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船過水有痕
初冬的第一場雪，於寒風冷冽中，將京城裝扮得白茫茫一片。
離開追悼會現場，老首長和二號首長，並未乘車離去，而是並肩於雪地中，各自拖著一串長長的腳印，彳亍而行！
警衛和隨從，都被趕得遠遠的。
若非修鍊有成，以二老的年紀，即使穿著厚厚的棉襖，在如此雪地中，都未必能堅持多久。
不過，如今世界變了，一個普通的初級武將，也能做到不懼嚴寒酷暑。
老首長滿臉憂色，語氣緩慢而沉重，說話時口中噴著濃濃的白霧：「今天的場面你看到了，結合事前上官給我的電話，我判斷啊，事情恐怕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劉韜、龍嘯天一直辯稱他們是無意的，也得有人信吶。」
二號首長冷哼一聲：「無意的？不要說雪未央那三隻老狐狸了，連我都不相信！
「注意到了沒有，那一天，約定一起攻擊的勢力有數十個，可劉韜下令延遲攻擊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家提出異議，包括并州聯盟的霸刀！
「都是聰明人，都在順水推舟，只因天馬城、雪未央發展得太順利，引起所有人的嫉妒了！不要忘了，那時可是外敵當前啊，可那麼多人，為什麼只有劉韜、龍嘯天兩人，會象傻子一樣當那隻出頭的鳥兒？」
龍嘯天不是二三十歲的青年，二號首長一直覺得他沉穩踏實，凡事謀定而定，特別是身邊還跟著卓文靜那樣的智者，怎麼也想不到，會參和到這等齷齪事中來，心中覺得失望之至。
難道是因為，一直以來，葉騰、上官雪兒給他的壓力太大了，讓他的內心有所扭曲？
一向足智多謀的劉韜，更是如此吧?
老首長道：「恐怕還是內心的傲慢所致吧。他們自以為在現實世界中代表著正統的官方力量，就像古代的朝廷。反正也不是特地對付別人，只是站在全局的制高點上，順手坑別人一把而已，誰能拿他們怎麼樣？
「劉韜畢竟出身寒微啊，難以準確理解世家的底蘊和行事準則。我敢肯定，若是此次劉韜二人沒受到應有的懲處，只要上官弘登高一呼，天下大部分的豪門世家恐怕都會聯合起來圍剿我們，華夏馬上就會陷入分崩離析的境地。
「這恐怕也是其他豪門世家會默不作聲跟風的原因。若是上官、葉騰咽下了這口氣，是雪未央和天馬城實力大損；若我們不得不給上官他們一個交代，他們也喜聞樂見我們被啪啪打臉！」
二號首長伸手輕輕接住一朵雪花，端詳片刻，揉搓碎，掌心上餘下微微污黑。順勢兩手互相拍了拍，感嘆道：
「自然所生，哪有什麼純粹的白？華夏各大勢力，能夠繁衍數百上千年，經過了多少的算計、掙扎和妥協？
「此次必須妥協！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以三大世家為底蘊，以天級武將為鋒芒，以無數的世家大族為潛在奧援，我們抵擋不住啊！」
老首長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二號首長，道：「既然如此，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
…
上官別墅莊園內。
昔日假山涼亭、紅花綠樹的詩意園林，臨坡依水、白牆黛瓦的魏然建築，被無數高手肆意破壞，直到今天才開始收拾、修復。
這一次，上官弘的雄心，不只是修復原狀，而是投入更多的資金、最新的材料，打造一個更加結實的家園。特別是核心別墅，甚至要求能頂住天級高手的攻擊！
所以如今，原本居住其中的上官弘一家及葉騰等人，都搬到旁邊一棟相對完好的別墅居住。
這一住，估計至少得一兩個月時間。
華燈初上時分，上官弘、葉騰、上官雪兒三人，正在餐廳吃飯，新任侍衛長趙強匆匆進門，不顧滿頭滿肩的雪花，喘著粗氣躬身道：「家主，軍方剛剛傳來消息，劉韜已死，龍嘯天斷臂！趙普接任劉韜，為中華盟新任盟主！請我們派人過去商談。」
上官弘聞言，之前一直緊皺的眉頭，很明顯鬆緩了一些。見葉騰、上官雪兒都沒有說話，他放下筷子，吩咐道：「商談什麼，無非眼見為實而已，你去吧，若事情果如所報，也讓軍方派人過來運走多餘的武器裝備。」
「是！」趙強轉身匆匆而去。
上官弘隨口問道：「雪兒，武器裝備都挑完了嗎？」
上官雪兒輕聲道：「不只是是挑完了，而且屬於顏家、朱家、沈家的，都已經讓他們帶走了！」
上官弘點點頭。
戰後，由於葉騰的強勢，幾乎將戰場繳獲的所有武器裝備都扣了下來，當時軍政兩方也曾言稱，若是不追究劉韜和龍嘯天的過錯，他們可以不要這些武器裝備。
可是，雪未央三大家族及葉騰都不同意。
被人坑了，豈有隻是賠償，而不嚴懲兇手的道理？
況且，這麼多武器裝備，許多是屬於其他家族的，雪未央、葉騰要是都扣下了，得罪的面就太廣了。
上官弘的打算是，上一刻軍方將武器裝備運走，下一刻他就通知所有的參戰勢力：要戰利品找軍方去！雪未央多佔的是軍政兩方的賠償，該屬於其他勢力的，他一件也沒有多要。
看著趙強走出大門，葉騰道：「還算有點魄力，動作挺快！」
上官弘淡淡應道：「當然有魄力，他們年輕的時候，也曾舞刀弄槍、決戰沙場，之後更是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決人生死，早就將心磨得堅如鋼鐵！」
上官雪兒也沒了吃飯的心情，起身看著窗外的雪景，和不遠處被打得破破爛爛的核心別墅，道：「此事總算告一個段落了！只是，建築易復，人心難平！」
天氣陰冷。
在座的三人卻都只是一襲薄衫。
上官弘亦起身，輕輕彈了彈長衫：「世間恩怨，豈能如湖海泛舟，船過水無痕？在修武之前，人體的任何傷痛，幾乎都不可逆轉，總是會留下疤痕，即醫學上的名詞『鈣化』。
「人的情感亦是如此，我可以斷定，無論是霸刀盟，還是中華盟、神州盟，與我們團結無隙、共扛外敵的黃金時期，已經過去了！
「未來的歲月里，也許大家還會有合作，但是，吃一塹長一智，彼此提防的意識，肯定會增強不少！」
葉騰冷笑道：「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一個心懷歉疚的夥伴，有時壞過明目張胆的敵人！」
上官雪兒輕輕搖頭，自語道：「但願雪未央還能團結如初，但願顏家不要對我們心懷怨懟！我們已經只剩下這幾個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