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謝家錦衣郎
一桌餐飯用畢,白玉京借口讓秦瑤挑選房間將她支開,起身來到身後曾探查自己二人的白衣華服男子桌前。
「先…先生!」見此人氣度不凡,小道士白玉京先打了個稽首,眼目淡然。
「不敢,道長請坐。」
帝公子心頭一笑,看來這臭結巴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好拿捏。
這不,找上門來了。
微微點頭示意白玉京落座,同時心中暗想,果然劍之一道最能體現人心氣如何,適才小道士劍意所及,鋒銳無匹尚在其次,其中溫和純正的君子之風才是精意所在。
這也是為什麼小道士明知自己有意探查二人,卻還是光明磊落前來問訊,而不是如一般江湖人士那樣暗加堤防。
自己終歸是醉心紅塵,與道門空境比起來,還是落了些許下乘。
「不知,小師父前來,所為何事?」長袖微張,慢慢給小道士面前茶杯倒滿北秦與綠蟻酒齊名的紅芙茶,帝俊微笑問道。
「小…小道,飛…飛仙觀,白…白玉京。」抬手虛扶茶杯,待得帝俊茶壺離開后才落袖收手,白玉京輕聲道。
「此來,是想請…請教先生,可…可是為那妖…妖公子,柳…柳小…小凡來的。」
帝俊本欲抬茶杯淺吸半口。
聞聽此言,動作忽地定住。
「道長,從何得知?」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你自磊落問來,我自磊落答你。
這,便是帝俊。
「小…小道,瞎…瞎猜…猜的。」
沒想到帝俊好不遲疑便承認下來,小道士也是一愣。
「哈哈哈,好一個小道士」
帝公子已不記得上次遇到如此有趣的人是什麼時候了。
邊笑,邊輕叩桌子,心中自語:「不虛此行,此行不虛,不想這被自家小妹念叨著想要鎮入九陽冥府的臭結巴,竟是那傳說之中九命之一…」
「先…先生,可…可認識柳…柳小凡?」
「嗯,些許耳聞!」帝俊也不知是回答,還是沉吟,再次端起茶杯輕聲道:「算不得相熟,既同列為七公子,說是不識,怕是著了相了。」
「我與那妖公子柳小凡,勉強算是神交已久吧。」
帝俊說的輕描淡寫,但聽在小道士白玉京耳中,則無異於平地驚雷!
同為,七公子之一…
仔細感受眼前白袍華服公子氣度,小道士心中忽地一亮。
「閣…閣下,可…可是帝…帝公子,帝…帝俊先生?」
「哈哈哈,先生不敢當,在下便是帝俊了。」帝俊微微一笑,目光平視小道士,「悠悠白雲外,千載飛仙觀,一劍滌盪九州。早有聽聞妖公子柳小凡當年遊歷北秦江湖之時,身邊就有一白姓道士作伴。不想,小道長竟然會是那一位前輩隔代傳人!」
說到這裡,帝俊話音一停,眼光則飄向小道士身後。
「嗯?」
小道士一愣,順著帝俊眼光望去,卻正見到一襲書生裝扮的秦瑤正從後院進入前店。
本想出聲說不用隱瞞秦瑤,卻發現此時的帝俊正眼神玩味看著自己。
原來之前住口不言,只是因為帝俊看出二人之間曖昧關係,而不是心有芥蒂,不遠暢所欲言。
想到這裡,小道士白玉京不由得一陣臉紅。
雖說北秦之地民風開化,而自家師門也不禁婚配。
甚至,其他許多道門分支都允許門內徒弟結婚生子。
更有甚者,只要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有些分支還支持一夫配多妻,陰陽雙休參悟道理。
不過,對於這種分支,師父他老人家可是一直都視為歧途的。
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
小道士也根本不敢打那個注意。
這江湖,有瑤姑娘就很好…
念頭才落,小道士便覺一陣臉紅耳赤。
赤子之心,妖公子。
赤子之情,小道士。
「小師父,在下不叨擾賢伉…兄弟敘舊了,出去隨便走走,賞雪便回。」沖神色尷尬的小道士微微一拱手,又對正巧走到桌邊的秦瑤微微點頭,帝公子帝俊起身邁步走了出去。
儀態從容,神情瀟洒。
看著那個和自己哥哥有八分神似的白服公子消失在門口,秦瑤微微一愣,回頭對還呆坐在桌前的小道士說。
「喂,臭鯉魚,你看到沒有,那個人好像我哥啊!」
「啊?妙…妙公子,也…也來了?」小道士心思純正,極易陷入自己的腦海中,雖隱約感覺到秦瑤來到自己面前,但實際上只聽到了後半句話。
「哎呀!笨蛋鯉魚,不是我哥來了,是那個人,感覺和我哥好像啊。」
「啊,帝…帝俊公子,姿容…容,自…自…自然是極…極妙的…」小道士撓撓頭,好容易搞懂了秦瑤說的是什麼意思,趕緊點頭表示肯定。
這一半是因為這幾天,自己實在是同意秦瑤說的話成習慣了。
如此看來,小道士白玉京卻也不像是真的老實到骨頭裡…
再說,近朱者赤…
能與讓整座北域江湖無數豪傑巨擘頭疼的千顏千面混蛋廝混在一起的,又能有好?
一路小聲談笑,穿廳入室,二人各自回房歇息。
秦瑤為了趕在小道士身前入店,撒開腳程,連續趕了一天的路。
此時,已頗有些疲乏。
腦袋剛沾到枕邊,就已沉沉睡去。
而小道士白玉京雖說身體疲乏,但一則遇到秦瑤,實乃意外之喜,得知其有意跟隨自己一同去找妖公子柳小凡,一顆心跳了半晌全然無法睡去。
而另一方面則是覺得路遇帝公子帝俊,斯人風采,頗讓自己心折,這才在床上輾轉反側毫無睡意。
就這樣,一直到了月半中天之時。
白玉京正欲渾渾睡去,
忽的,心頭一跳。
一念動,魚躍而起向窗外望去。
「噓…」剛有反應,耳中便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道兄,莫要聲張。」
眼中,窗戶方向空氣一陣扭曲。
繼而,一個身著白色長袍之人便自虛空中顯現。
赫然,便是帝公子,帝俊!
「帝…公…公子,前…前來…所為…為何事?」揉了揉惺忪睡眼,小道士白玉京有些茫茫然挑了挑眉頭,開口問道。
受帝公子帝俊神情感染。
這一聲,果真盡量放低了聲音,只有二人能夠聽得清楚。
見小道士如此配合,帝俊拱了一拱手,微微側身,也學著小道士樣子,壓低了嗓音輕聲說:「外邊有人,也是沖妖公子而來,道兄若是有興趣,便隨我來。」
口中雖客氣,但帝俊邊說邊已然拉住了白玉京袖子,稍微一拖拽便將他拉入了身後那片虛無。
清風盪俗塵,皓月耀古今。
小道士雖已超脫了凡俗一境修為,但還未曾使用過神通之術。
從記事起,家中那個素來算是半個話癆的老傢伙,就一再告誡自己,『日後,無論修為如何,做人行事須得腳踏實地,安人安己才可!』
既然是師父說的,終歸沒有錯。
對此,小道士自是深以為然。
如今,隨帝公子一步踏入虛空,眼前不由得一陣迷亂。
待再睜眼時,才恍然發現身邊罡風陣陣。
眼中,白皚皚一片,四野暮沉。
但在頭頂一輪明月照映下,卻直如白晝一般,清晰無比,髮絲可辨。
回頭見小道士神色並無異樣,帝俊低聲一笑,抬手,指著前方不遠處,「道兄,且看那裡。」
「嗯?」
小道士聞言一愣,抬眼順著帝俊手指看去。
道路上,白茫茫一片,積雪無數。
「白兄,且再看仔細些。」
帝俊話音剛落,小道士便眼前一陣明朗。
恍惚中,見雪地中已然多出幾道人影。
「一,二,三,四…」
「不用數了,連明帶暗,合共有八個人在埋伏著。」見小道士用手指一個個數過去,帝俊不由失笑。
「他…他們要…埋…埋伏誰…誰啊?」
小道士正覺奇怪,忽然心裡一亮。
來之前,帝公子便對自己說起過,這些人是沖著自己那債主兄弟來的。
那麼,這些人…
「白兄,且先看著,莫要多心。」帝公子顯然知道一些內情,按住小道士肩膀,輕笑道:「以妖公子的本事,些許魚蝦還威脅不到他…」
「這些人便是那謝家錦衣郎,是沖著妖公子來的也沒錯,單是憑他們能耐,還找不到妖公子下落…」
微微一頓,帝公子自語道:「除非,是他們家那個老不死的指揮使自降身份來了還差不多。」
聽到帝公子叫破這些人身份,小道士這才恍然。
難怪藏匿行蹤的本事這麼高超。
原來,出自錦衣衛之手筆。
北秦八柱國,謝家。
麾下錦衣衛是這北域江湖最大幾股勢力之一。
其中,錦衣郎七十二名,銀衣衛三十六人,金衣使四人。
在這之上,更有一位來歷有些飄渺莫測的指揮使。
據傳那位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指揮使已經超脫了凡俗之境,是那神仙中人。
四名金衣使,修為皆在神王之上。
就是那些銀衣衛,但凡在這江湖露過面的,也沒有聽說過哪個修為是在王侯之下。
作為絕對主力的錦衣郎,則都在尊者境上下。
便是那些平日里在這江湖遊走,謝家錦衣衛的鎮北軍,也要有先天一境。
其中,入門早一些的,甚至已經到了先天後期。
在江湖,這種由廟堂巨擘宗族所集合起來的力量,便是朝廷都無法忽視。
近年來,北域各地官府裁撤錦衣衛奏摺不斷上呈。
只是不知為何,當今聖上卻一直偏信謝家忠心,從沒有過對上書要求踩著錦衣衛的大臣們假以過辭色。
在北域,謝家恩寵,可見一斑。
如今,謝家老太君紅榜九州懸賞妖公子柳小凡的當口。
一共八名錦衣郎雪夜埋伏於此,說與妖公子沒有關係,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