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八章 復仇與執念(五)
看著眼前的霸刀,老觀主咳嗽了幾聲,有些感傷的看了一眼自己吐出的血液,他沒想到僅僅是一場激烈的戰鬥,這具身體便已經撐不太住了。
霸刀確實很強,但是真以境界論,霸刀只是找到了一條通往那個門檻的路了而已,但是,境界,與實際能發揮的戰力終究是不同的。
他們以道破門的人,所得到的更多的好處,是對於自身的掌控,而不是具體的對於自身的某一部分的強化。
比如他可以連續奔走數個時辰,可以鏖戰數場,可以增快自己的恢復速度,但是他還是那個他,他的身體的本質並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
他不會被人砍一刀,還能若無其事的等著傷口恢復。就像現在與霸刀對戰一般,其實他並沒有太多的優勢。
如果換一個以正路破境的他來,想來這場戰鬥會輕鬆很多。但是現在的事實是,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或者說他並沒有什麼優勢。
因為他的身體,已經不太能承受的住了。激發的力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如果再這麼拚鬥下去,他是會,死在這裡的。
想到死亡,老觀主又看了看那般在喘息著恢復體力的霸刀,雖然短時間激烈的戰鬥讓他的體力並不如自己這般可以維持這種高強度的戰鬥堅持更長的時間,但是他承受打擊的能力,著實要比自己要強的。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感受了一下體內的生機澎湃掩蓋下的,已經開始破敗腐朽的那部分,他不禁又嘆了口氣,這才擦乾了嘴角的鮮血。
霸刀沒有這麼多想法,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痛快的體驗了,或者說自己他繼承這個名字之後,能與他交手達到這種地步的,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雖然這種高頻且連續的對攻對他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但他並沒有露出任何退去的神色,反而大有越來越興奮的意思。
他雖然不知道這個人究竟為什麼而來,他的境界究竟達到了哪個地方,他只懂一件事,這個人,就站在自己的是身前,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打倒他,沒有任何的需要猶豫的地方。
沒有怒喝,沒有咆哮或者什麼花哨的動作,面對這種級別的對手,他並不會做出那些東西,那不僅是對手的不尊重,也是對於自己的刀道的不尊重。
刀道,霸者也,如果不能力克對手,沒有對於勝利的自信,那他又有何顏面繼承霸刀這個名字呢?
一口濁氣吐出,沒有管自己身上幾處並不太深的傷口仍在流血,以及體內翻騰的氣血還沒平定下來的現狀,他再一次貼近了過去,一刀接著一刀,似乎永遠不會停止自己一次比一次要快的刀勢。
看著再次攻來的霸刀,老觀主自然沒有任何退去的意思。霸刀是對於自己有自信,而他,雖然有些惋惜,但是對於這一場戰鬥,他可沒有任何畏懼的意思。
在將自己的生死都放開了之後,他體內的那份豪情便已經被徹底點燃了,他並沒有什麼太多留念的東西了,或者說,這裡便是他的解脫之地。
一開始,他便沒有回去的打算。
而出現在他眼前的霸刀,是一個極好的目標,想來以這一戰為自己的一生畫上一個句號,這失敗的一生,至少還會留下一些東西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老觀主沒有任何保留的意思,反而以硬碰硬,拳頭對拳頭的姿態與霸刀對攻了起來。
場中的眾人則是看著兩人的交戰,慢慢竟是升出了頭暈目眩之感,無他,畢竟這兩個人,說實話早已脫出了普通人的範疇。
而他們之間的較量,也並非是那種交流形式的,在這種生死拼殺之間,沒有人會留力。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兩人的交戰中,招式中不免都帶上了一些對於自己的道的理解。
對於實力距離這個層次並不太遠的人來說,看這樣一場比武必然會對自己的未來大有裨益,甚至武道之路自此精進一番也尚未可知。
但是對於場中的大部分人來說,看這種比斗,卻是有一種心神被強行吸入的感覺,那些道,並不是他們現在該了解的東西,強行想去理解,反而會傷了自己。
只是,這種情況下,又有幾個人能剋制住自己,讓自己不去理解那些可能會對自己的實力有裨益的東西呢?
不過場中的二人倒是沒有管這些東西,兩人身體的情況都算不得太好,老觀主的境界高一些,霸刀則是身體要強上許多,這樣以來,兩人倒是打了個難分高下。
而在這種僵持的局面中,他們自然不會有任何分心的意思,這樣的局面,可不是什麼小孩子過家家般的玩鬧,如果不注意一些,那是真的會自此就要跟這個世界告別了。
所以二人都是投入無比,試圖在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住之前,先將對方擊倒,或者趁著對方喚氣的間隙,強攻而上,以傷換傷,一切,只為了勝利。
黃守義面色複雜的看著眼前的獸皮,又看了一眼眼前這個不願透露其他消息的男子,他只是抱著試探的意思,沒想到對方這麼乾脆的就這樣交待了出來。
「你這樣做,反而讓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了,說實話,你這樣的行為,讓我覺得很好奇,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想了一段時間之後,黃守義還是決定與對方攤牌,如果這個男人想要一副假圖來矇騙自己的話,那也不必畫的這般精細。
如果他有什麼其他想法的話,黃守義在不了解對方的情況下,也不願過多的暴露自己這邊的東西,所以他決定攤牌,而不是什麼其他的動作。
他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會是怎樣的反應,畢竟能在自己的生命被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上的時候,還有膽子將可能影響自己性命的東西痛快的交了出去。
這樣的人,怎麼看都不會是一個蠢人才是。而不是蠢人的話,那他這麼做,就必然有對他有益的地方。
在不確定男子的想法時,黃守義只是盯著他,想看看他的反應,以及聽聽他究竟想要什麼東西。
畢竟,如果這幅圖是真的,那就要為他,省了太多太多的力氣了。不管是真是假,有些事情,有些風險,總是要去做,去冒險的。
特別是眼前這件事,他並不介意付出一些代價,當然這是在他確認了真假的情況下,如果是假的,想來他也不介意讓眼前這個男人感受一下什麼叫生不如死。
男子倒是比黃守義平靜的多,他沒有多說什麼,反而是自顧自的介紹起了自己,「我姓王,江湖朋友高抬,給了個虎王的名號,只是,我這個人也不是什麼做老大的材料。」
「手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慢慢的心思也就淡了,虎王這個名號也就逐漸成了一個笑話。不過那段時間的經歷還是沒有忘記的,我知道位高權重究竟該是怎樣一個樣子。」
「我做不到,但是我認得出來。我也不要求什麼其他的東西,自由,還有我帶出來的東西。」
男子的話是一段一段的說的,黃守義並沒有插話,他只是一直盯著這個人的眼睛,似是在觀察,又似是在表達著什麼。
等男子終於說完,不再說話,場中慢慢陷入寂靜的時候,他這才緩緩的開了口,「那你又如何確定,我拿到地圖後會再答應你的條件呢?畢竟,我現在也可以殺了你,然後地圖一樣是我的,或者廢掉你,那幾樣東西的價值,想來你應該也是明白的。」
黃守義的眼睛逐漸眯了起來,陽光從他的背後照射進來,卻沒有更進一步,「或者說,你有什麼樣的東西,可以確信我不會殺你么,要知道,在那幾樣東西的面前,再加上這份地圖,我最好的選擇,似乎便是殺了你。」
男子沒有說話,反而是輕笑了一聲,「什麼時候,大人物也會記掛江湖上的小人物了?畢竟在你們這些人眼裡,我們這些小人物,只不過是揮揮手便可以滅殺的存在。」
「是嗎,如果是普通的人說這個話也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曾經將一個家族上下百餘口人殺了個精光,無論是大是小,是老是幼都沒有任何例外的屠夫來說這句話,似乎可信力有些不足啊。」
黃守義的聲音中還夾著幾分嘆息的意味,似乎他真的很可惜眼前這個人的遭遇一般。
只是那個男人顯然並沒有因為這些表演或者這些陳述而有什麼改變,甚至他的眼神,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其他的變化。
「這便是我想說的了,連這種事情都查的出來,像我這種人,應該是如同雞肋一般啊,如果直接處理掉自然太浪費了,如果想要用,卻又有些不放心。」
沒有理會黃守義會是什麼反應,男子直接起身,走進了房間內最深的陰影中,沒有再看著黃守義,只是緩緩的說道,「如果你想的話,不管怎樣我都會死,這樣的話,我還不如展現出自己的價值,賭一次,賭那份地圖對你很重要。」
「賭你會因為這張地圖的真實性而不願意殺我,畢竟,如果我死了,那這張地圖如果是假的話,也許你就再也找不到你想找的東西了。」
聽到這話,本來眯起眼睛的黃守義眼神一凝,眉頭隱隱皺出了一個「川」字型,「你的意思是,你將墓穴中的地圖原件給毀去了?」
「我哪有那個時間將那塊石壁給毀去啊,只不過,我在那個石壁上加上了一些東西倒是真的,畢竟只是多畫幾筆,也費不了什麼事,不是么?」
自始至終,男子的身影都在陰影中,未曾再出來,就像是完全融入了陰影中一般。
而黃守義的手指則是慢慢敲起著桌子,他不清楚這些話的真實性究竟有幾分,這種感覺很熟悉,也讓他逐漸興奮起來了。
「你想要自由與財富?」
「我要的是人生。」
笑意逐漸浮上黃守義的面龐,這是一筆無論如何對他來說都不會虧的交易,唯一的問題,不過是眼前的這個人,所說的話並沒有辦法這麼快就驗證而已。
看著陰影中逐漸模糊的身影,黃守義的頭慢慢低了下去,在背後的陽光的刺激下,讓人無法看清他究竟是怎樣一個表情。
「東西在隔壁,帶著東西走吧,你自由了。」
……
二小重新看著這個充滿著豐富的色彩與形狀的世界,他看東西不需要再用心劍的感知去描繪,再在腦海中將那些線條慢慢拼湊成他熟悉的樣子了。
甚至一時間,他都沒法適應好自己的身體,眼睛所看的參照物,影響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現在的情況,甚至比最初剛看不見的時候還要糟糕一些。
只是,這些情況絲毫沒有影響到二小的興奮之情,連失去的時光,他都已經全部熬了下來,甚至到現在已經適應了個全。
在身體恢復了的情況下,他又怎麼會覺得自己會適應不了了?
事實也與他想像的差不了多少,雖然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陡然再次使用眼睛為自己定下行動的參照,確實有些不熟悉的感覺,但是畢竟,這才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方式。
所以二小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或者說在他高強度高頻率的練習下,他很快便已經可以自由的走動了,而不會因為眼睛看到的影響平常動作的節奏。
失而復得之後,才明白某些東西的珍貴。更何況,這次失去,他得到了另一份補償,現在所有失去的東西都復得了。
看著手中並沒有任何特意之處的長劍,二小的神色逐漸從興奮消退了下去,沉思的表情又出現在他的臉上,不時伴隨著一些糾結的表情,又或是一些名為猶豫的情緒,不停的在他的臉上交錯著。
最終,他的面色又復歸了平靜,另一些東西逐漸從那些被他壓得極深的地方,悄悄探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