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蹉跎
太陽還未升起,李憑依舊像過往的每個早晨一樣已經起床。≥想到昨天草草散掉的晚餐,親眼看到一直被視若高人的趙爺對王離和盧又道二人的曲意奉承,他才對王盧兩家的煊赫權勢有個清晰的認識。這確實是個權力和武功為尊的世界,也慶幸自己通過醫治王珪接觸到了這個規則的面紗。
昨晚酒宴散場后,去看過睡著的王珪無甚大礙,他便返回白雲樓後院。林哥跑來好奇的問自己情況,卻被趙天殤先行找來。趙天殤本次親自來白雲樓接待鄭家來人,本以為對白雲樓上上下下早已熟知,沒想到還有李憑這樣能夠醫治絞腸痧的少年。此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因為醫治好王珪的緣故,趙天殤又不好直接盤問,故旁敲側擊了好久。幸好李憑來到白雲樓半年有餘,那一套說辭早已彌補的禁得起推敲。對答起來,也是流暢,趙天殤一時也找不到異常,只得作罷
趙天殤走後,林哥和王老先生才得空和李憑見面。林哥和王老先生二人與他接觸久了,只是對此事充滿好奇。李憑簡單說了一下情況,並透露了王離對他一個內月每日早晚看護王珪的要求。卻並未提及,有人慾在白雲樓對鄭家人下手的事情。聊過之後,王老先生便安排李憑與林哥各自休息。林哥尚不清楚王離具體身份,卻對王盧二人白雲樓比武津津樂道。李憑卻無心聊天,兩天經歷的諸多事情,讓李憑對於武功的嚮往愈熾熱。拿起他的鐵釺去井邊,繼續刺他從不曾間斷的兩萬劍。最終睡去時,已近子時。
做完手中的活兒時,天已大亮,李憑心中仍耿耿於那股暗中窺視的力量,但也終無可奈何,只得靜觀其變。
小樓有丫鬟進出時,李憑便去看王珪。樓下守衛卻是多了數倍,見是李憑,也不便阻攔,任他拾階登樓。
二樓中,一劍目鷹鼻卻微胖的中年人正俯身探望王珪病情,兩種不搭的風格凝聚在一個人身上,卻顯得極為和諧,趙天殤和王老先生在其身後相陪。
「七少爺,襄陽城帶來的補藥已經交給孫神醫。一同來的還有幾個機靈的丫頭和小廝,一會兒將二樓這些人都換掉。有什麼事情,您直接吩咐即可。待得能夠上船,咱們去城內養傷。您繼續靜養,若無事,鄭欽先去白雲樓。」中年人語很快,偏偏又讓人聽得十分清晰,給人甚是好聽的感覺。幾句話說罷,起身向王珪告辭。
「這江風還是有點硬些,兩個屋子的窗口都裝上紗,別吹到少爺。午未兩個時辰,在屋內放置些冰塊,溫度降的低一點,免得七少爺出汗,浸到傷口。」走到外廳的時候,中年人向趙天殤安排道。
李憑剛進門,恰好聽到中年人在安排。王老先生連忙上前介紹道:「鄭門主,這便是李憑。」
「李憑,快來見過鄭門主。」王老先生向李憑招手示意。
鄭門主,鐵劍門鄭欽。這鄭欽竟是一夜從襄陽城趕到律津,再加之他剛才的安排,也的確無愧「經綸手」這個稱號,李憑心裡尋思道。
李憑尚是次見得這鐵劍門主鄭欽,趕忙見禮。
「勿須多禮,昨天半夜甫到律津,就聞你年少了得。今日一見,果然俊才,也多虧你給七少爺治療。我鐵劍門代七少爺謝過。」鄭欽微胖的臉上滿是驚喜,過來拉住李憑的手,上下打量。
「天殤,一會兒在鎮子上給憑兒趕製幾件衣服。五爺貴人事多,咱們做地主的要想得周全。」鄭欽向趙天殤笑道。後面趙天殤點頭應下。
「你這定是來看七少爺的,我就不多打擾。有事情儘管隨時和天殤說。咱們一會兒樓上見。」鄭欽拍拍李憑肩膀,與他作別,大步下樓去了。
「你來了。」王珪躺在床上,看著從外面跨步而來的李憑,蒼白的的臉上閃出一絲驚喜的神情。「應該謝謝你救了我的,可大恩不能只言謝,我若先直接說謝謝,是不是會顯得淺薄了些?」
「你若想說就先說著,我不介意。當然,也更不介意厚報。」
「哦,對了。我肚子里那一截腸子哪裡去了?」王珪好奇的問。
「不好意思,昨天到了後來還真沒有注意。你若還想要,我去后廚給你找找。只是,我很擔心兩位師傅已經給炒了。」李憑做出一付恍然的表情。
「你真的是個夥計?」
「確實是,如假包換的白雲樓夥計。」
「白雲樓莫不是黑店吧?全用你這樣的夥計?」
「也不全是我這樣的夥計,還有幾個不喜歡割腸子的。畢竟我們菜譜上面的菜很全。」
......
兩個少年再次見面的時候,談話就在這一個又一個的怪異話題中展開。
「之前,我五叔正在想哪裡適合你習武,怎麼,你對武功感興趣?你今年多大?」王珪還記得治療前李憑談出來的兩個條件之一。
「確實很想學武。我今年十四,現在習武不是太晚吧?」李憑聞得此言,問道。
「哦,我們同年。現在習武么?若是只去學些二流把式,什麼時候都不完。但高深武學,也不能說算太晚吧,終究還是早點入手好些。」王珪有點略微惋惜的道。至於,王離也是在此間年紀開始學武的事實,直接讓他略過。畢竟,王離在他眼中屬於奇迹般的存在。
「王家學武最好的地方,莫過於槐院了。不過,即便是王家嫡系子弟也要層層選拔后考入。接下來便是九曲盟,盟內很是有幾個老傢伙,手底下有不錯的功夫。不過,都是久練成精而已,缺乏靈性。你即便去了,向他們學是最好的選擇。」王珪說道此,嘴角又撇了一下。「誒,我手頭倒是有個不錯的內功。是四年前,一個老客卿讓我有機會幫他找個傳人的。你可願習?」
大秦天下,高等武學基本掌握在五姓七家九派手中。九曲盟為九派之一,盟中長老皆是頂級高手,若讓天下人知道王珪如此評價,不知如何做想。然而,偏偏又遇見李憑這個不知天下大勢的外來者,自是不知其怪。
「你若覺得不錯的,應該也差不了。學,肯定願學。」李憑知道王珪底細后,對他口中的評價不錯的內功,是十足的信任。畢竟,王家家傳的內功不要去想,能讓這個世家子弟看得上眼的內功,在武林中也算是寶了。「這功夫叫什麼名字?你教我是否方便?」
「秘笈的主人,赫連長老四年前雲遊天下去了。臨走之前,將此秘笈傳與我,托我替他擇一人授之。這次來襄陽,特意帶在上身,想送與一個朋友。卻不想遇見你。那就沒她的份了。至於名字……」說到此,王珪臉上露出怪異之色,「這個內功叫蹉跎勁。」
「蹉跎勁?」怎麼會有怪異的名字,李憑也訝到。
「這個秘籍本沒有名字。蹉跎勁,是赫連長老起的。意思是,這個內功很難練,練著練著人就蹉跎了。不過,據說,一旦練成,威力確是不在任何世家家傳武學之下。赫連長老給我秘籍的時候,也特彆強調了,非天才不能練出來。我肯定是天才啦,但已有內功在身,不能去練,就一直想找個天才送過去,練練看。我一看你就是個天才,所以,想到把這個秘笈代傳與你,看看這蹉跎勁練至大成到底有沒有他說的那麼厲害。怎麼,敢不敢學?」
「你妹啊,合著這個秘笈還沒人連成過。你怎麼就看我像個天才了,是不是拯救世界,維護社會和平的重任就交在我頭上了?你才是天才呢,你們全家都是天才。」李憑心中猶豫著。
「要不我先練著看?練不成再換?」李憑向王珪問道。
「任何上乘武功,若抱著練著看的態度,你永遠無法練成,只有練與不練之分。」王珪罕有的正色道,向李憑轉述了當年王離向他說的話。
「看來這練氣,完全是自我催眠啊。就選這個罷。」李憑一咬牙下定了決心,看著王離的眼睛,豁然道「對,是我想的複雜了。那就練這個。我也讓你看看什麼本天才如何,和蹉跎勁又如何。」
每一個時代,人們在回顧一些重要轉折的時候。對於一些偶然和必然,總是喜歡冠以宿命的稱謂。然而,對於當時樓上第二次相見的兩個少年人,那一刻的情景,是兩個人記憶中一幕永遠鮮活畫面。
律津上午的這個小時光,漢水邊小樓上的蹉跎勁,在以後的日子裡,確實改變了這兩個人和天下更多的人。