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366 物是人非

青玉道觀，再次站在這個山門前，我隱隱有些恍如隔世的感受。

上一次是司徒霖帶我來的，我在這裡知道了靈胎要去填陣眼，那時，我還是眾人眼中的工具。

再次來到這裡，有種往事如煙的恍惚感。

上次我從青玉道觀離開后，就開始與江起雲情感的拉鋸，我一次次輸、卻一次次淪陷得更深。

落入了陣眼、靈胎衝破了邪氣、江起雲聚攏了魂魄、冥府禮成、孩子誕生……

我突然覺得時過境遷、心有些老了。

再次看到大殿上的三清神像，上次我在這裡被眾人冷漠的看待，這次他們的目光卻含著一些敬畏。

這些沈家的人，應該都知道我與江起雲的關係。

「慕……當家的，慕小姐，我們家老太太在後面廂房。」一個坤道向我們稽首。

「……什麼意思，叫我們來，自己躲在廂房裡？」我哥有點不滿的問。

我感覺氣氛有些凝重，問道：「是不是老太太受傷了？」

那位坤道驚訝的看我一眼，立刻低著頭回答：「是……老太太現在起不來，還請兩位儘快趕去！」

我哥眉頭微微一跳，走到後面廊下時，他突然拉住我。

沈青蕊從另一邊匆匆的跑進了沈老太太的房間，我哥示意我等等、看看是什麼情況。

廂房裡很快傳來沈青蕊的聲音：「……法器已經裂開了，你還捨不得把那東西給我嗎？鎮不住那一截凶木，沈家的子弟會有傷亡的！」

她的聲音有些急迫，她雖然是帶著任務托生沈家，但出生長大的地方，她還是有些感情吧？

她前世是只有一靈的蓮蕊，就算點化了人形，也沒有多麼複雜的心思和念頭。

但是托生為人就不一樣了。

人有三魂七魄、七情六慾，她的心思念頭複雜多了。

屋裡沒有回聲。

沈青蕊有些發怒的吼道：「你這是用生命在拖延時間！這三截凶木就是一個陰謀！司徒會長讓僧道俗分頭鎮壓，就是要拖住僧道俗的精英人物！他好趁機活動！」

「你們明知道這是陰謀，為什麼還要答應？通玄會下面那些法師一頭霧水，但你們三個大佬應該懂吧？！你們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

屋裡傳出一聲嘆息，沈老太太低聲說道：「……青蕊，你心高氣傲，自然不懂為什麼。」

「……我是不懂，難道沈家的人死光了也不要緊？你告訴我，什麼東西值得你用一心守護的沈家去拼？」

「丫頭啊，你還是應該多歷練歷練，你要知道，這世上有些事即使明知道後果，也要去做……為了社稷，不得不做啊……」

為了社稷，不得不做？

沈老太太這四個字，我聽出了意味深長。\0

為什麼這四個字帶著幾分決絕、幾分無奈？

沈青蕊冷笑了兩聲：「老太太，你是想等慕小喬來吧？以帝君大人對她的寵愛，你們只要討好她，帝君就會繼續庇護沈家，可惜慕小喬對沈家不感興趣，你就算倒貼也沒用，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迷惑帝君上，那裡顧得上你沈家的死活？」

「……她會的、會的……」老太太長嘆一聲。

「她有帝君的往生不滅血咒，萬鬼巢穴都弄不死她，她就算死了，也依然能當她的小娘娘，她才不在乎沈家如何、人世如何！」

我有些擔心沈老太太的情況，不顧我哥拉著我，我走進房間，回答道：「誰說我不在乎？」

「……慕小喬。」沈老太太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讓我的心瞬間軟了。

她身上有血腥味，雖然沒有外傷，但這種氣味淡淡的縈繞在她身邊。

「……姨婆，你怎麼了？」我坐在窗前問。

她搖搖頭：「老了就要服老了，發揮餘熱后就該退居二線，我叫你來是想把一件東西交給你……這是我們沈家最重要的法器。」她捏著我的手腕，焦急的說。

我看了一眼冷眼旁觀的沈青蕊，問道：「最重要的法器不是應該交給沈青蕊嗎？她才是沈家的繼承人。」

沈青蕊冷哼了一聲：「繼承人又怎樣？你才是帝君大人的新寵。」

「注意你的言辭。」我皺眉看了她一眼：「他從來沒有舊愛，哪來的新寵？別換著法子自我安慰。」

沈青蕊臉色一白，抱在胸口的雙手放下來，憤憤不平的說道：「帝君大人那一次需要衝虛調和、就是我伺候的！那時候你在哪兒還不知道呢！」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笑道：「……你還是不明白啊。」

他坐忘百年，摒棄得了惡念，卻摒棄不了慾念。

純陽練氣、需要衝虛調和。

九幽冥界，有侍女、有陰人、也有女仙，他為何獨獨點化蓮蕊為人？

植物只有一靈，純凈無雜念，何況是血池中度厄為蓮。

他不想沾染情債、不想碰觸愛欲。

「……點化蓮藕為人，只是他為了沖虛調和，不得已而為之，之後他厚待你、信任你、讓你托生為人有完整的三魂七魄……但你背叛了他……他讓你守著我、你卻把我帶到陣眼……」

「指望我受苦、或者死去，更多的是想讓我腹中孩子死掉吧？那樣的話，似乎我對他沒什麼用了，你覺得有機會了？你的七情六慾，比他想象的可怕。」

「沈青蕊，協助他沖虛調和的是那朵點化的蓮蕊，不是你，你怎麼還沒活明白？」

她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眼中的不甘始終無法消散。

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

他那一聲嘆息已經為這件事下了註腳：我為私慾點化蓮蕊，蓮蕊為人還業障與我。

只是他的業障。

而已。

「……慕小喬，你別得意！帝君大人遲早會膩了你！」她咬牙咒了一句：「我等著看你的下場！」

我看了她一眼：「你把他說得這麼不堪，還真是個好下屬啊。」

沈青蕊氣哼哼的轉身，我哥一把攔住了她，笑著低聲說道：「要分清楚什麼東西是自己的、什麼東西連痴心妄想都是罪過……別惹你的主母生氣，再有下次就不是掌嘴那麼簡單了。」

她狠狠的剜了我哥一眼，咣的一聲摔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