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惱火
「咦,那兒有人砍柴,還有些眼熟,似乎是書院的齋仆啊!」鄭然合起扇子,故作詫異地望向黃石叫道。www.
黃石只是嶽麓書院的一名下等齋仆,卧病五日,五日沒去書院都沒有人會注意到,真難為這位仁兄居然能認得他。
眾人循著鄭然所指方向望去,見黃石著一身破爛衣服,有感到些許印象的,也有一臉茫然的。最先說話的書生心知鄭然意圖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哼笑了下,不以為意道:「欸,鄭公子,此人不過是個鄉村小子,是不是書院齋仆與我們無干!我等身為讀書人,還是以詩文為重,請鄭公子不吝賜教!」
這擺明不讓鄭然下台,鄭然面上雖然淡定自如,心中早已罵開了:好你個周見韋,存心令我難堪是不,給我記著,哼!
「哈哈哈,周公子所言甚是!」鄭然假意展開扇子爽朗地笑道,既然注意力轉移失敗,只得換個方法了。
周見韋得意地看著鄭然,等待他出醜的那一時刻。鄭然閉目沉思片刻,猛然雙眼睜開,合攏起白扇子嘆了口氣,表現出一副很惋惜的模樣。
眾人見狀,俱不解道:「鄭兄,何故嘆氣啊?」
「唉!」鄭然眉目緊蹙,又嘆了口氣,「在下恐怕無法在諸位面前獻醜了。」
「啊?」眾人更是疑惑。
周見韋不露聲色道:「這話是從何說起?如果鄭公子還沒想好,我們不妨可以多等一等。」
「對對對!」
鄭然咳了一聲道:「不瞞你們,誠如各位所言,今維二月初二,春花爛漫、佳景難得,可說是天公作美了。本來么,這如詩如畫的春色亦是令在下詩興大發,一首絕句已然在胸中醞釀。但就在絕句呼之欲出時,卻突然看見了那小子,待回過神來,那點詩意已經蕩然無存了……」
「啊——」眾人視線再次聚焦黃石。-====-
「慚愧慚愧,讓大家掃興了,改日鄭某宴請各位!」鄭然羞赧地抱拳直搖頭。
眾人聽說有酒吃,都樂呵樂呵地直言無妨,唯獨周見韋不爽地搖扇子。
焦點中的黃石目瞪口呆地望著鄭然,這關老子鳥事啊,老子都沒這麼無恥啊,無恥到這種地步簡直就是斯文敗類,社會怎麼會有這種人渣存在?
鄭然心中得意地笑了起來,為了進一步表達自己的慚愧,他瞪了一眼望著自己的黃石,怒道:「小子,看什麼看,就因為你讓本公子失去了作詩興緻,還不快給本公子賠罪!」
眾書生竊笑不已,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黃石手上動作一滯,鷹一般的眼睛豁然盯上鄭然,看不出是憤怒還是畏懼。他不是一個輕易招惹是非的人,在社會打滾數年,雖然偶爾會扶瞎子瘸子過馬路,會給老弱病殘孕及抱小孩者讓個座,也會調侃下美女,但他向來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則。
那些書生無疑都是上流社會的人群,不過目前而言,黃石沒有跟他們交集的打算,自討沒趣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幹的。可是現在人家犯到自家頭上了,讓他很惱火!
忽然,黃石感到手上一重,扭頭一看,卻見張三爹緊張地抓著他的手腕,沖他搖了搖頭,焦急道:「石頭,快,趕快跟公子爺賠個不是。」
「賠不是?」黃石啞然失笑,笑過之後一陣悲哀之感頓涌心頭。常年受到地主階級壓迫的張三爹,已經失去了反抗的意識,這種情況下,對於他們來說,忍氣吞聲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他黃石不是張三爹,更不是萬惡的舊社會的人,他是來自一千年後的穿越者。
鄭然見黃石久久都沒有反應,不由豎起濃眉道:「怎麼,不樂意嗎?」
一旁的周見韋嗤笑一下,啪的一聲,展開了摺扇:「哎呀,鄭公子,我們作詩歸作詩,與一個鄉野村夫計較做什麼?莫不是你臨陣脫逃,才故意把罪責推到他身上的?」
「放——周公子,這是鄭某個人私事,你管的未免太多了吧?」鄭然說話帶慣了髒字,此時憋得他極難受,心想早知道今天就不跟這幫儒生出來了,作什麼詩啊,真是晦氣!同時,把周見韋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透。
二人火藥味十足,眾人相互望了對眼,一人急忙出面打圓場道:「鄭公子,周公子,大家同窗求學,有事好相商,別動氣別動氣!」
周見韋哼了一下,徑自轉向一邊不再說話。鄭然也懶得與他糾纏,繼續刁難黃石道:「小子,快過來給本公子磕頭陪個不是,本公子若滿意了,便放你一馬,否則有你好看!」
張三爹心裡慌張,推了推黃石。黃石慢慢沉下心來,微微一笑地拍拍張三爹的肩背,示意張三爹放心。隨後扔掉柴刀,嘴角掛著一絲人畜無害的笑容走到小路上,來到眾人面前。
黃石作揖道:「在下黃石,見過各位公子!」
論地位,論權勢,論財力,論人脈,眼前哪個人不高於自己?黃石再惱火,還不至於燒壞了腦袋,也不會笨到以為那位姓周的真會替自己抱不平。所以,來硬的玩不過他們,那隻能暫時避其鋒芒,但也不能挫了自己的銳氣。
眾人怔了一下,本以為黃石會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跪在鄭然面前磕個頭認個錯,卻不料搞這麼一出,倒是有些意外。鄭然怒道:「臭小子,啰吒什麼,我叫你給本公子磕頭,聽到沒有?」
周見韋見黃石並不害怕鄭然的樣子,頓時感覺合自己胃口,於是不顧發火的鄭然,對黃石笑道:「這小子倒是生趣的緊,你真是我們書院的齋仆嗎?以前好像沒見過你啊!」
黃石笑道:「我只是書院一名普通的環衛工人,各位公子不認識我是很正常的。」
「環衛工人?」眾人一臉霧水。
難道不是嗎——哦,這時還沒有這個詞。黃石忙道:「就是打雜的意思。」
「哼,村夫就是村夫,連話也講不清楚!」鄭然冷然瞥了眼周見韋,「趁本公子未動真格,趕快磕頭謝罪,別以為自報家門便可矇混過關了。」
黃石還沒來得及接話,又聽周見韋問道:「黃石是你的名字?你何方人士啊?」
同樣,黃石再次沒來得及答話,便聽鄭然怒不可遏地喝道:「周見韋,你是存心要與我做對嗎?」
鄭然面紅耳赤,嚇了眾人一跳,眾人中就數鄭然和周見韋最有勢力,叫他們拍馬須溜在行,規勸可就為難了,得罪任何一方都不行。周見韋冷笑道:「鄭公子大聲直呼我名諱作甚?我問他話是我的私事,鄭公子一而再地干擾,未免管的太多了吧?」
此話一出,鄭然勃然大怒,眾人皆有些緊張,一旁的張三爹更是看的心驚肉跳。周見韋把鄭然的原話都還給了鄭然,兩人這般爭鋒相對,其他人紛紛採取明哲保身之道,一致保持緘默。黃石心裡冷冷一笑,他豈會看不穿周見韋的心思,借自己這塊蹺蹺板惹怒鄭然,到時倒霉的還不是自己?
黃石踏前一步,大聲說道:「兩位公子息息怒火,凡事都有商量的餘地,何必鬧得這麼僵呢?不如靜下心來聽我說上一句,因小失大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