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驟出聲，才知卿如葉公

輕舟飄於水面。

林動坐在那漁家船上，竹杖放在船邊，看著那要跪拜行禮，感謝救命的漁家說道：「這並非是我救了你，而是你自救了，若是在起船時，你因為那五兩銀子要趕我下船，那麼我二話不說，自是下船去了，而你，也少不了成為了湖中水鬼，因你天性淳樸，仍然惦記女兒病情，有了這份心，才免了你的死劫。」

鬼王的那一腳踩在船上，小船必然是一個四分五裂的結局，林動對鬼王宣稱「不會水」，也就免了鬼王下殺手，一場船難，縱然是漁家水性驚人，在這茫茫水面，也是一個淹死的結局。

是以在鬼王踩踏的同時，林動將這力引導到了水上，水花濺有三丈高，這小船卻安然無恙，更有林動庇護，這船隻也沒有落入水花。

「感謝仙人……」

漁家當即就要下跪。

林動一踢竹杖，卡在了這漁家的腿上，制止了這漁家下跪。

「今朝你得了性命，卻還有一番功果」

林動對那漁家說道：「你且在這裡守候，不過一個時辰，就會有一群士子在水中飄來，屆時你將他們搭救上船，再喊一聲【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這水自是會將你們送上岸去。」

來的時候，林動竹杖插入水中，已然是調整了坎水，在這平靜的湖面上整理出來了一條暗流，只要經由啟動，就可帶著小舟之人迅速的離開此地。

「臨……」

「默記在心就好，勿要宣之於口。」

林動囑咐，而後一想，乾脆以手指，在船側輕輕刻畫上了這些字來。

「若是你忘了，就讓那士子們將這念出來，一樣的。」

漁夫看著林動刻畫上的字跡，縱是他沒有文化，也能夠看出這字跡頗有不凡，一個個寫在船上，幾乎要脫開這船板而飛。

交代完了這漁夫之後，林動推波揮杖，一個縱身，已然是跳躍到了那合歡派升起的白霧之中。

卻說那湖中央的船上，萬毒門的毒神，長生堂的玉陽子，合歡派的三妙夫人共聚一堂，這船艙下有四個士子，皆是資質優異之輩，更是大戶人家，此次出行，本是各自都帶的有僕人丫鬟，只是不知怎地，稀里糊塗的就上了船，而後開在了這湖中，才明了被人誘騙。

適才那三妙夫人前來，明明是一艷麗女子，可口中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第一就是加入聖門，傾盡全家之力協助聖門，第二則是殺掉這士子全家。

三妙夫人出身合歡，一身媚術自是高明，說起好處，軟語如酥，似是只要一點頭，就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軟玉溫香，而說起壞處，更像是將人直接打入地獄。

因而此刻，這士子們只能抱頭哭泣。

在那船艙之上，則是萬毒門的毒神，長生堂的玉陽子，合歡派的三妙夫人正在商議要事。

「如今那青雲出現了真人。」

三妙夫人說道：「這月余來，合歡派的弟子行走四方，將那真人的神跡一一看過，草廟村中枯井生泉，太平鎮中畫地為牢，太安鎮上摘了那天音和尚的心腸，而這人一路向東，直至那空桑山五百里內，渺無人煙，才無神跡……不過，就在不久之前，聞聽弟子們說，空桑山上一把火，百萬蝠魔已然成灰，只是當時沒人，無法知道是否是他來到那空桑山上，也無從判斷他是否進入過滴血洞中。」

空桑山萬蝠洞，那裡面有一個滴血洞，裡面放置著黑心老人的法寶，更有傳聞，那噬血珠就在裡面，因此魔門中人，這八百年來私下在那裡探索不斷，對於空桑山上的情況說起來都頗熟悉。

「說來，也是那人真有本事。」

毒神也不由嘆息一聲，說道：「傳言，這真人看命極准，某時某刻，某人該死，這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別說是這種本事，就連那死人復生，這真人也曾經辦到過。」

三妙夫人說道：「太安鎮中，有一老婦已然死去半天，卻被一顆藥丸救活，這是那裡傳的沸沸揚揚的話，我合歡弟子專門打聽，找到了那老婦，望聞問切，這老婦的身體比起她兒子都要硬朗。」

人死復生。

「這麼說，這人卻還是有長生手段的。」

玉陽子聞聽，很是驚奇。

他在蠻荒聖殿，魔教起源的地方來到這裡，主要是聞聽有仙人，對於林動的主要事迹還不了解，此刻一聽這種讓人死而復生的手段，倍感驚奇。

「傳說，他是青雲的第十二代。」

毒神瞧了一眼玉陽子，說道。

青雲十二代，僅僅比起青雲門那天縱奇才的青葉祖師小了一代。

「此等人物，若是生在我聖門，必然是可以帶領我聖門崛起，可惜，卻生在了那青雲。」

玉陽子嘆了一聲，看那三妙夫人，目光流轉，頗有勾人之意，說道：「夫人手段諸多，就不能將此人拉入我聖門？」

合歡派的女弟子，勾引正道中人，使得正道門人墜入魔道的案例數不勝數。

「若是得見真人，少不了要用一點手段。」

三妙夫人對此毫無不滿，嫣然一笑，說道：「我倒真想試試，那正道仙人，能否守住己心，不為外色所動。」

合歡派中有法門，針對於那種心境頗高的正道中人，兩者相遇，必然能夠讓正道中人心性蒙塵，而後不知不覺中墜入這「聖門」一道。

「若是夫人能夠將此人拉入聖門，那真是我聖門之福。」

玉陽子聞言大笑，而後斥道：「可惜那鬼王太過膽小，不敢在這裡一表心意，不然我聖門中人在這船上，就可達成同盟，共襄盛舉。」

提起鬼王驟然離去，玉陽子很是不滿。

「無妨。」

三妙夫人說道：「那鬼王計謀，已然被我所知。」

三妙夫人脈脈軟語，風情萬種，說道：「原來在這兩水城，能夠讓青雲門，天音寺，焚香谷三派具在這裡，皆因三百年前，這兩水城發生過一場災難。」

原來這兩水城不是尋常城市，從誕生到現在，不過只有三百年的歷史。

三百年前，這裡沒有陸地，有的只是一片水地，洪川之水和煙波湖水互相交際，產生的洪水足以淹沒這個城市，順帶可以禍及千里，

這皆是水流，水源，地脈三方面的影響，因此這兩水互不交際，只因這兩水相通，洪川之水向煙波湖傾灌，而煙波湖水面高漲，眨眼之間就可淹沒了兩水，而後這水源流淌，一夜之間，足以摧毀二十多個城市，禍及千萬良田，將這大好神州，多處化為澤國。

三百年前，就有過這樣的災難，而當時是青雲門的掌教真人親至，焚香谷的谷主，天音寺的主持，窮極十年苦工，才讓這神州恢復尋常，更是在這裡駐守了三大派的得意弟子，以此來制止慘劇的再一次發生。

「嘶……」

就算是狠毒如毒神，這個時候也是倒吸冷氣。

「那鬼王，文質彬彬，應當是想不出來這種謀略的。」

毒神微微思索，眼光閃爍，說道：「此等行為，可以說是逆天之舉，頃刻之間，必然會有越二十萬人口受災，而這水流蔓延，更是一個年長日久的災難，縱然是那青雲，天音寺，焚香谷堵上了這個，少不了也有幾百萬人流離失所，幾百萬人死於飢餓……」

就算是在魔門，知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若是要造成這樣大的殺孽，毒神也拿不定主意。

若是和正道衝殺，那麼拿起刀上就是了。

但使用這種手段，毒神都止步不前。

「這種手段，我不覺得是鬼王所能想到的。」

玉陽子端坐，說道：「那鬼王，胸有山川之險，做事極有謀划，絕不會來到此處，來規劃一場對他絕無好處的災難！」

當今之世，畢竟是正道的天下，這裡更是有青雲，焚香谷，天音寺三派把守的重地，若是毀掉兩水之間的阻礙，定然是一個不小的工程，而此舉也必然是會觸怒正道，而後引起再一場的正邪大戰。

此刻魔門的力量，絕對不是那正道中人的對手。

「誰說是絕無好處？這好處對我聖門來說大了！」

三妙夫人不這麼看，說道：「至於鬼王……知人知面不知心。」

三妙夫人嘴角輕佻，抹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說道：「那鬼王自從妻子死後，人已經瘋了一半，對於天音寺是恨之入骨，而現在還能夠保留這個文士的外貌，皆是因為他小女碧瑤，若是那碧瑤再有意外，想來這鬼王就要瘋掉吧。」

合歡一脈，對於男人情緒的拿捏最是準確，因此，三妙夫人認為，鬼王宗主的一些舉動，她都能夠準確拿捏。

「若是將這兩水引灌，那麼勢必禍及神州，荼毒萬里，而這中土神州，也必然是要出現一些動亂，才能是我魔門崛起之日，若是這神州萬世太平，那麼我魔門必然是逐步的走入死胡同中。」

三妙仙子如是說道。

毒神沉默，玉陽子低頭思索。

神州遭殃，人命輕賤，在這種最為絕望的時候，一點糧食一點水，就足以讓人為之賣命，動亂之中，魔門必然興盛。

「傳聞，那林動算卦極准，若是有這種荼毒神州的災禍，我怕他最先得知！」

毒神猶豫，說道。

「無妨！」

玉陽子嘴角一抹，堅定說道：「就算是知道了，他也阻止不了！」

毀掉兩水之間的阻礙，若是用民夫自然不行，而若是讓他們這種宗師人物催動法寶，只要數個時辰準備，定然能夠一擊功成。

「他若是來了，我就讓合歡弟子將他纏在榻上，讓他片刻難以下床！」

三妙夫人眉角挑動，風情萬種。

「如此……」

毀掉兩水，禍及神州，長生堂必然能夠發揚壯大！

毒神皺眉，連續想要說上句話，卻終究沒有說出。

「那就來吧！」

聲音在這船艙內部響起。

「什麼？」

三妙夫人，毒神，玉陽子悚然一驚，渾然不知在什麼時候，這船艙裡面多出來了一個人。

但見那人，手持竹杖，短髮凈衣，看那面貌，分明就是草廟村**奉的石像模樣。

三妙夫人即刻嚇的面色慘白，毒神手心一握，玉陽子雙腿發軟。

驟然而來的本事，讓他們三個都為之一驚。

「怎麼？」

林動看著三妙夫人，說道：「不是說好，要對我動用手段嗎？此刻卻毫無所動……莫非，葉公好龍？」

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