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水饅頭（1）

一直到了半夜，方貴才醉意朦朧的被車夫送了回來。川蜀對女婿表達喜愛之情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好酒招待著，年少成才的方貴在十里八鄉都是拔尖的。既然討了未來岳家喜歡好酒好菜自然是少不了的，盛情難卻這才一直喝到了半夜才在鎮上找了車夫送了回來。

鄭氏嘴裡念叨著說不該讓他喝那麼多，但是也知道這是未來的親家稀罕自己兒子。她有身子也不方便去折騰，好在家裡有張家人。

張家的幫著去灶房燒了熱水，張二扶著方貴給他擦洗了折騰到天快亮了才睡覺。方家院子不大，晚上也安靜。方貴喝醉了回來方笑笑自然是聽見了，她倒沒起來只是裹著被子轉身繼續睡了。看來，自己做的小玩意兒很得嫂子歡心嘛。

一夜無夢，睡足的好心情被院門外一陣趾高氣揚的聲音所打斷。

「我們夫人嬌貴著呢，這種茶葉沫子也好拿來打發人。」尖銳的聲音不用見人就能想象到對方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樣。

小丫頭一聽方笑笑醒來的動靜，利落的端來了水幫著方笑笑梳洗。外面的聲音眼見著越來越吵雜，小丫頭見自家姑娘皺著眉頭也不消她多問就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起來。

「今早外面來了頂小轎，先是上來敲門要買些吃食。」自從做了脂粉之後徐家灣現在隨處都是各色的花草，常有貴人三兩結伴來賞景。村裡人會趁機兜售些吃食，比如安氏的桃花酒就是這麼賣出去的。

「咱們家不賣這些，我娘去把人打發了。那群人就往隔壁郭家去了，這會兒嫌郭嬸子家的東西不好呢。要我看啊，咱們這兒這麼多嬌貴的小姐也沒見過這麼大排場的，咱們縣太爺來這都不見這樣。也就郭嬸子家脾氣好，要換我我都不帶賺這點銀錢。遭氣！」小丫頭在方家待久了月錢也攢了不少，加上方家人也和善從不苛待下人。小丫頭膽子大了些，頗有些小辣椒的趨勢。

「出去，出去，有東西也不賣給你。有錢了不起，我不稀罕，呸。」這邊小丫頭話音剛落，那邊就聽見郭氏的大嗓門。郭氏在村子里脾氣算是算得上數的，這會兒也被氣成這樣，方笑笑不禁也好奇了起來。三兩下收拾好自己，跑出了門去。

一頂青色的小轎停在郭家門口，邊上站著轎夫小廝和一個丫頭。郭家大門開著，這會兒趾高氣揚說話的正是站在院子里站著的小廝。尖嘴猴腮的模樣，眼珠子滴溜溜轉著不像什麼正經的人。

「再不出去我可叫人趕你走了。」郭氏越說越來氣，索性拿起掃帚就往那小廝身上抽去。在古代，被掃帚打了可是會代表不吉利。特別是這小廝好賭，也信這些。他還想著今晚拿著剛得的銀錢去摸兩把碰碰運氣呢，也不敢湊上去嘴裡罵著鄉下婦人無知粗俗一邊往後狼狽的躲著。

「呸……」見把人趕了出去，郭氏喘了氣把掃帚一丟啐了一口。

現在日子起來了，不知道多少家境殷實的人家找他們老郭家做傢具。見多了她膽子也大了，不像當初，見個地主都縮手縮腳跟鵪鶉似的。只是沒有人會嫌錢多，所以自己兒媳婦也會做點吃食去賣了賺點體己。

誰知道今天遇見個難伺候的，上來一副天王老子的模樣。進來自家本著禮數上了茶對方還一副挑剔的模樣挑三揀四，這茶葉都是孩子他爹上鎮上買的不錯的茶葉了。要知道平日里莊戶人家有人來能有點茶葉沫子喝已經是不錯了，她也不是傻的，哪裡不知道對方是故意上來找茬來的。

「哼……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群泥腿子再怎麼樣都一股子泥臭味兒……」眾人以為有人挑事都想著幫把手，村裡的漢子都拿著扁擔鋤頭站了出來，那小廝見這群鄉下泥腿子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模樣嚇得趕緊縮在里轎子邊上。轎子里人見自己人被下了面子沒出息的樣，只得自己走出來出了聲。

方笑笑一聽這聲音，覺得耳熟，一時還沒想起來是誰。

只見轎里人伸出手，邊上的一個面黃肌瘦的小丫頭立刻瑟瑟縮縮的低著頭湊上去扶著。一看就是被壓迫的不行，沒少受欺負的模樣。

等轎帘子全部掀開，眾人這才看清。這不是方文之前的婆娘蘭花兒么。

方家人一下就黑了臉，她還敢來！方笑笑這才反應過來，郭家人這是無妄之災。感情之前那小廝話里話外都是在對著方家冷嘲熱情，方家沒進去。只能把氣出在了向來跟方家走的近的郭家身上。

蘭氏這會兒一身綢子，頭上滿是珠翠插的活脫脫的一個刺蝟。用手絹誇張的捂著鼻子，一副嫌棄到不行的模樣。抬手間，像是不經意般露出手腕兒上的金鐲子。方笑笑莫名的覺得這一幕很眼熟，可不就是之前杜氏的翻版！只是蘭花兒明顯硬體不夠，比起杜氏還要惹人討厭三分。

「這不是方家二媳婦兒蘭花么……」眾人一看蘭花出來了，八卦的心思也熱了起來。當時方文自己回來只說和蘭花和離了也沒多說，只是有的人從鎮里聽了些風言風語說是因為蘭花給方文戴了綠帽子攀上高枝和別的男人好上了。現在看到蘭花回來了，也不計較蘭氏說話難聽，都三三兩兩的湊一起低語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蘭氏見眾人都看著她，不僅不覺得難堪。反而還很得意的又亮了亮手上的鐲子，金燦燦的被太陽一晃刺的人眼睛生疼。

「看來這蘭花兒，還真是攀上高枝了。你看看那大金鐲子那腦袋上的釵子，咱們這一輩子都攢不起啊……」有眼紅的婦人嚼著舌根兒。

當初蘭氏自覺在方家吃了不少難堪，這回回來就是為了在方家面前顯擺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誰知道她嫁的那個死鬼是怕婆娘的。家裡的母大蟲把握著財政大權，那沒出息的連聲都不敢出。自己還是揣著肚子的肉才算進了門，還只是個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