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普蘭克的回憶（六）
出口的變化，大概就是課堂上原本吵吵鬧鬧的同學們突然被走進來的老師抓了個正著。
只不過，這名『老師』沒有任何隻言片語。肉眼難見的風旋圍繞著他高速旋轉，『課堂』上滿是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怎麼不打了？不用在意我。」
他彷彿在說著笑話一樣，每上前一步不都製造了令人窒息的壓力。那種冰冷侵襲而感到溫熱的感覺，就彷彿是死亡的臨近時，被熾熱鮮血撒滿身的灼痛。
「求求您！放過我吧！我只是想要這份工作讓妻子和孩子過得更好！」
離他最近的保安員扔下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遍哆嗦著一遍求饒。
可是這種程度的求饒真的能夠保證冷酷的魔法師放過他嗎？
「唉！這種事情，誰不理解呢？」魔法師頗為溫和的笑了笑。進而走到戰場中心，視線掃過遠近大小眾人，心平氣和的問：「那麼，都有誰是跟他一樣的？」
最讓人感到好笑又好氣的地方出現了。那些腦袋貌似壞掉的流浪漢也舉起了手。有的又臟又瘦的孩子見到別人舉手也裝作激靈似的跟著舉起來。
相必之下，有不少保安員經受過教育。這一類保安員小步小步靠攏到一起，繼續警戒著，但誰也沒將雙手放在腦袋以上的任何地方。
「咳咳！一開始我還打算放過幾個。但你們要知道，你可以欺騙你們的神明，可以欺騙你們自己。但你們絕對欺騙不了降臨在頭的死亡！」
他不動聲色，手中托起一團瘋狂纏繞的風旋。隨手一拋，好像有了意識一樣，分開幾道白刃把舉起手的所有流浪漢一分為二。
可憐的凡人是永遠無法理解在魔法師眼中的他們，是如何卑微，是如何低賤。
「大概跟你們說一下。你們可能錯誤的認為你們的武器多少能影響到我。」他摘下面具露出向著蒼老前進的面孔，淺淺的唇勾勾起的是對愚蠢的忍無可忍。
「就在剛剛我進去清理黑衣人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我應該給你們足夠的時間逃出這裡了吧？」
面對他的質問全場靜的更加詭異了。前一秒因恐懼而誕生的沉默頓時摻雜了其他因素，相信每個人心中或多或少都存在了懺悔。
難道說，魔法師有放過這裡人的意思嗎？這不太可能.......剛才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他已經忍無可忍了！
普蘭克靠在岩壁上，不得不嘆服這個人的手法高明。以這種方式慢慢將此地的人數削減，不光省力，會有人靠混戰渾水摸魚的情況也幾乎不存在。
他的如意算盤算是落空了。
正當他束手無策。耳中流入悠揚的歌聲，咒語的歌詞他不陌生，閉上雙眼還能再一片黑暗之中找回當年學習到的古老魔法。
嘴唇念出一串生澀拗口的咒語，接著低聲跟著詠唱起來.......
吾等雖為凡胎肉體，卻身負主之恩惠。當遇邪惡猖獗之時必予懲之。如今吾等之力尚不足以，請求無上的主賜予吾等驅散黑暗凈化邪惡的神力。以火焰為刃，以死亡為誡，以虛無為終。求主下達制裁！！！
他緩緩睜開雙眼，瞳孔中有這一團火焰熊熊燃燒。不！是他面前有火焰般的神鐮印記正在燃燒！
那些歌聲仍在持續，這事法蒂老師和另一位老師一同發動的大型魔法。雖說聽起來意外的像個神棍，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別的機會讓他們完成魔法陣的布置。
只是，這些印記究竟是他們什麼時候刻畫上的，似乎有些耐人尋味。而且，召喚『原初之火』的咒語除了他就只有盧卡斯知道。
緊接著他苦笑一聲，法蒂老師他們分明是倒戈了。這種情況發動這種大型魔法，一定是抱著徹底毀掉這裡的想法。
他敲了敲自己這不開竅的腦袋，轉身擁住女孩。以他全部的魔力保住女孩不被魔法傷害還是勉強可以的。不得不承認，被宣判死刑的心情難以描述。
「你.......哭了？」女孩伸出小手為他拭去淚水。
「嗯，因為我怕。我好害怕。」淚水流的越來越凶，他用力抱緊女孩，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瓜。
歌聲漸漸絕跡了，地面有所崩裂。熾熱的痕迹一直延伸連通到整座地下研究所的深處乃至全部。
玄奧晦澀的魔法陣滿是神聖的味道。溢出的火焰就連神秘的魔法師沾到都是大麻煩。普蘭克在山洞裡發了瘋一般的大笑著，這個魔法陣的實力他再清楚不過了。
空氣中瀰漫起細小的火苗灼燒著黑色的污穢物。所有人還未意識到這是什麼的時候，神秘的魔法師眼角抖了一下，他放下魔法。指向出口，「現在開始，剩下的所有人用你們吃奶的勁跑出去！」
伴隨著不成熟的歡呼聲與嘶叫，如蒙大赦的一窩蜂湧向出口。在此期間，魔法師的眉頭沒皺一下，無悲無喜。他彷彿已經猜到了他們的命運。
嘭！
巨大的石頭從上方落下，在半空中變得赤紅狠狠地砸死幾個倒霉蛋。如果要給魔法陣一個貼切的形容的話，它就好像家裡的煤氣灶。
「不逃嗎？」女孩在他的懷裡發出微弱的聲音。
那是求生的意志。普蘭克張開嘴巴，到嘴的絕望慢慢咽了下去。
「嗯！咱們走！」
他再度堅定起來，撐開保護魔法朝著出口前行。
他的現身自然也被神秘的魔法師注意到。他佇立在原地，視線一直鎖定普蘭克，無論他怎麼躲閃都被那雙眼睛死死地咬住。
呼！耳邊閃過一陣風聲！
嘭！！！
結實的反魔法金屬板被打出看一個拳頭大小的深坑！
「看來您沒有那份自覺。」魔法師朝著他走過去。路上手掌呈槍狀對著落下的巨石微微一抖，肉眼難見的空氣彈輕易的將其貫穿。
「很抱歉，我的任務就是殺掉仍在裡面的所有魔法師。如果你不想連累那個女孩的話就放下她。」
普蘭克身體猛地一顫，放下女孩認命的低下頭，雙膝彎曲決定放棄自己拯救女孩。
「不要！」女孩的尖叫刺痛他的胸口。微弱的力量托住了他的手臂。
他撇頭看到女孩正在咬緊牙扛起他的重量。
「不讓開可是會死的。」神秘的魔法師似乎也不願意對女孩下手。
「不要！好人！不死！」
「孩子，放開我吧。魔法師可從來不是什麼好人，我.....我不能連累你。」
「不！喜歡！好人！不死！」
女孩拚命的拯救陷入絕境的普蘭克，他感到眼眶又一度溢出了濕潤的東西。胸口有著比『原初之火』更加炙熱的東西在跳動。
「可是.......」他含著哭腔咬破嘴唇拚命的掙扎著。
「普蘭克，我從沒想過你會這麼懦弱。算了，這最後一程，就當我看了一場老朋友的笑話吧！」
出口處該死的盧卡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手握寶石魔杖用力跺地。法陣中噴出一股火焰引動頭頂的一片岩石鬆動。
它們就好像從天而降的隕石，帶著不可阻擋之勢墜落了下來！
不論是普蘭克還是女孩兩個人絕對不可能倖免！這個混蛋就連無辜的孩子都不放過嗎！？
任憑普蘭克心底再怎麼咆哮，他也絕無逆改絕境的力量。他只有牢牢的將孩子護在懷裡，不論如何這是他臨死唯一的念頭。
.......
一片漆黑.......
這是死亡之後的世界嗎？黑暗中帶著點點紫色的星光......
這種程度的謊言根本欺騙不了任何人。普蘭克心底明白，他還活著。
可是為什麼呢？
這些紫色的光點中連接起來，就像夜空中連線的星星。接著，不和諧的音符跳了出來。紫色的晶體落在地上，外面透進來一束光芒。
他好像被什麼圍住了。
紫色的晶體越來越多，直到完全崩壞。他才發現周圍都圍繞著一圈連『原初之火』都突破不了的堅硬紫色柱狀晶體物。
神秘的魔法師從不知在什麼時候站在外面，他伸手進來，掌心沒有一分一毫的魔力在流動。
「抓住我。這個地方快塌了。」
普蘭克呆若木雞般的立在原地，他怔怔地伸出手握住神秘魔法師的手。有了他的幫助，逃到出口也只有一分鐘的事情。
朝著外面奔跑了一百多米。普蘭克這才發現自己的臉頰上濕潤的很。他能夠肯定的是這不是他的淚水........
下雨了，下的很大.......
看著懷裡彷彿熟睡中的女孩，他心中生出不安。尤其是額頭上紫色的微光，那究竟是什麼，他完全不知道。
「這孩子是魔女啊。怪不得......」神秘的魔法師一眼認出了女孩特殊。
「魔女？」
被教會稱之為災厄的化身。但還算理性的魔法學院中古老的筆記也沒有多少好的評價。在普蘭克印象中最好的也就只有，魔女幫助某國王毀掉了敵方一座城池。
對於人類來講那根本稱不上是『好』這一概念。
「你走吧。別對別人提起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切就行。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誰？聯合國嗎？」
「這個你心裡有數。」
「等等！」
「怎麼了？不打算接受我的憐憫？」
普蘭克深吸一口氣，「告訴我孩子怎麼了？另外閣下是誰？尊姓大名？」
他掏了掏一兜，取出老式的捲煙。利用魔法驅散落下的雨點，把盒子里烘乾的煙草倒入捲紙上，沾了點口水卷好卻發現沒有火。
「你是學習傳統魔法的吧？點個火吧。」
普蘭克啊了一聲，右手指間升騰起一簇火苗為他點上。
他細細的嘬了一口，才心滿意足的回答普蘭克的問題。
「很高興你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如她所說你是個好人。這個孩子嘛......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去一些大一點的醫院做檢查就知道了。她剛才爆發出的魔力是正常魔法師無法企及的。為此也獻祭了她的生命。不過，魔女就是魔女。她的大腦被那些奇怪的魔力結晶化了。」
「說明白些。」
「就是說啊。她除了大腦以外全部死掉了。如果不好好保存的話身體會腐爛的，恐怕等不到她蘇醒她就徹底死掉了。建議你最好把她冷凍起來。」
普蘭克深深記在心裡。
「至於我的身份和名字，你確定你要問么？」他眯起雙眼放出一束危險的光芒。
普蘭克冷靜的回答，「如果你不會回答，告訴我保護她的方法后就直接離開了。閣下既然會救助我們，想來也不是冷血無情的人。」
他仰起頭，除了嘴裡叼著的香煙任由雨水擊打。似乎經過一番細思后才從鼻腔吐出一縷白煙。
「冷血無情我的確做不到.......」他說，「我是一名殺手。專門搞定有關魔法魔物的殺手。至於名字......漢森，這是我的名字。姓氏什麼的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多謝漢森先生了。很抱歉讓您高抬貴手了。」
漢森咧嘴一笑，「你還是想辦法回去倫敦吧。那些傢伙不用我動手也逃不過的。」
普蘭克明白這其中複雜的緣由。
臨走前，漢森偷偷給了他一瓶葡萄糖水和一塊魔法石保護女孩的身體。以普蘭克的眼裡，還是認得出那是古老的家族才有的印記。
開啟回去學院的航程已經是三天後了。普蘭克賣掉了一身值錢的寶石換來了上船的機會。晚上坐在船艙里，偶爾瞥到床上被幾道風旋圍住的女孩感到一陣劫後餘生。
那寶石一般只有出類拔萃的大魔法師才能製造出來的，那些風旋完全使圈內形成一片真空環境。
他對漢森表示由衷的感謝，也為自己曾錯信盧卡斯感到懊悔。唯有他自己未曾發現的一點，他的心朝著那片冷漠的領域一步步前行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