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襄陽禍起

第一百四十八章 襄陽禍起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劉備本就不是一忠厚長者,仁義不過是他平日里的偽裝。想他劉備一個漢室宗親里的破落戶,想要出人頭地,沒有這件仁義的外衣,他拿什麼和曹操、袁紹這些命比他好的梟雄爭?

不甘居於人下,那就唯有上位做人上人。而一個明主,最容易吸引人死心塌地來投的,就是仁義。沒人喜歡刻薄寡恩的人,也沒人喜歡被人當做棄子拋棄。劉備之所以能夠像只打不死的小強般數次崛起,關鍵原因就是劉備一直以來苦心經營的仁義二字作祟。

但如今留給劉備的時間無多了,仁義能夠帶給劉備的好處越來越少,荊州世家中重利者甚多,許多人投靠劉備並不是因為劉備的仁義,而是劉備可以給他們帶來劉表所不能帶給他們的利益。

長安的朝廷越是強勢,荊州世家的擔憂就越深。益州前車之鑒,讓荊州世家中的大多數人很是擔心荊州日後也會步其後塵。畢竟劉表受封荊王,這荊州就是荊州世家說了算,可一旦朝廷收回荊州的治權,那荊州世家日後就只能看朝廷的臉色過活。蔡家、蒯家倒是不怎麼擔心,因為他們與朝廷早就暗中有聯繫,可其他世家卻慢了半步,擠不上跟朝廷套近乎的便車。

襄陽

劉表的喪事如期舉行,劉備聽從軍師諸葛亮的建議,率領五百精兵來到襄陽城外。不過劉備拒絕了蒯越讓他入城拜祭劉表的邀請,直言說等到送葬之時,再在墳前拜祭。未免打草驚蛇,蒯越跟蔡瑁也不好過分逼迫,只能隨他。或許在蒯、蔡二人眼裡,劉備既然離開了荊南的巢穴來到襄陽,那就等於自投羅網,此時不進城,日後也必須要進城。

沒有邀請到劉備的蒯越獨自坐著馬車往回走,路過城門時蒯越無意中向馬車外看了一眼,而這一眼,蒯越不由一愣,自己的兒子蒯琪不在家中老實待著,卻在城門口與把守城門的小將起了爭執。

「停車。」蒯越吩咐一聲,蒯家是荊州望族,身為蒯家家主之子,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守城門的小將爭執,丟的是蒯家的臉面。

不多時,蒯琪低著頭來到馬車前,低聲說道:「父親。」

「怎麼回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幾個朋友要進城沒帶身份證明,結果叫守城門的給攔住了,孩兒亮出了身份也不行。」蒯琪低聲解釋道。

「就為了這點小事,你就在城門口丟我蒯家的人,顯我蒯家的臉?我蒯家在城外沒有莊園,安置不了幾個你所謂的朋友?」蒯越怒其不爭的問道。

「……孩兒知錯。」蒯琪低聲道。

「眼下襄陽形勢緊張,你莫要再給為父添亂。」

「是,孩兒這就帶人去莊園安置。」

「去吧,到了莊園你也不必回城了,在莊園好生待上一段時間。」

「……父親,孩兒待在莊園作甚?」

「思過。」蒯越扔下一句後放下了車簾,不再理會車外的蒯琪。

蒯越並未將在城門外遇到蒯琪一事當回事,回到家后見到兄長蒯良,要不是蒯良開口詢問,蒯越更是連提都懶得提。只是蒯良聽后卻是皺起了眉頭,沉思片刻后對兄弟說道:「異度,你隨我來。」

「兄長,去哪?」

「帶你去見一人,記得莫要大驚小怪。」

蒯良帶著蒯越來到書房,見到了裡面正在看書的人。見到蒯良帶著旁人進來,屋裡的人放下書,笑著問蒯良道:「子柔兄,終於捨得為李某引薦其弟了?」

「敢問閣下是誰?」蒯越問道。

「在下李儒,如今為當今天子效力。」

得知眼前這人就是李儒,蒯越心裡不由一驚,連忙看向蒯良。蒯家不同於蔡家,蔡家借黃承彥與長安搭上關係,而蒯家則有自己的門路。以前蒯越也問過兄長,只是蒯良卻沒有告知,沒想到蒯良竟然有辦法和李儒搭上線。

「蒯越見過李先生。」蒯越連忙施禮說道。

「異度不必多禮,我與你兄長兄弟相稱,若是不介意,為兄痴長你幾歲,你我兄弟相稱如何?」李儒趕忙回禮提議道。

「如此小弟高攀了。」

「呵呵……不高攀,異度有所不知,當今聖上對你兄弟二人很是看重,昔日多次在我面前提起。」李儒笑著說道。

不管李儒說的是不是真話,但這話說的的確讓人挺受用的。賓主寒暄完畢,蒯良說起了正事,李儒聽后皺起了眉頭,因為在奉命前來荊州之前,李儒就下令激活了暗藏在荊州各地的情報部門,為其收集情報,以供分析形勢。也正是因為啟動了情報部門,不久前李儒得到一個來自江陵的消息,說是劉備麾下謀士馬良秘密拜會了江陵留守劉磐,談話內容尚不可知,但在馬良走後不久,劉磐就以防備荊南北上為由下令江陵進入戰備狀態。

除此之外,李儒還發現這幾日出入襄陽城的遊俠兒相比起平日要多了幾倍,這無疑是在告知李儒一個信號,有人想在襄陽搞事。蔡、蒯兩家不太可能,這兩家都是心向朝廷,不可能選擇在這時搞事,可若不是他二家,剩下那些荊州世家雖也有名望,但也不會選擇在劉表發喪的時候跳出來鬧事。

如果不是荊州本地世家打算鬧事,那唯一有嫌疑的就只剩下荊南的劉備了。劉備要人有人,要動機也有動機。本來李儒委託蒯良去詢問蒯越今日出城發現了什麼異常,結果蒯良在聽蒯越提到蒯琪以後,本能的感覺到不對勁,這才將蒯越帶來面見李儒。

「異度,最好立刻命人請令公子回來一趟。」李儒想了想,對蒯越建議道。

「難道李兄覺得我兒有問題?」

「我只怕令公子受人利用。」李儒沉聲說道。

「異度,莫說了,速派人去將琪兒接回來,你我當面詢問就是。」蒯良阻止蒯越再問,直接說道。

蒯越一想也是,有什麼疑問,直接把兒子叫回來當面問清楚就是,沒必要在這裡疑神疑鬼,自己嚇唬自己。

夜晚的城門是要關閉的,不許人出入。但這個規矩對蒯家來說形同虛設,蒯家的管家手持蒯家的令牌出了城,將正在城外莊園與人飲酒作樂的蒯琪給帶回了蒯家。

「父親,這麼晚了還找孩兒來有什麼事嗎?」蒯琪有些醉意的問蒯越道。

「琪兒,你今日要帶進城的那些所謂的朋友是不是劉備的人?」蒯越直截了當的問道。

「……不是。」蒯琪愣了愣,矢口否認道。

知子莫若父,蒯越身為蒯琪的父親,只看蒯琪回答時眼神飄忽就知道兒子沒說實話,不由怒道:「孽障,還不從實招來!」

蒯家實施的教育方針是嚴父慈母,蒯琪打小就怕父親,一見蒯越動了怒,蒯琪不由害怕了,但依舊嘴硬,堅持答道:「父親,孩兒沒說謊,那些人真的是我朋友。」

「哼,你這孽障……」

「異度,莫要氣惱,我觀賢侄此刻怕是還被蒙在鼓裡,故此想要替同謀遮掩。」李儒出聲勸阻蒯越道。

蒯琪這時才注意到房間里還有一個陌生人,不由出聲問道:「你是何人?」

「呵呵……蒯公子不必問我是誰,不妨由我先來猜猜蒯公子與他人合謀的計劃。蒯公子的計劃並不難猜,無非就是趁著劉景升發喪之際派人奪取城門,俘虜前來襄陽為劉景升送行的荊州各世家的家主,從而逼迫那些人改奉劉備為荊州之主。即便那些人不肯就範,可有他們作為人質,劉備想要奪取荊州也會比硬是搶奪要容易許多。蒯公子今日故意與城門守將發生爭執,並不是為了爭所謂的世家子弟的一口氣,而是方便你那些朋友藉機查看城門的守衛情況,以方便不久之後的奪城行動。若是我沒猜錯,此時這襄陽城裡已經藏下一支甚至數支伏兵,只等時辰一到,就會開始行動。而蒯公子,也就可藉此機會向世人證明,蒯家有后,百年無憂。蒯公子,不知我猜的對是不對?」

蒯琪如同見鬼一般的望著李儒,聽到李儒最後的問話,沉默了半晌才問道:「你,你如何知道的這麼清楚?」

「唉~蒯公子,你父親如此精明之人,為何卻生出你這麼個笨兒子?我且問你,一旦城中起事,你是不是被留在城中,而你那些朋友卻一個個都躲在城外?」

「呃……是。那是因為蒯家在襄陽城中頗有影響,我留在城中更為合適。」蒯琪也不知是解釋還是給自己鼓勁的說道。

「哼,原來蒯公子是這樣想的。異度,你的家事還是你自己處理吧。」李儒冷哼一聲,扭頭對已經氣得臉白的蒯越說道。

「多謝李兄容讓。」蒯越先感謝了李儒一聲,隨後見蒯琪還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忍不住搖頭道:「孽障,城中一旦出現兵禍,襄陽就會變成最為危險的地方,你被人推進了火坑尚不自知,還以為那些人是為你著想?」

「父親,不會的,我蒯家是荊州望族,何人敢隨意加害……」

「呵呵……無人敢加害?誰告訴你的?琪兒,莫要再執迷不悟了,身份、地位這類東西面對亂兵,那是一無是處的,而且你真當劉使君亡故了嗎?」蒯良見蒯琪死不悔改,不得不向他透露了一個秘密。

蒯琪聽后傻眼了,劉表未死?那他與他的小夥伴們一旦起事,只要劉表親自現身,襄陽就會變成他們的葬身之地。群龍無首才好渾水摸魚,可若是這龍首尚在,想要趁機摸魚的恐怕就要倒霉了。

「孽障,還不從實招來!」蒯越怒聲喝問已經傻了的蒯琪。

據蒯琪交代,此事確與李儒方才所猜測的不差多少,他在前幾日遇到了諸葛亮的弟弟諸葛均。蒯琪娶了諸葛亮的姐姐,諸葛均也就是蒯琪的小舅子。這小舅子來見姐夫,做姐夫的自然要好生招待。在酒桌上,諸葛均就跟蒯琪說到了荊州的未來。

蒯家或許正印證了一代強一代弱的傳統,蒯良蒯越二人佔盡了蒯家數十年的氣運,以至於蒯琪這一代在智謀上總是要差別人一些。蒯琪被諸葛均忽悠的熱血上腦,認為荊州是荊州人的荊州,絕不容許他人染指。而在諸葛均的引薦下,蒯琪又與孟建和馬謖見了面。四人合謀,由蒯琪引人入城,孟建、馬謖三人則負責找人。這些天陸陸續續,蒯琪以蒯家的名義將不是襄陽本地的外來戶帶進城將近兩千人。

「孽障,那些人現在安置在何處?」蒯越又驚又怒的追問道。

「孩兒不知,孩兒只負責將其帶進城,轉交給諸葛均后就不管了。」

「……糊塗!」

蒯良勸了蒯越一句,問蒯琪道:「異度,莫要在此事上糾纏。琪兒,孟建、馬謖、諸葛均三人現在何處?」

「孟建、馬謖尚在城外莊園內,諸葛均前兩日便離開了襄陽。」蒯琪老實答道。

見到蒯琪終於老實交代,蒯良也不想繼續責怪這個侄子,安慰的拍了拍蒯越的肩膀,沉聲說道:「依我之見,那劉備必會在劉景升發喪之時動手,到時城中大亂,他便可藉機生事。異度,你與王威一向交好,速去見他,請他務必加強城防,抽取精兵防備城中出亂。」

「小弟這就去,兄長,那蔡瑁那裡,就勞煩兄長了。」

「嗯,我自省得。」蒯良點點頭,又對李儒說道:「李兄,還請在蒯家安心住下,這襄陽的天,不會變。」

「呵呵……子柔只管去忙。」李儒笑著說道。

……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蒯家兄弟分頭行動,打算應對劉備有可能會發起的兵變時,劉備竟然提前發動了。這是許多人始料未及的,就連李儒都沒想到劉備竟然有如此氣魄。

在蒯琪被叫回城后不久,孟建與馬謖就見到了諸葛亮,而諸葛亮在得知蒯琪被無故叫走以後,立刻就意識到他們這次的計劃可能已經引起了別人的注意。蒯琪並不是一個可以保守秘密的人,諸葛亮雖然平時謹慎,但該搏的時候還是會搏上一把。

此時還是夜裡,一旦蒯琪頂不住壓力交代了實情,那之前眾人所做的努力也就全部白費。雖然孟建、馬謖覺得蒯琪此去無關大局,但諸葛亮力排眾議,還是堅持立即發動,攻敵不備。

白天蒯琪已經帶著人借故察看了城門守衛的虛實,而在沒有得到蒯家示警之前,襄陽的城防並不嚴密。借著蒯家的名義,負責奪取城門的張飛輕易騙開了城門,而憑藉張飛的勇猛,想要控制城門也並非難事。

城門一開,還處於睡夢中的大多數人在還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就變成了劉備軍的俘虜。蒯琪不知道他帶進城的劉備軍讓諸葛均安排在了哪裡,可諸葛亮卻是清楚的很。城門一開,諸葛亮就命人通知了那些人動手。等到蔡瑁、蒯越等人反應過來,這幾日來為劉表送行暫時居住在城中的各家家主,已經成了劉備軍的俘虜。

蒯越本想讓人去找蔡瑁,卻被告知蔡瑁的府邸正在受人攻擊,自顧不暇。又想去請劉表出面,這時候已經不是繼續詐死的時候了,卻發現王宮火起,明顯正在遭遇攻擊。

「李兄,眼下如何是好?」蒯越有些慌神,問一旁的李儒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異度,先退到城外再考慮其他吧。」李儒有些無奈的答道。

「走?」蒯越有些不同意。

李儒正打算想辦法說服蒯越,忽然就見一隊人馬匆匆向著自己這邊過來,等到李儒讓人打退了這夥人的追兵,才發現這夥人保護的是劉表的次子劉琮。

「琮公子,你為何會在這裡?」蒯越不由驚訝的問道。

「蒯先生……」劉琮年歲不大,如今總算是遇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忍不住就哭了起來。好在這一路保護劉琮的武將在這時替劉琮向蒯越解釋道:「蒯先生,小將魏延,奉我家將軍之命,保護二公子出城。」

「你家將軍是誰?他現在何處?」蒯越聞言問道。

「我家將軍王威。小將保護二公子離開時王將軍正帶人與殺入宮中的賊人廝殺。」

「那主公現在可安好?」

「啊?」魏延聞言一愣,劉表詐死只有少數幾人知道,魏延位卑職低,自然不可能知道這點內幕。

「就是問你安放你主劉荊州的宮室可還安好?」李儒在旁替蒯越解釋了一句。

「……已經叫賊人放火給燒了。」

「啊!」蒯越聞言大驚失色,完了!這下劉表算是詐死變真死了。

「那你家大公子呢?」李儒又問道。

「小將不知。」

李儒見再也問不出什麼,便扭頭對蒯越說道:「異度,冷靜,如今劉荊州的血脈,可就只剩下琮公子了。」

「李兄說的是。」蒯越強自鎮定的點點頭,吩咐魏延道:「魏校尉,還請你帶人護送我等出城。」

「末將遵命。」魏延抱拳一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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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漢獻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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