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 計中計(一)
?平伯侯抬頭詢問起來,對了,吳國圍靠這麼近,想必一定聽到風聲,先詢問一番,他好心裡有個數。吳國圍愣怔一瞬,平伯侯居然問起他來,心頭冷哼了聲,他能怎麼回答?不過他剛才似乎說太後娘娘,秦素在背後搗的鬼。
平伯侯沒察覺到吳國圍的不對勁,繼續道:「原本出使瓦剌的差事也輪不到我,朝中呼聲最高的乃是常首輔,卻不知為何太后親自上門請我出使瓦剌?」曾經的閣老可不懼怕常明生,當初在內閣的時候,常明生和平伯侯就經常政見不和。
秦素之所以找上他,怕是對常明生不信任,又或是朝廷離不開他。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只要秦素親臨,代表的乃是皇家的尊嚴,他如何能不聽從。恰好還能到這來坦然吳國圍一番,對他來說,一箭雙鵰。
原本是這麼回事,吳國圍明白了,眸光微閃,他可是和常明生約定好了,現在他不能來瓦剌,看來計劃都變了。
「父親,您年事已高,太后怎麼忍心請您出使瓦剌,這不是故意為難您嗎?先帝將你罷官,讓您做一個閑人,怎麼太后請您,您就願意出使瓦剌了?」吳國圍心疼的望著平伯侯。
平伯侯淡笑著擺手:「傻孩子,沒什麼可抱怨的,為父雖說不在朝廷做官,可為父總是大越的子民。既是大越的子民,就必須要為大越盡一份力。況且為父還沒到走不動的地步,太后既然看得起為父,為父就必須要接下這差事。不管太后處於何種考慮,總有她的緣由。
為父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還能順路來看看你,未嘗不好。倒是你,五年多了,還在生為父的氣,一封書信也不寄給為父,還有你成親了沒有?膝下有無子嗣,為父遠在京城,這些事替你操不了心,只要靠你自己張羅了,有些時候,為父想想都覺得心酸,這個父親做的不稱職啊!」
說的句句發自肺腑,薛氏當年的作為隨著她的過世,平伯侯忘得差不多了,沒必要記著過去的事,斤斤計較。人活著,要往前看,前路的風景更美好。京城的林軒成婚了,就差吳國圍了,他關心不了。林軒的媳婦都有身孕了,也不知道吳國圍這有沒有動靜。
面對平伯侯的指責和關切,吳國圍百感交集,他還以為平伯侯心裡沒念著他,現在看來,未必如此。吳國圍恭敬的作揖答道:「回父親,兒子尚未娶妻,沒給父親寫信,那是兒子的不對,兒子的成親這麼大的事,必定會有父親在場。不知父親能否在府上多住幾日?」也好給他時間勸說林冬嫻,嫁給他為妻。
反正林冬嫻都和周明沐和離,又將她擄到這來,不嫁也得嫁。恰好平伯侯再此,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機會,看來連老天爺都站在他這邊,註定林冬嫻要成為他的夫人。平伯侯微抬手:「好了,這些過去的事都別提了,往後記得多給為夫寫信就是。既然沒成親,那得好好張羅張羅,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大……」
哥,差點兒平伯侯就說禿嚕嘴,吳國圍低頭問道:「父親,您剛才說什麼?」「我是說,你比年紀大的人可沒多少了,你必須得抓緊時間成親,好給咱們吳家傳宗接代。別總是忙著政務,那是忙不完的,記住沒有?」平伯侯捲起手放在唇邊乾咳了兩聲,隨後極力的板著臉說道。
幸虧他反應的快,能將話給圓過去,幸虧,幸虧。吳國圍勾唇淺笑:「父親,兒子知道了,不過你還沒回答兒子的話,到底在這待幾天,兒子可要好好招待招待您,帶您出去逛一逛。」
「有你這份孝心,為父就心滿意足了。為父還得繼續趕路,眼看著還有幾日就到瓦剌京都,不能耽擱了。這樣,等為父從瓦剌回來,一定提前派人給你送封信,在你這住上幾日,可好?」難得吳國圍這般盛情,平伯侯不好推辭,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這倒是不錯,正好吳國圍還沒說動林冬嫻,等回頭平伯侯回來,他怕是已經勸說了林冬嫻嫁給他,正好讓平伯侯給他們做證婚人,如此甚好。平伯侯笑眯眯的撫摸著呼吸,吳國圍在邊境的五年多得到了很多成長和力量,他甚至欣慰。送別平伯侯后,吳國圍忙不迭的趕回院子看林冬嫻,這次林冬嫻沒有假裝睡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前,吳國圍心情複雜的朝她走過去,既是歡喜,又是擔憂。
拓跋江親昵的揉捏著拓跋宏的腦袋:「宏兒,父皇要出宮一趟,你要照顧好雪妹妹,知道嗎?」納蘭菲逝世的事對陳雪的打擊特別大,陳雪將寢宮內的宮人都趕出去,只有拓跋宏沒趕出來。
足見陳雪對拓跋宏的依賴,拓跋宏挺直胸膛,信誓旦旦道:「嗯,父皇,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照顧好雪妹妹。陳夫人生前對兒臣那麼好,兒臣會一直記在心上。雪妹妹那麼小沒了母親的疼愛,身子骨又弱,就算父皇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拓跋江聞言,滿意的點點頭,能有感恩之心和憐憫之心,這是做帝王說必須要擁有的。對瓦剌的子民也是這般,愛民如子,小小年紀的拓跋宏能有這份胸懷,拓跋江甚是欣慰。隨後他換了普通的衣裳,帶著兩三個侍衛出宮了。清早,拓跋宏到御書房,看到一封書信,書信上寫了晚上要客棧見面,另外書信內還有一枚周清幽隨身佩戴的玉佩,看來周清幽要見他了。
拓跋江想了許多,思想鬥爭了好久,周清幽當初既然離開京都,就與瓦剌再無瓜葛,大越使臣一行人很快就要到瓦剌,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周清幽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保不齊大越會胡思亂想。
他沒料想到大越對周清幽如此的重視,不是傳聞周清幽對大越的太后不和,思慮再三,拓跋江還是決定帶人親自去會會周清幽,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到了約定的客棧,拓跋江剛走進去,就被小二領著去樓上的雅間,小二推門作出請進的姿勢,拓跋江一揮手,隨從的侍衛守在門口。
周清幽一身白衣端正的坐在桌前,天色已晚,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口照射進來,雅間的燭火沒點,拓跋江一進屋,侍衛飛快的關上門。拓跋江一步一步的朝周清幽走過去,思緒繁多,周清幽伸手見燭火點燃,溫暖的看著拓跋江:「聖上,您來了,快請坐。」
她端正的坐著,沒有起身行禮,對此拓跋江並不在意。她既然出宮了,就不是宮裡人,無須多計較這些繁文縟節。拓跋江坐下后,淡淡道:「你要見朕,有什麼要緊的事嗎?」周清幽的性子清楚的很,沒什麼事,不會平白無故的找他。這次出來見她一面,拓跋江下了好大的決心。
周清幽展眉一笑,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嬌艷動人。拓跋江眉頭擰了一瞬,這般平靜的周清幽還真沒見過幾次,她到底想幹什麼?
「聖上,這次之所以請您過來,妾身想和你一起回宮,當初妾身錯了,不應該任性要求出宮,還請聖上再給妾身一次機會,妾身出宮了,才明白,您對妾身是最重要的!」周清幽不顧一切的對著拓跋江認錯,拓跋江伸手打斷她:「停,這些話朕不想聽,朕現在問你,你的東西怎麼會在御書房內?」
縱使心中還對周清幽有依賴,他也不會沒了腦子,身為一國之君,不能只顧兒女私情,將國家大義拋之腦後。這件事疑點頗多,就單憑周清幽一個婦道人家,怎麼能不動聲色的將信和玉佩送到御書房,背後必定有武功高強的人在協助她,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在這些還不清楚之前,拓跋江絕對不會輕易相信周清幽說的每一句話。想要出宮就出宮,想要回去,輕飄飄的說句錯了,就能回去了,那又那麼容易的事。她當皇宮是什麼隨意的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那他皇帝的威嚴何在。大越的使臣將至,他已經下旨昭告瓦剌,周清幽的過世,現在她活生生的出現,那不是打他的臉嗎?
她要生活在民間,只能說人有相似,僅此而已。周清幽抬手將羅帕放在嘴邊,擦拭幾下,不悅道:「聖上,您這是心裡沒有了妾身,妾身就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就是納蘭菲。難怪妾身還說你後宮多年來沒妃嬪,原來一切都是為了納蘭菲,那妾身在你心裡算什麼,什麼都不如嗎?
聖上,您可別忘了,大越的使臣要到大越,他要是知道您身為瓦剌的一國之君,擅自的將妾身這個皇后趕出宮,還宣布了妾身的死訊,居心何在?妾身也不是故意刁難聖上,只是覺得錯了,想跟聖上回宮了,怎麼聖上就不高興,不樂意讓妾身回宮。其實只要能讓妾身回宮,妾身也不在乎什麼身份地位,只要能讓妾身天天見到聖上和宏兒就是了。宏兒他可還好?」
她已經低聲下氣的懇求拓跋江,連名分都不在意,難不成他還不肯帶她回宮?莫非平日里拓跋江對她半點留戀都沒有,他心裡裝的都是納蘭菲,一想到這,周清幽莫名積壓在胸口的怨氣蹭蹭往上漲,胸口被氣的上下起伏。
拓跋江輕輕的撇了一眼,毫不遮掩對她的鄙夷,「你還真好意思說出口,當初你離開之前,我再三勸說過你,一定要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你選擇離開皇宮,做一個普通的老百姓,那就要承擔你作出選擇的後果。別在外面受不了過日子,又來懇求我。我告訴你,沒用。
五年來,你捫心自問可曾為我和宏兒做過一件貼心的事。其實很多事,我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偏偏到如今還要騙我。莫不是真的以為朕好欺負,你私下偷偷和吳國圍見面的事,朕早就知曉,不過一直沒捅破這層窗戶紙,給你留一點顏面。我抱著宏兒目送你出宮,你踏出宮門的那一步開始,你就和皇宮再無瓜葛。要想回去,那真的不可能,你就死了這條心。
怎麼,瞧你這般著急的要回去,莫不是吳國圍不要你了?他所依賴的不過就是你背後的皇後身份,一得知你不是皇后了,就跟你翻臉了,是不是?」一定是這樣,從周清幽晦暗不明的臉色上可以斷定。拓跋江之所以將這些積壓在心頭,的確為了給他和拓跋宏留些顏面。
男人的心思他怎麼可能不清楚,一方面他喜歡周清幽,另外一方面他又恨她帶來的恥辱。周清幽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地,這一切她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無人察覺,居然會被拓跋江知道了。關鍵他知道了,居然半點都沒出面阻止她,裝作若無其事的對她。
看來他心裡真的很愛納蘭菲,才會拿她做擋箭牌。看來她今日才真的認清他的真面目,周清幽抬手準備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被拓跋江緊緊的攥著手臂,瞧著鼻子都氣歪了的周清幽,拓跋江左手背後,上前兩步,靠近她,貼著她耳邊低聲道:「朕沒要了你的小命,那是看在你替生下宏兒的份上,你要是再想不該有的心思,再往宮裡傳遞消息,要見宏兒,別怪朕對你不客氣!」
自以為他喜歡的人是面前的周清幽,可當納蘭菲毅然決然撞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覺得世界都崩塌了,原來納蘭菲才是他最深愛的女人,深藏在心底,塵封了五年。今生和納蘭菲沒有緣分在一起,他會對陳雪好,將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看待,才會冊封她為靜安公主。
對於面前醜陋無比的周清幽,他充滿了厭惡和嫌棄,想到曾經和她在一起的恩愛畫面,他想要嘔吐一地。虧他還天真的以為,他忘記了美好無邪的納蘭菲,愛上了高冷的周清幽,想想真的腸子悔青了。當年沒有了解透徹陳源城的為人,讓納蘭菲母女吃盡了苦頭,為了不給他添麻煩,納蘭菲選擇了自盡。
周清幽的右手被禁錮著,聽到他的話,下意識的勾唇,嘴角露出一抹邪笑,看來拓跋江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