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林可馨的張狂

只要腦子裡一浮現出自己惡補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林可馨眼睛里俊朗不凡的徐大公子就會變成表情猥瑣、渾身臭汗、欲求不滿的肌肉男。

所以，平時在公司里遇到徐子陽，林可馨都會繞著道走。

可是，她又不敢得罪這位徐大少爺。因為她的這份工作，就是爸爸生前的老友、徐子陽父親的助理幫忙介紹的。

極其禮貌地沖徐子陽笑了下，林可馨跟他打招呼：「徐經理？您好！」

也不糾結剛才的話題，徐子陽往牆上微微一靠，居然很有風情：「什麼徐經理，叫我子陽好了，阿陽也可以。還有，別您您地和我說話，搞得我跟老頭子一樣。」說著話，徐子陽還伸出手臂，很隨意地往林可馨肩膀上搭下來。

林可馨經常看見公司的女員工們和徐子陽打情罵俏，所以，她對徐子陽隨時都保持著警惕性，徐子陽的手一動，她就「剛好」推開門跨進了會議室。

看了眼搭空的手臂，徐子陽收回來摸了摸下巴，然後，勾起一側唇角壞壞地笑了下，也跟著林可馨進去。

看見林可馨和徐子陽一前一後進來，會議室里早到的幾個金牌業務員先是相互對視了一眼，彼此露出個「心知肚明」的笑容，繼而，一窩蜂地涌過來圍住徐子陽。

「徐大少？這個月你不幫我，人家的提成都少了好多！」

「徐大少？你今天這條領帶真好看！」

「徐大少？你看我今天的裙子，好看嗎？」

「徐大少……」

王小美是最後一個擠過來的，斜睨了林可馨一眼，她才媚眼如絲地看著徐子陽說：「阿陽？聽說我們公司要和好鎖公司長期合作，你把他們的單子交給我吧？我保證……」

「好鎖公司的保單是我拉來的！」林可馨的聲音突然響起，不高不低，臉上也帶著不卑不亢的公式化笑容。像是害怕王小美聽不懂，她又強調：「五天前，總經理專門叫人把獎金轉到了我的賬戶上，並且，親自給我打電話祝賀我。所以，好鎖公司，將會是我的長期合作夥伴。」

一個新來的小業務員，說出如此大言不慚的話，哪怕她的態度再誠懇，再從容，也顯得太過於狂妄，這樣的林可馨，和徐子陽認識中那個笑容含蓄，眼睛背後似乎還有一雙眼睛的狡黠小女人又有點不一樣。

坐在椅子上，徐子陽交疊著修長的腿，雙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輕輕叩打，狐狸一樣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林可馨，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卻一言不發。

看見徐子陽的注意力全都被林可馨吸引住，王小美的臉一下子就黑了：「拉了筆大單子了不起啊？我們在座的誰沒拉過大單子？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靠什麼……」

「我是靠什麼？」林可馨眉眼一彎再度打斷王小美，笑得又甜美又無辜：「小美姐知道得那麼清楚，大概經常這麼靠吧？」

「你……」

目光一凜，林可馨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作為一名保險業務員，對險種的熟悉度和精湛的溝通技巧固然重要，但職業操守，也一樣重要。因為，我們賣的是保險，不是其他！」

「說得好！」一陣鼓掌聲傳來，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群人。

為首的正是許氏集團董事長、徐子陽的父親徐天華，在他身後，跟著幾名許氏集團的董事，最後才是徐氏保險的總經理，和幾名部門經理。

看見徐天華等人進來，徐子陽先是皺了下眉，接著才懶洋洋地站起身，迎上來：「爸？你怎麼來了？來之前也不打電話說一聲？」

「打電話說了，我能看見你每天都在幹什麼嗎？」皺眉看了眼兒子，徐天華又看向林可馨：「年輕人就該像小林這麼有銳氣有想法，子陽，你該跟小林好好學學啊！」

林可馨沒想到自己這個下屬公司的小業務員會被董事長當眾稱讚，稍微怔了怔。可是，在感受到周圍眾人或羨慕、或妒忌、或幸災樂禍等著看她出醜的目光后，她幾乎在一瞬間便做好了心理建設。

落落大方地沖徐天華鞠了一躬，她又對著所有董事和公司高管展顏一笑，這才不卑不亢道：「董事長過獎了，徐經理年輕有為，對我們每個業務員都栽培有方……」

「確實栽培有方！」一道異常熟悉的冰冷天籟之音突然打斷林可馨的話，林可馨面色一僵，倏地看向門口。

會議室的門被人緩緩推開，慕景宸面無表情地走進來，身後跟著助理兼保鏢王書。

察覺到林可馨在看他，慕景宸冷冷地掃過來。他的視線明明和林可馨的撞了一下，卻彷彿根本沒有看見她，明明只隔著一步之遙，卻彷彿隔著整個銀河系。

看著男人冷硬又深邃的輪廓，林可馨幾乎透不過氣。雖然慕景宸的那一眼根本不算在看她，但她卻莫名其妙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冷冽的譏諷。

是的，林可馨是故意的。

對於一個新人來說，想在一個弱肉強食的大公司里存活下去，要學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隱忍。還不能是那種懦弱的忍耐，而是忍了還要表現得不卑不亢，忍了，還要讓別人看不出來。

之前林可馨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她不想太過於招搖，也不想讓徐子陽盯上自己。

今天之所以暴露鋒芒，是因為她剛才眼角餘光透過會議室門上的茶色玻璃，看見了董事長的助理。像是極不經意，那個笑容和藹的中年助理沖她比了個刁鑽的手勢，那個手勢的意思林可馨一下子就看懂了--集團的大佬們來了，丫頭，加油！

林可馨一輩子都忘不了助理的恩情，他不僅給了她這份工作，還像爸爸一樣這麼體貼地關心著她。所以，就算是給助理爭口氣，林可馨也不能表現得像個小老鼠一樣任人欺負。

她只不過微微暴露了一下爪牙，就被慕景宸撞了個正著。想到每一次遇到慕景宸都是她最狼狽，形象最差的時候，林可馨不由開始著急。她真怕慕景宸會揭穿她的老底，所以，她生出一股衝動，不顧一切地將慕景宸拉出去，請求他，不要在她的老闆面前醜化她，不要堵掉她唯一的生路。

很顯然，林可馨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她是個太小太小的人物，小到根本就不夠這些大佬們看。什麼彙報業績，什麼金牌業務員發言，所有的程序都免了，整個會議都是董事長慷慨激昂。

林可馨實在搞不明白慕景宸跑來幹什麼，她也沒有精力去搞明白。因為，從頭到尾，她都低垂著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出。但她卻知道，從慕景宸走進來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人，尤其是所有的女人，都在看他，只除了她。

慕景宸作為貴賓，就坐在徐天華的左手，正對著一眾低級別的管理層，還有業務員。而林可馨，正好坐在他對面。他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看起來像是在認真聽徐天華的演說，視線卻不偏不倚地落在林可馨的頭頂上。

還是這樣，這個女人醒著的時候，給他的是頭頂，睡著之後，給他的是背影。她把最鮮活、最生動的一面給了別的男人，給他的，永遠都是僵硬、膽怯、抗拒和疏離。

真是，該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林可馨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董事長說了什麼她一句都沒有聽見，明明知道慕景宸根本不屑於看她，可是，她還是覺得整個人都被放在火上慢慢灼烤，忐忑不安，心驚肉跳。一直到會議結束，所有的人都魚貫離開，林可馨依然沉浸在這種緊張慌亂的情緒中。

直到有人用手摁住了她的肩膀，她才驚慌失措地跳起來，脫口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對上徐子陽清亮含笑的瞳眸，林可馨一怔。好半天她才鬆懈下來，如同盔甲武士般將自己重新包裹在職業化的笑容和疏離中：「對不起徐經理，我在想別的事情，思想有點不集中。」

「發現了！」像是看透了林可馨的刻意疏離，又像是洞悉了她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徐子陽抬了抬下巴，含笑的眸子又黑又亮，完全是一副雜誌封面上的當紅明星優雅冷漠、魅惑又浮誇的模樣。

「整個許氏集團，乃至整個江城，你是第一個跟我說話的時候，思想開小差的女人。」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語氣還帶著點挑釁，頗為不善。

林可馨雖然珍惜這份工作，但她不怕徐子陽，在她看來，徐子陽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都是不學無術的紈絝。所以，她看著徐子陽，沒有立刻接話。然後，她往後靠了一下，擺了個隨意放鬆、又不會太放肆的姿勢，輕緩又溫柔地說：「徐經理？有時候，思想開小差，並不是輕視。」

「哦？」徐子陽揚了下眉，突然用雙手撐住椅子扶手，俯身湊過來：「你的意思是說，你很……重……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