰事因雨停歇反而越發事情蕪雜。
偌大的議事廳中,眾位將軍們圍著沙盤議論紛紛。坐在上首的夙御天俊臉陰沉沉看著那沙盤旁邊的行軍圖。
紅點的是復唐軍,墨色的是梁軍。明明黑點壓境,只要他一聲令下就可以將這小小的數萬之眾的復唐軍摧垮,可是小小的延平江則硬生生阻了他的去路。
夙御天盯著青州和盧川兩個紅點,眼中陰沉的怒火幾乎將這兩點盯破。他太低估東方卿了,本以為他不擅打仗,沒有想到他卻深知這兩處的重要。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緊緊遏制梁軍南下的腳步。
水軍,水戰,還有唐地複雜又多變的地形,外加現在雨季,延平江一帶一片澤國,原先探得的地形根本無法借鑒。現在十萬大軍被困江右,人吃馬嚼靡費巨大,而且雨季之後必有疫病,到時候兵馬聚集在一起更是隱患無窮。
一件件行軍難事一一浮上心頭,夙御天的面色陰晴不定,底下的將軍們亦是眉心不展。唐國打過一次,不過當時是寒冬季節,梁國兵強馬壯,準備充分,又加上蓄謀已久。
可是如今剛和秦國躍龍關之戰結束,國中兵員不夠,糧草不足,人人厭戰,更加上……對手是東方卿!
那個曾經為梁國國士的男人。
他熟知所有梁國朝堂上下,又深知梁國軍中實力。與秦國對陣他們只要憑著孤勇,可是面對這熟知自己的對手,他們深深感到了無力。
先前的寶州府之戰便是如此,明明已將三萬復唐軍圍死,可是卻又硬生生被東方卿帶著五千水師截斷糧道,圍魏救趙破開重圍揚長而去。
這樣的憋屈不要說夙御天了,換成誰都要吐血三升。難怪一向很少殺俘立威的夙御天也怒斬一千顆人頭向東方卿發泄怒火。
想到此處,不少將軍們的議論聲漸漸停了。議事廳中所有的視線看向坐在最上首的新帝——夙御天。
夙御天銳利的目光一掃眾人,聲音冷冰:「這天,還要下多少時日的雨?」
眾將被問住,紛紛汗顏。最後還是江梅川道:「啟稟皇上,按著往年的雨水算,還要十天左右。若要行軍也要再等五日方可。」
「那便是十五日。」夙御天面無表情,「時間太久了,不成。」
底下將軍們頓時面面相覷。
江梅川沉吟:「皇上的意思是……」
「五日後開拔,直逼青川。戰船不夠就去沿江搜羅,朕要讓復唐軍無喘息機會。」夙御天冷冷說完,轉身便離開了議事廳。
眾將軍們急忙跪地恭送。不過起來時一個個面露苦色。五天太短了。先不說延平江兩岸早就沒有船隻,就是有了船隻也缺會水性會划船的水手。
徐世傑是夙御天麾下的老人。他上前對江梅川抱拳道:「江大人,眼下這情形您也看見了。皇上的旨意真的是……有點難為啊。」
江梅川嘆氣:「這下官如何不知?只是皇上金口玉言,聖命難違……」
徐世傑面上憂色重重:「先是斬了一千的戰俘,現下又是如此。皇上是不是……」
江梅川急忙止住他的話。此時內侍前來:「江大人,皇上召見您。」
江梅川前去。
下了一整天的雨已經變成絲絲細雨,江梅川在內侍的領路下穿過曲曲折折的迴廊,迴廊盡處是一方六角涼亭。
雨簾交織,夙御天孤零零站著,身影有說不出的寂寥。
江梅川想起這些日子來那些隱約傳言心中嘆了一口氣。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誰也沒有想到那女子的驟然離去竟能隱隱攪動天下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